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门》尘一心

30、一块小蛋糕

　　赵渠听完后，默默地背过身去，他擦擦眼睛。心中没想到这个小孩子竟然会有这种过往，一个小孩子心底居然藏着这么多心事。

　　而小安的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孩子，而放弃了小安。最后在某种悲剧下，在巨大的偏差下，在各不相同的爱后，只是有一个小女孩只想要一个小小的蛋糕而已。

　　她的爸爸妈妈一定不记得，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小孩在某个不被爱的午后已经死去了一次。

　　而最残忍的是，这个孩子却不明白，他只认为是自己病了。

　　赵渠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又有了那种窒息的感受，那种似乎在很早之前就有过的感觉。好像在从前的某一天，他就听过这个心酸的故事，只是现在他又心疼了一次。

　　一旁的宋命默默地拍拍赵渠的后背，他看见了赵渠在偷偷擦眼泪。宋命问““你没事吧。”

　　赵渠摇摇头，“老板，我没事。”可他明明看起来很不好。

　　“叔叔，你也为我哭了么？”小安站在一边，道。

　　“没有……”赵渠回了头，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眼睛在镜片后掩饰得很完美。“小安，这么久过去，你觉得难过吗？”

　　“难过，我很伤心。小安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这样对待。”小安说着，委屈的声音让赵渠鼻子一酸。

　　赵渠蹲下身，他试探性的张开双臂。

　　小安抿抿嘴，犹豫着，最后闭上眼睛抱住了赵渠。

　　小安的声音很小，她靠在赵渠的耳朵边，低声：“叔叔，小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谢谢叔叔，小安还好，叔叔我看见你哭了。”

　　赵渠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故作轻松拍拍小安的后背，他说：“小安，走吧，叔叔带你去抓蛋糕。”

　　小安开心的咧嘴，她转过身去，赵渠也转过身去，两个人都故作无事发生摸摸脸，然后一起往前走。

　　赵渠跟在小安后面，听着小安嘀咕着蛋糕会去哪里。

　　宋命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他一直都很清楚这是梦魇，他似乎从来不会和谁共情过，一直都面无表情。

　　这导致赵渠感觉自己是个傻子。还有那种心疼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赵渠默默地四下打量，还不等他想明白，一块蛋糕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赵渠心底一激灵，他大喊：“小安，蛋糕！”

　　小安快速反应过来，可是她太矮了，跳起来连蛋糕飞起来的高度都达不到，赵渠赶紧飞扑上去，此时一个快到看不清的东西从赵渠身侧飞过。

　　“砰”一声，那东西将快速想要逃跑的蛋糕给猛的击落，蛋糕正好落在小安的怀里，小安抓住蛋糕开心的直转圈在原地跑来跑去。开心得不得了。

　　“谢谢赵叔叔！”小安一直转圈圈，一边说着。

　　赵渠还想说不是自己干的，一直手按在赵渠的肩上。赵渠不解的眼神望着宋命。

　　宋命朝赵渠摇摇头。同时又疑惑刚才那个击落的蛋糕的是什么，一看地上是一团白色的东西。

　　“老板，这是……”

　　“美梦内可以随手捏造你想要的东西。”宋命说着，他轻轻将手握紧，又展开，那里出现了一只蝴蝶。

　　蝴蝶展开翅膀，扑腾几下，飞舞在空中。

　　“这么厉害，那什么都可以捏嘛？”赵渠好奇的说，一边用手偶捏一团空气，妄想变出些别的。

　　宋命说：　“如果你的意志力够强，在这里捏出一只恐龙都行。”

　　赵渠听着，一张开手掌，那里什么都没有。看来他的意志力太弱啊。别说恐龙了，他连一只玩具龙都捏不出来。

　　小安拿着蛋糕高兴了一会，她坐在地上，面对那块蛋糕如视珍宝。

　　“想吃吗，小安。”赵渠坐在一边，问。

　　“想，又不想。”小安看着那蛋糕，上面的草莓还沾着水珠，“我抓了蛋糕好久都没有抓到，想吃又舍不得，不过谢谢赵叔叔和宋刚刚帮我，我想和你们一起吃。”

　　赵渠微微一笑，“小安，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抓蛋糕吗？”

　　小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

　　赵渠试着用小孩子能听得懂的话和小安说清楚，他说：“小安，你一直想要一个蛋糕，可是却从来没得到过，所以你才被安排到了这里来抓蛋糕。”

