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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房间/15 ...

  •   晚上十点,京大图书馆闭馆时间。
      学生陆陆续续背上包往外走,扶桑坐在隐蔽处,远远望着服务台后带帽子的女孩。

      没人看见丝丝缕缕的烟雾从他腰上挂饰间一点点向远处弥漫去,在那女孩身边停留片刻,又像有意识一般回到了扶桑身边。

      扶桑低头玩着数字华容道,余光瞥见那黑烟探出一缕,轻轻绕了一下他的手指,才问:“怎么?”
      黑烟凝成人形,在他颈间先嗅片刻,才道:
      “和湖边那位姑娘的味道很像,血气重,闻不出究竟是鬼,还是人。”

      “知道了。”
      扶桑没抬眼,也没躲开,就任戚长缨越靠越近,鼻尖几乎贴在了他脖子上。

      “你怎么知道那姑娘有问题?”
      犹豫片刻,戚长缨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这两天并没有给扶桑提供血液,上次那滴血带给扶桑的视冥能力早该过了才是,扶桑不可能看见她身上缠绕的冥息。
      而那个戴帽子的女孩,除了手腕上有一道伤口,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戚长缨倒是知道扶桑腰上挂的那些铜钱可以探出阴气,但刚才面对女孩时,无论是铜钱还是铜铃都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当时戚长缨原本是想代替这些法器的功能,开口提醒扶桑来着。
      可谁知在那之前,扶桑自己先察觉了不对劲,去找人打听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戚长缨惊讶于扶桑有这样的能力,好奇这具体要怎样实现。

      而扶桑只淡淡告诉他两个字:
      “感觉。”

      “哪种感觉?”
      “‘势’。”扶桑微一挑眉,难得耐心解释:“她身上的势不好。”

      扶桑之所以到了12岁才被发现无法视冥,就是因为他的五感以及灵感超出旁人许多。他能从气味、声音,甚至周遭气流细微的变化感知到灵师口中所谓“势”的好坏,或许也可以说这是一种“直觉”或者“预感”。
      以前在真正面对冥灵前的那些基础课程,都是他靠这种“感觉”混过去的。
      说“混”倒也不太准确,因为除了眼睛,他各项能力都超过其他孩子数倍,曾经也被无数人吹过一声“冥道第一天才”。

      “难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和气味一样?”
      “问题太多了。”
      “好。”

      这之后,戚长缨果真不说话了。

      图书馆里一盏盏灯暗下去,管理员在各处进行最后的巡查,确定没有学生被遗忘。
      等终于看见服务台后的“卫露圆”动了,扶桑才慢悠悠放下手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符纸,用打火机点着一角,又一口气吹灭。

      扶桑戴好他的鬼血缠,随后五指随意掐算几下,下坠的五串铜钱互相碰撞,叮叮当当。

      似是受了某种感召,原本落在他脚边的纸灰忽然打着旋飘了起来,像有生命的蚊虫一般,晃晃悠悠地飞去了卫露圆的方向。

      等到“卫露圆”收拾东西离开、管理员来提醒扶桑即将闭馆,扶桑才背起包,插着兜晃了出去。

      “卫露圆”没朝宿舍的方向走,而是一路径直往学校门口去了。
      扶桑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最后,跟着她到了学校附近一个中档小区。

      这小区比扶桑那里环境好点,但也有些年头了,里头的设施比较老旧,路边灌木稀稀拉拉没什么生命力。
      扶桑一边打量环境,边看着“卫露圆”进了六号楼一单元。

      之后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仰头看着六号楼仅剩的那几扇没亮灯的、漆黑的窗玻璃。
      片刻后,顶楼左侧的灯亮了。

      再等一会儿,扶桑伸出手,几点纸屑灰晃晃悠悠地飘回来落到他掌心。
      他合拢手指,那几点灰色便如烟散了。

      跟人跟到了家,位置也清楚了,扶桑站起身正想走,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他摸出手机,看着屏幕里“霍为”二字,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人。

      “诸葛扶桑!!!”霍为几乎是在尖叫:
      “你就这么抠是吧?连顿烧烤都不愿意请是吧?我一顿饭都吃撑了你人呢?!怎么,跳进无名湖里搜夏浛的魂去了是吗?!”

