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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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舜华第二次有濒死之感，上一次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是在她五岁那年。
舜华自小被护法松明养在膝下按着蛊司未来祭司来培养，不仅要学琴棋书画，还要学蛊术道术，三日便要进行一次药浴，但是她在从小没有见过除了沉伽以外的其他孩子。
这个祭司的身份是在锁灵塔中杀了几十个孩子得到的，那年她差点死在塔中，但并不是因为那些孩子，而是因为塔中关押的邪祟。
刚才的红丝让舜华受了重伤，现在被玉霜插着脖子，呼吸越来越艰难。
正当她闭上眼睛以为今日要交代在这儿时，‘哐当’一声，一个东西闪着金光飞来砸到了玉霜头上。
玉霜拧着眉恼火地回头，她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拿东西砸她。
趁着她手上力气松了片刻，舜华挣脱了掐在她脖子上的鬼手，后跳出几丈远，嘴角渗着血死死咬牙凭空画了一张符篆，拼尽全力朝天上大喝：“请仙！”
用阳寿请仙人上身亦是禁术，缠绕在舜华身上的红丝瞬间便断裂消散。
玉霜脸色一变：“你倒是拼命。”
“花个五年阳寿和等死我还是拎得清的。”舜华眸子变为淡淡的金色，虽不知道请的是何方神仙，但她的筋骨瞬间重塑，有一种轻逸飘然之感。
在她看到地上躺着此前给傅舟桓的麒麟玉后，傅舟桓惊讶的声音响起：“我去，鬼是实心的。”
灵蛊可以重塑自己的肉身自是实心的，那块给他的麒麟玉就这么被砸过来躺在地上，那个胆小的少年回来了，为她争取到了片刻的机会，舜华问：“你还回来做什么？”
此时傅舟桓正站在着祭台边的石墩子旁，他背着一个竹篾编的箩筐，箩筐里面装满了榔头斧头什么的，没想到这家伙的力气还挺大，背这么多东西还能站的这么直挺。
傅舟桓无辜地摊手：“我怕啊。”
“下去后本来想去之前那个有死鱼的院子，咱们不是从那儿过来的吗？但我不认路，不知道从哪过去，也不知道尸树那儿的僵尸烧完没......”
傅舟桓拍了拍自己从好几户人家家里收罗来的东西，表情正义凛然，整个人像散发着正道的光；“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句话落下后，给舜华整默了一瞬，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法分神护着他这个非要上山的傻瓜。
舜华双手合十：“雷来！”
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金色玄雷从天而降。
顷刻间玉霜身上缠满了红丝，这些红丝聚成一个巨大红茧将她保护起来。
玄雷落下，红茧被劈焦后化做灰烬消散于天地间，里面的玉霜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她眼前。
一道雷落仙魂便离了体，以她目前的本事只能请仙这么久。
强行修复的筋脉在体内再次伤裂，但这些伤比此前好了许多。
手中的灭魂剑发出阵阵低鸣，舜华执剑朝玉霜那颗冰冷的鬼之心刺去。
这是她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但玉霜站在原地没躲。
就在剑离那颗心只隔了一层嫁衣和血肉的时候舜华犹豫了，现在的站在那儿的玉霜就像是在等着被她诛杀。
玉霜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昔日的玉霜如此鲜活，那明媚的笑容和面前这个灭了一个千百人大寨的极恶之鬼重叠在一起，她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看着近在咫尺的灭魂玉霜笑道：“大人，纵使你折了阳寿请仙降雷竟还对我下不去手。”
她一把抓住剑身狠狠朝自己那颗的鬼之心刺下。
灭魂剑腐蚀了她的双手，刺破了心外的保护层，那颗心流下了和人一样的鲜红血液。
玉霜自己撞去了剑上，舜华惊愕地松开了握剑的手。
阴森恐怖的红衣嫁娘变回了他们初见的模样，玉霜眉眼弯弯，朝舜华笑的有几分苍凉：“他们大略知道我的一些本事，本来只是想布置一场搏杀，留下痕迹，让你重伤回去交差，没曾想你竟折寿请仙。”
“杀光了寨子里的人后我便没了念想，一直在这儿等你。”
