64、神识两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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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骨，凤凰血。
六个字轻轻辗转于唇齿间，兜帽下，傅玲燕微笑的神情缓缓凝在脸上：“有如此资质，怎的甘愿窝在小宗里，这说法可是有些失真。”
“谁知道~”少年再次将手中纸扎翻开，“只是那位的消息做不了假，落霞天既已加码，自不会口说无凭。”
“……”耳边依旧嘈杂，傅玲燕的目光虚虚从那些红绸锦灯上拂过，最终定格在赤月下高高翘起的檐角，“看来上面已经把握到些许踪影了？”
“踪影么……这倒不好明说~”少年眼中闪烁几分狡黠，朱唇一张一合，反手抽出最后一张纸扎递到傅玲燕跟前，“客官若感兴趣，不妨上月曜一看？”
“月曜？”傅玲燕另一只手接过纸扎，与日耀的花笺并在一起。
暖光下，镂空描金的日月熠熠生辉。
“月曜桌连着玉上京，莫论其他桌如何，向来是只做音讯交易的。”少年轻轻侧头，示意傅玲燕看向折生堂的角落。
越过层层高台，无数红纱倒悬，隐约映出一道黑洞洞的入口。
目光与之相接时，傅玲燕的神色晦暗了一刹。
“客官感受到不同了吗？”少年拉起一角衣袖，娇滴滴掩唇笑道，“抛开道体的消息，若有其他想知道的玩意，客官都可以在玉上京碰碰运气呢？”
“啊。”傅玲燕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调，“所以，相对有利用价值的消息则会送上月曜？”
“瞧您这话说的~”少年微微倾身，十分俏皮地冲傅玲燕眨了眨眼睛，“真正能翻天覆地的消息，不是在玉上京束之高阁就是在曜灵殿抬出高价——毕竟容易惹出大乱子，落霞天向来如此，客人们也都是知道的呀！”
傅玲燕皮笑肉不笑：“是吗。”
“客官您是聪明人。”少年身姿放的更低，乌黑的长发自肩头滑落，配着轻颤的眼睫，仿佛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月曜的玩法一向有别于其他桌，您若是愿意，似乎很容易能得到想要的呢？”
“很容易？”兜帽下，傅玲燕轻笑两声，清亮的嗓音透过法术模糊成低沉的喘息，落在少年眼里，似乎是要同意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傅玲燕腕间一转，将日月曜两张花笺工工整整塞回少年手中，连带上面的镂空纹样也被压在了其他纸札下面。
顶着少年略显诧异的视线，傅玲燕亳不留恋地抽回手，指尖隔空在少年唇上一点，状似豁达道：“我看没那个必要。”
细如烟尘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散开，漫天红晕下，毫不起眼。
随着灵尘隐入，傅玲燕的视线盯向少年的眼睛：“直接去‘采花房’吧。”
刻意加重的声音传入耳中，少年快速眨了眨眼：“客官，这么着急？”
“有问题吗？”反正也知道路，傅玲燕所幸直接抬脚便走，“不是你说的，‘听我吩咐’？”
“没问题没问题！”果然，傅玲燕一动，少年连手中花笺都顾不得，随意往附近一抛，撩起纱裙便朝她奔来，“客官既觉着这些不够意思，我自然是听您意思呀——来客官，走这边~”
傅玲燕走的不快，少年三两步追到她跟前，又笑眯眯摆好笑脸：“不必再回先前那道楼梯，这边更近呢~”
掀开金坠红绸，又一道雕满花样的楼梯蜿蜒其间。
“好，那就走。”傅玲燕毫不犹豫踏上阶梯，衣袍带风，将两侧悬挂的明珠吹地微微摇晃。
“客官，沿着这楼梯上去，转过角第二间房便是。”见傅玲燕没什么其他反应，少年便也施施然跟在后面，“走错了，我可找不着您~”
“错不了。”沉闷的声音自顶上传来，“哪能劳烦你来找——转角第二间，那是你的房间么？”
“每间房的布置是不同的。”少年撑着扶手，笑意泯然，“照理说，随意空着的都行——只是我想让客官更舒心些，便荐了这间。”
“哦……若是客人不满意，你们还会换房不成？”傅玲燕走到少年所说的房门前，抬手描过那金粉雕琢的莲花。
“啊……”少年有些委屈道，“客官若真的不满意，是我思虑不周，当然是要换的。”
伴随着少年话音落下，傅玲燕手上用力，房间全貌立刻敞开在她眼前。