　　“谁安排我来了这个地方？”小安问。

　　赵渠一下子给问住，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求助般的看着宋命。

　　宋命道：“小安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和你一样抓不到蛋糕的人，他们不是被谁抓进这个地方的，其实这个把他们抓进这里的人就是他们自己。”“啊……？”

　　小安完全听不懂，“可是哥哥…我为什么会把自己抓进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啊？”

　　小孩子果然是不好哄骗的，赵渠看笑话似的扫一眼宋命。

　　宋命继续道：“小安，那你还讨厌自己的妹妹吗？”

　　小安的脸上变得沉默，“宋哥哥，我不讨厌自己的妹妹，我只是觉得，爸爸妈妈对妹妹太好而忽略了我。”

　　“那你还想再来这里抓蛋糕吗？”宋命问。

　　小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蛋糕，“嗯？我不是抓到蛋糕了吗？”

　　“你以后都会来抓蛋糕，会抓很久，你害怕么，小安，你害怕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你的妹妹么？”宋命继续道。

　　赵渠莫名感到不对劲，宋命一向是直来直去，完全不考虑对方是个孩子，不怕伤害到小孩幼小的心灵。

　　“老板你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赵渠低声道。

　　“哥哥，你想和我说什么？”小安此时问。

　　宋命回了头，低声朝赵渠，“你不是想帮这个小孩子逃出梦魇么，我正在帮她。”

　　“老板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你这样会吓到小安的。”赵渠无奈到。

　　宋命脸上的表情冷了一刻，他闭了闭眼睛，坐在一边没说话了。

　　赵渠丝毫没注意到宋命，而是捧过那块蛋糕，他的语气温柔道：“小安，你知道么，叔叔能察觉到你生气了，你在生爸爸妈妈的气，你甚至在生你妹妹正喜的气，可是小安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小安没有把心里的困惑说给任何人听，小安选择了自己消化，对吗？”

　　小安缓缓点点头，“叔叔，连你都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会不明白呢？”

　　赵渠拉过那只小小的手，试图安慰这个小孩，“小安你明白吗，正是因为你选择了自己消化，所以才会来到这里，独自抓着蛋糕。告诉叔叔好吗，小安真的只是因为吃不到蛋糕而生气吗？”

　　小安的眸子渐渐落在你块草莓蛋糕上，她的眸子湿漉漉的，

　　“叔叔……我只是……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蛋糕，”

　　“我不想和正喜争什么，我也不讨厌正喜，”

　　“我很爱我的妹妹，”

　　“小安的愿望……很简单…小安，只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蛋糕。”

　　小安说着，低着头，泪水一颗颗流下脸颊。

　　“好，叔叔都知道了。”赵渠伸手，他擦擦那脸颊的泪珠，“等出去了，叔叔请你吃，好吗？”

　　小安吸吸鼻子，她红红的眸子有些意外，“真的吗？”

　　“当然了。”赵渠道，笑着，用手指点了下那蛋糕上的奶油，划过了小安的鼻子。

　　小安一下子笑了起来。

　　“来，吃草莓。”赵渠把那颗草莓递给小安。

　　小安吃了一小口。

　　“怎么样？”

　　“嗯……好难吃。”

　　小安吃着吃着，笑了起来，明明很难吃，却笑得特别开心。

　　赵渠也尝尝蛋糕，咦，真的好难吃。

　　最后，小安给自己捏了蝴蝶，还不忘提醒赵渠，“叔叔，哥哥生气了，你没发现吗？”

　　奇怪，小孩子的心思怎么如此细腻呢。赵渠这才发现老板坐得远远的，手上还有一只漂亮的蝴蝶静静地伫立。

　　看起来似乎不像是生气，可又无法形容。

　　赵渠走过去坐下，他试探性道：“老板……你怎么了？”

　　“没怎么，解决了吗？”宋命盯着那只蝴蝶，道。

　　“算是解决了吧。我答应了小安，出去了给她买蛋糕，说不定可以消除小安的梦魇呢。”

　　“父母的爱永远不可替代，”宋命神色变了变，他回头正视着赵渠，“或许是个笑话。”

　　赵渠先挪开了目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板，老板的眼睛太亮了，太璀璨了些，看得久了似乎就深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赵渠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他想，宋命会有梦魇么？他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事吗？

　　可一想老板这么强大的人，真的会有梦魇么。如果有，老板这么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无论再难受也会斩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