剑气在不断消灭玉霜的魂魄，潺潺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我是真的想和他成婚，我们明明都已经议亲订婚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灭了整个寨子的姑娘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成婚那日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
“我好恨啊，我们当初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没人可以救救我们。”
从想到过玉霜其实并不想杀她，舜华这次也是拼尽了全力，她浑身是血，杵剑在地上：“你对我的恨意不像装的，为何？”
她这么一问，玉霜有些幽怨：“你要是来我的喜宴便会发现我不见了，你就能救下何遇他们了，所以我恨你。”
“徐致远他们炼灵把村里所有的普通人关在了地牢，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他们就一直欺辱我，我死了也折磨我的魂魄，还让我在新婚夜杀了何遇他们一家。”
舜华就算想破头也不会猜到是因为自己没来参加喜宴救何遇一家所以恨她，叹道：“我救不了他们，你既说他们大略知道你的一些本事，那便该是知晓了蛊司也参与其中。”
蛊司中朝夕相处的下属都能随意丢弃，更何况相交不过一月的故人。
“虽然我对白云寨的后来的事不了解，但我既是蛊司的人确也能算一份吧。”身为蛊司的祭司，白云寨的事舜华也无能为力，她在蛊司中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没命，白云寨炼灵的时候就算她在场，权衡利弊之下也不会管这些人。
玉霜依旧道：“我不是因为你是蛊司的人恨你，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恨你没来参加我的喜宴救他们。”
“好吧。”
玉霜变得和记忆中一样孩子气，她要这么想舜华也没辙。
傅舟桓不解：“你既然打算赴死为何把我小厮的魂拘走了，还把我们引到这儿来。”
在灭魂剑气的侵蚀下，玉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她必须来我的喜事，这是我们的约定，她若自己想不起之前的事就不会放过我，更不会听我这个邪祟所言，那我会杀了她，你和你的小厮也一起死。”
“不过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好办了。”
交手时玉霜见到了夙灵，她便知舜华可以炼化灵魂与血肉：“大人，你得吃了我。”
这话一出，傅舟桓匪夷所思道：“啥？吃了你？”
这番话令舜华也很是意外：“为什么得吃了你？”
随即傅舟桓恐惧地看向舜华：“难不成你真能吃了她？”
舜华解释：“这个吃是将她炼灵为自身所用的意思。”
从没想过玉霜会让自己吃了她，夙灵也没吃过灵蛊这样的灵体。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玉霜的身形已近半透明了，她转头看向台上的棺材和纸人：“没有来世就没办法再见阿遇了，我也算天地灵材了，炼了我可以补你刚才所折的阳寿。”
“我们是朋友，终有一日我的力量必能助你摆脱他们。”
朋友一词太陌生了，舜华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二字，她不敢置信不过一月的相处玉霜就能将自己视作朋友吗？可自己是否也将她视作了朋友呢？
诚然，是没有的。
刚才下不去手不过因曾经相处过的一段日子，而那段日子舜华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后感受的第一丝温暖，是因为那盒沾着梅子酱的桃花酥，又或者是那张沙燕纸鸢。
“我算过的，大人。”
玉霜挣扎着上前，握住了舜华的手：“我都快入灵了，但是却一直没突破，更算不到自己的生机，比起被其他人得手，我宁愿献祭给你。”
算命这种事，若非命道独特被上苍允许的通天之人所为，行逆天之事，极有可能影响天道，会被天打雷劈，没有那个命道的人能窥得一二就算好的了。
舜华能算个大概，长老殿几个老不死的那般神通也不知为何竟是一点也算不了。
玉霜集天地之怨而成，自然也能通天，她知道蛊司也参与了白云寨炼灵一事，也知只要自己存在于天地间，就必会引起天下纷争，这世间还存在着长老殿那几个怪物，中原也有强者，她会遭到这些人如疯狗一般的追捕。
只是炼化一事极为痛苦，舜华抽离了自己的手：“比起炼化倒不如灰飞烟灭来的轻松。”
苦笑了一声，玉霜坦诚道：“我不是蛊司上面那几人的对手，只盼有一天仇人能全部下地狱。”