青莲暗香，藕荷与粉杏的轻纱掩映，两相交织，别有一番引力。
与门外浓艳迤逦的风情极不相称。
“看着倒是清丽。”傅玲燕指间拂过那轻如云烟的纱幔，缓缓走进房内，“你觉得我会喜欢？”
“胜在别出心裁嘛～”少年不动声色在后面合上了房门，“不瞒客官说，这间房当时是由我亲手布置的呢～”
“先前还说这不是你的房间。”傅玲燕低头看了看掌心，“现在倒又讨巧了。”
“我用心布置，还不是得为客官您。”少年嗓音清亮，伸手从花瓶中抽出一枝青莲，款款递至傅玲燕面前，“客官原先还问我名讳，我应了，您又迟迟不取……既如此，我便斗胆邀一邀客官了。”
清香乍近，傅玲燕接过青莲，顺着少年的意思往更深处走去。
钗环碰撞的声音再度响起，两道藕荷色长纱延入尽头，展开一张床榻。
“这莲香助兴，客官，不妨试试？”飘忽的嗓音与此刻房内摆件勾连，少年眼神柔情似水，望着对面恍惚的身影，抬手想替她解下长袍。
轻烟般的纱幔飏起。
少年的手僵在了半空。
房中原本配合布局的浅黄灯火，颤抖几下后，又在灵烟影响下重新燃作了绯红。
“看看可以，试试还是算了。”傅玲燕淡定转过身，好整以暇看着少年的眼珠在眼眶乱转，又不可抑制的逐渐停息。
“对，往那边，媒介相连，亦可作困阵——你可得‘盯’好。”傅玲燕曲指勾腕，稀薄的灵气上下收拢，将一道长纱吹近，正好能与少年呆滞的眼神连作一条线。
这下，便只剩一只微张的红唇还“格格不入”了。
傅玲燕眨了眨眼，手中青莲轻巧倒过一圈，细长的茎杆朝上，随意挑起身侧一簇薄纱往少年唇上抹去。
“咔哒”
细微的开关自少年口中传来，倘若没有仔细辨认，几乎完全听不出来。
“还真是。”傅玲燕有些无奈地笑道，“将傀儡的锚点涂在表面，我也是头一回见。”
“头回见？可我看你熟悉的很呐～”
面前之人阴阳怪气道。
“……”停顿片刻，林晏蓦地睁开眼：“它施展媚术次数太多了，才容易看出来。”
松月派山巅，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指尖的红线随掌心风乱飞，叶渺眼神带着戏谑，意有所指落在林晏耳垂上：“你这锚点也没隐蔽到哪儿去。”
“私以为，这更偏向媒介。”迎着叶渺不怀好意的注视，林晏抬手攥住耳边的绳结，
和善地笑了笑，“我一般不太乐意设多个锚点。”
“就靠你神识印和核心撑着？”叶渺轻嗤一声，“你也是对自己有够自信的。”
“锚点太多，截断不方便。”林晏收回手，耳垂的红线结已消失不见，“而且——真那么做，你会直接喊褚老师给我拆了吧。”
“……”叶渺扯了扯嘴角，“我现在就挺想拆的。”
“嗯，机会只有一次。”林晏眼神示意她手上的红线，“你已经试错过了。”
“按照你傀儡的战力，我想强行再试错也不是不行。”叶渺凉凉道。
“不行哦。”林晏眨眨眼，“我主身在哪，你是知道的，她现在不能受影响。”
“我知道？嗯嗯，我知道——”叶渺语气陡然下压，“我不仅知道，我还能联系上人把你丢出来信不信？”
“我不怀疑你能做到。”林晏偏过头，“但这对你消耗未免太大——叶渺，你的血契不久前才刚稳定，不值得的。”
“那你呢？你的血契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叶渺脸上故作轻松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不愿意用旁人替也罢了，为什么还带她回来？”
林晏挑了挑眉，“她留在人界……”
“人界怎么了？”叶渺打断林晏尚未出口的话，“她留在人界不行，穆鸾不是说了可以安置在山下？你是没脚下去还是我们不在你眼皮底下就凶神恶煞了？你和褚明熙决定时根本没问过她吧？她自己乐意吗？”
一连串问题下来，林晏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笑意略淡了些：“其他方法我也考虑过。”
“但解不开的血契还是放在山上最安全——你是想这么说对吧？”叶渺颔首，“算你聪明哈，这么解释完全说的通——可怜的小林晏受血契胁迫～只能将波及的人界可怜妹妹带回山上～等哪天完全解开了血契再送她回去……”
“叶渺。”林晏出声道，“我没有想……”
“是啊你干不出来为别人脱自己身边好友下水这种事。”叶渺语速飞快道，“所以我们大善人林晏自己把锅全背了，是不是？”
“……”主身神识连同傀儡的心绪一震，傅玲燕分出心神，一杆子甩开面前的傀儡少年。
