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山野女》一曲红梢

1、第 1 章

　　我五岁那年家族被灭，彼时我不及始龀，不如哥哥懂得明辨是非，也不若妹妹尚在襁褓之际懵懂毫不知情，我大梦一场，醒来便失了全部记忆，先生将我带了回去，告诉我我无父无母，一直是个孤儿，也许是吧，自那梦一场，我似乎不再有常人的情绪波动。
　　“小七，给我拿点酒来。”先生又在饮醉了。
　　我叫安七，先生给我取的名字，我是先生捡到的第七个孩子，听说前几个孩子全都神秘失踪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其实蛮害怕的。
　　我也尝试去问先生他们的踪迹，先生总是沉默不语，然后摆摆手让我离开，我年纪尚小，读不懂先生的沉默。
　　我如往常搬递给先生一坛酒，先生看到我笑了笑：“哪日你不在了，我可就喝不到这酒了。“先生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我未来之前，先生是在山下小酒馆随意买壶酒，而我在这山上的日子太过乏闷，只我和先生两个人，平日里无事所干我总爱鼓捣一些别的东西，这酒就是我研究了好一阵才酿出来的
　　先生说话好生奇怪，我怎会不在呢？”我只觉先生又在说胡话了。
　　自我被先生捡回来已过十年，若我生在普通人家，想必父母正在为我准备及笄之礼罢，这十年我未见先生有什么变化，若非要说的话，我总觉得先生头发又白了几根，前阵子研究的染发膏或许可以让先生试试。
　　“先生头发为何又白了许多？“边为先生倒酒，我边问道。我可不觉得先生是为什么发愁才有了这么多白发的，我从被捡来便是放养，平日里先生不是喝酒纵歌便是去外面游山玩水，若说道有什么会令先生烦恼的，那大概是总有不同的漂亮姐姐来找先生吧。
　　“小七，你不懂，这叫挑染。“先生先是笑了一会，再看着我道。
　　先生说这是时尚，也是潮流，我疑惑不解，先生又在说一些我不懂的词，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却只是看着我摇头。
　　先生还在自顾自说着，我抱着酒坛子转身便离开了，还未到门口便闻到了一股香味，我心下了然，走出去确实看到了一位黄衣女子站在门外。
　　“妙泠姐，先生刚喝下酒，现下正在耍酒劲呢。“先生说与旁人相处要懂礼貌，我自知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去找先生，故而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妙泠笑着朝我颔首：“小七，我前阵子托人给你绣了几套衣裳，你拿去看合不合身。”说着便递给我厚厚的一个包袱，我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了，平日里我总是帮妙泠姐与先生传话，收几件衣裳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妙泠便朝着先生呆的小院走了过去
　　松远，你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没多久便听到妙泠的声音从先生的院子里传来，松远是先生的名字，虽然先生平日里不着调，但他的名字却听着不错，模样也是俊俏，故而也惹下不少风流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女子来山上找他了。
　　平日妙泠来时两人偶尔有不愉快，但她也不会这么生气，今日怎地争吵了起来。我这边想着，便看到妙泠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路过我时看到我旁边的她送的衣裳，从我旁边抱走便离开了，徒留我一人风中凌乱。
　　送人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我后知后觉，先生约莫真把妙泠气到了。
　　我不懂先生为何与妙泠姐争吵，往常的女子和先生分开时也不会有这么难看的场面，我实在想不到先生说了什么把妙泠姐气成这样。是的，这已经不是先生身边出现的第一个女子了，前面好几个漂亮姐姐后来我也没再见过了，先生说，这叫分手，我懵懵懂懂。
　　我觉得先生同其他人是有些不同的，我在山下买的话本里面也见过爱侣成怨侣，达官贵人妻妾成群，纨绔子弟在青楼里惹下风流债，可先生这番似乎与他们都不大一样。我把疑虑告诉先生，先生笑我木头，他说每段感情都值得珍重，分开也应该体面和平，我虽是女子，可与他们男子并无不同。
　　世俗教我男尊女卑，可先生却说世俗不对。
　　先生揉了揉我的头：“你年纪尚小，慢慢会懂的，”
　　我真的很想反驳先生，我十五岁了，若在普通人家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先生却还把我当作孩子来对待。
　　我本以为这样陪伴先生的日子还很长，可惜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与愿违。
　　自妙泠姐走后先生也离开了，往常先生也会离开三五月，每次回来先生都会给我带不同的东西，有塞外的号角，也有江南的荷花，我期待着这次先生会给我带什么回来，一直都听说江南有位绣娘绣工一绝，帕子上绣的图案栩栩如生，一年前我便想见识一下，只希望先生这次能如了我的愿。
　　我不知先生能不能如我的愿，我只知我如不了先生的愿了。
　　我在市集采买的时候偶然碰到一群官兵，说实话，在我们这样小的地方，是很少能见到这样一群官兵的，我同别人一样只当是热闹，可当他们在我面前停下的时候我却觉得心里一突。
　　领头的看着像位将军，我只见他手里拿着卷画卷上下看了我两眼，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但我知道，那画上印的是我五岁时的样貌。
　　“小姐，冒犯了。”他们未与我说什么，也未听我说什么，便用文明却又十分强硬的方式把我请到了一个客栈里。
　　我自知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对方不止四手，但我显然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我内心盘算着，莫非是父母的仇家追过来了？可到底什么血海深仇，十年过了仍然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