“你也需要力量不是吗？与其被他人所擒或是灰飞烟灭给你岂不是更好，你若是有了力量日后必会杀了蛊司的那几个人。”
舜华觉得玉霜太高估自己和她的那份力量了：“就算炼了你，我也不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对手，能摆脱他们我就跑了，对他们下手做什么？”
玉霜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一旦离开必然会一生都被其追杀，唯有杀了他们你才能彻底离开。”
“你还挺了解他们的。”舜华一旦逃跑，蛊司的确不会放过她。
她确实需要力量，但玉霜身为灵蛊的力量她也未必驾驭得了，这些年求活不易，一旦寂明知道她炼化了玉霜那她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安心去吧，我不喜欢赌。”
“自学夙灵起，我便从未炼化过灵蛊这样强悍的力量，这股力量在我体内恐会被人看出端倪。”
舜华转身就要离开，玉霜紧紧攥住了她的裙袂：“我会留一分灵识在你体内将自己的力量暂且压制住，炼化一事你可以慢慢来。”
“将来我的这份力量能的助你逃脫，你只有这一个机会。”
灵蛊可以脱离蛊师甚至噬主或许对舜华真的有用，可就算玉霜这么说她依旧有些犹豫，问：“你算到了什么？我若是自由了那必然会跑地远远的，为何这么肯定我会除了蛊司？”
玉霜声音低了下来：“天道不能言。”
“大人，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想帮你，难道你要在蛊司这棵树上当一生无法离开的红叶，不知哪天枯萎吗？”
身形已经近乎成了薄雾，玉霜愈发急切起来：“我的时间不多了，献祭是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傅舟桓突然出声：“不破不立。”
差点把他忘了，舜华瞥了傅舟桓一眼：“那你张嘴。”
“啊？”傅舟桓不明白舜华为什么突然让他张嘴。
一只褐色的虫子趁傅舟桓开口的间隙，飞入他的嘴里，他下意识吞了下去。
立马想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傅舟桓惊慌失措地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瞧他这模样，给舜华看乐了：“都还没驱蛊呢，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傅舟桓大叫：“我那是怕的！你这是干嘛！”
舜华威胁道：“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可说出去，我不杀你，等会你要是敢对我下手虫子就会穿肠破肚，下去若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没上过山。”
傅舟桓头点地像筛糠：“不说，不说，我保证不说。”
傅舟桓说的没错，不破不立。
玉霜为灵蛊，就算不死舜华也能炼化。如今玉霜让灭魂先破了她的鬼之心，然后才提炼化一事，可见她的真诚。
舜华权衡起来，说不定玉霜日后真能为她摆脱蛊司寻得一个机会。
若是一直在蛊司苟活不知哪天在任务中身死确实不如试一试，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离开的契机，就算无法离开，有了玉霜的力量也能让她在日后的任务中生还的可能更大。
但炼化一事对玉霜而言将痛苦至极，她望向玉霜：“你想好了吗？炼化又多痛苦你该知道。”
灵蛊早已受过非人的痛苦，所以就算被贯穿鬼心灰飞烟灭也不会有痛楚，但是炼化就不一样了，炼化是对灵魂的再次折磨。
玉霜坚定道：“我在这里等你就是因为我想好了，等你铲除蛊司杀了他们，我也算手刃了仇人。”
既如此，舜华也不浪费时间了，道：“去。”
红色的夙灵蝶密密麻麻落在玉霜身上，似烈焰般灼烧她的灵魂，玉霜痛苦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舜华的眼睛，她垂头看着玉霜：“抱歉，把你忘了，没能如约来你的喜宴。”
玉霜仰起头，笑的和当初一样天真热烈：“没关系，我原谅小大人了。”
不忍看玉霜被吞噬的这一幕，舜华转过了身去。
待灵魂要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漫天的蝴蝶花瓣从天落下，玉霜闭着眼睛解脱般轻声道：“阿遇，我还能赎罪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