“听晓桃说，傅静娴是你托她带回山里的。”叶渺直直盯着林晏的眼睛，“那你呢？你和褚掌门在龙都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单纯做扫尾工作？”
“……”扫尾……傅玲燕一手撑住头，另一只飞快点住身上几个穴道。
“你一开始就故意对应晓桃和傅静娴模糊回山的时间，之后在龙都又刻意避免和应晓桃直接联系，到现在主身神识都很难联系上—— 林晏，你敢说这些都没联系？”
“……”林晏深吸一口气，“叶渺，本来就是我的血契，不该连累你们。”
“你的，血契？”叶渺的嗓音终于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你知道我现在修的什么道。”
“我一直记着。”林晏垂下眼睫，“但那现在的确是我……”
嗡——
纷乱的杂音在耳边炸响，撕裂的风旋中，林晏一动不动，任由叶渺的灵力在她身侧呼啸。
“好一个‘现在’。”叶渺冷笑道，“那以前呢——说着傀儡只做一个锚点，你在龙都放的那个都多少了？”
“……你连龙都都去了啊。”林晏神色恍惚一瞬，“……抱歉。”
“道歉又不改，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
风声渐缓，西悬的落日正正映下二人身形，飘飞的衣袂间，千般思绪没入无言。
直到四周归于平静，林晏的声音才再度传来：“褚老师那会，找你说过了？”
“……”叶渺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说了一点吧，你俩都挺不坦诚的。”
“合欢宗也是他打的招呼？”
“……”叶渺咬了咬牙，“是啊，你俩也没串通好？”
“哈哈。”林晏半开玩笑道，“可能他什么时候和我暗示了吧。”
“……所以呢，后来能正常进去没。”
“能。”虽然进的是落霞天而非合欢宗宗内——傅玲燕抽身离开床榻附近一串连锁阵法，手中爆出灵力将所有青莲碾碎，很淡定道，“幻阵总有共通，或许一次能成呢。”
“……你最好是。”叶渺低下头，“蚕室里面我和褚老师已经处理了。”
“问过蚕室的灵识吗？”林晏顺势问道。
“问过，那只猫塑醒的很反常。”叶渺如实道，“前两天我去应家走过一趟，她家祖上没出过什么和妖族挂钩的事。”
所以是那会去了龙都啊……林晏盯着面前灿烂的日辉，几乎和傅玲燕在落霞天的视线重叠：“凤凰血的消息，合欢宗那里有，是么？”
“说不准。”叶渺道，“我从不刻意打听合欢宗的事情，这个问题你问褚老师会更好。”
“有机会我会问。”神魂感到一阵压迫，感受到耳垂上升的温度，傅玲燕差点没压住凌云，“谢谢你当时配合。”
叶渺面无表情转向她。
“晓桃知道太多，总架不住要去探寻的。”林晏笑着点上自己耳垂，“她们知道的越少，血契连接的因果便越好解，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等我在合欢宗好好探探。”
灵流倾泻而下，一段新的红线自她耳垂穿过。
与此同时，叶渺手中的红线无声消融在了日辉里，仿佛某种无声的拒绝。
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叶缈低声道：“血契总要有人承担的。”
傅玲燕捏阵的手势一顿。
“我不记得了……但你还是想回去的吧。”叶渺如梦呓般道，“你连名字都……真的有必要做到这步吗？”
碎金洒落在她发梢，拉出的影子落在叶渺脚边，又逐渐模糊起来。
“我不会回不去的。”林晏眼睛迎着落日，“多少相信我和褚老师一点吧？”
“……”
“记得你问过蚕室的灵识了。”语调轻轻放缓，林晏转过身，半边面容都好像画在了斜阳里，“有空的时候，帮我找找一个叫‘清’的灵识吧？有些事我想找她请教……”
突如其来的山风吹恍了视线，叶渺尚未来得及开口，却率先捕捉到那张常见的标准式温和笑脸——
落霞天内，傅玲燕极其不耐地抬眼，两手翻飞化阵，死死困住了那具少年傀儡：
“什么样的傀儡，捏出来还能扭幻阵成幻境的。”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神识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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