      扶桑难得觉出点类似愧疚的情绪:
      “不好意思,把你忘了。吃了多少,钱转你。”

      “这你丫是钱的问题吗?你狠狠地伤害了我的心灵!给我个理由,不然明天就一把火把你店烧了。”

      扶桑微一挑眉。
      他的确有还算正当的理由,于是立刻掏出:
      “我看见卫露圆了。”

      “卫露圆?”但霍为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
      “你没见过卫露圆咋的?”

      “不是湖边的卫露圆。”
      “?”霍为听了这话还想多奚落几句,谁想扶桑一句话就让她哑了声:

      “是真正的卫露圆。”

      “……什,什么意思?湖边的卫露圆还能是假的?”霍为的怒火削减不少。
      她没想到扶桑玩消失真是遇到了正事。

      “嗯。”
      “为什么?你咋能断定哪个真哪个假?”
      “因为湖边的卫露圆是她自称,我这的卫露圆走的明路,有人佐证。”
      “……”霍为快要被他弄糊涂了:
      “那如果湖边的不是卫露圆是谁?”

      扶桑却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他只向她确认:“你说夏浛内向孤僻,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对啊,我问的两个知情人都特别提到了夏浛的性格,说她独来独往特别内向,几乎只知道学习。还说夏浛家庭也不好,她去世后,她家里人只露了一次面,尸体都没看,就去她宿舍转了一圈把值钱的东西拿走了。后来再没出现过……”
      这些细节都是霍为打算当面跟扶桑说的,她叹了口气:
      “所以你那什么情况啊,真假卫露圆是怎么发现的?卫露圆跟夏浛到底有没有关系?喂??”

      “啊,”扶桑从某处收回视线,回神应了霍为一声:
      “等着,一会儿就知道了。”

      “什么?你要干嘛?你在哪呢??我找你去???”
      “建原小区。”
      扶桑匆匆报了个地点,随即挂断电话,抬步往六号楼去了。

      一单元顶楼左侧,刚刚亮起的灯又灭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离开。
      卫露圆背后背了个宽宽长长的吉他包,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
      而扶桑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眼单元口闪烁的老旧灯泡,抬步走了进去。

      六楼楼道的灯是坏的,扶桑从包里摸出手电打开,叼在嘴里,弯腰看过锁眼后,从衣领上取下一只一字夹。
      老小区装密码锁的人不多,卫露圆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牛头锁。
      他把一字夹掰直,插进锁眼里,扭扭转转,片刻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戚长缨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你还会这个?”

      扶桑微一挑眉,拿下手电:
      “技多不压身。”

      其实戚长缨觉得撬锁偷偷进入别人家里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好,原本想劝说两句,可等扶桑推开门,他闻到屋里飘出来很不妙的味道,神情立刻凝重,劝说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扶桑没理他,自己举着手电进了屋。

      一片黑暗里,只有他的手电筒发着冷白的光。
      进来之后,扶桑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屋子里的噪音有点大了。

      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能听出只是电器运行时会发出的轻微声响,但因为数量太多,叠在一起,又落在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就显得格外聒噪。

      扶桑用手电扫了一圈。
      这屋子是个两室一厅,按理说地方应该还算宽敞,但奇怪的是,客厅里没有沙发电视茶几,摆的是衣架书桌和床等卧室里才会出现的家具,整个客厅被摆得很满,空处几乎都是叠起来的一个个储物箱,里面装的是书和试卷。

      卧室里的东西都在外面了,那里面会放些什么?
      扶桑径直走去了其中一扇卧室门,按下门把将门推开,用手电光扫过去……
      这就是屋子里噪音的来源——

      不大的卧室里,挤着两个大冰柜。

      扶桑很轻地皱了下鼻子,抬步走过去,掀开冰柜的顶盖。

      寒气扑面而来。
      冰柜里装着的是满满的冰块。
      独居女人家里应该不会出现一个以上的冰柜,正常生活也用不到这么多冰。
      所以他伸手探进冰里扒拉两下。

      冰块碰撞发出闷响,咕噜噜朝两侧滚开,露出下面一片沾血的衣角。
      再往下,有一片红红黄黄凝着霜的东西,扶桑对着光仔细打量片刻,才意识到那是一处断口,从粗细判断,应该是某种灵长类动物的上肢。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机器运转时“嗡嗡”的低声。
      直到空气中插进一道手机铃音。

      扶桑摸出手机放到耳边:“喂?”

      里面传来诸葛不惑的声音:

      “哎,小子,你猜怎么着?你说的那情况,还真被我问着了!”

      ……
      “所以,你是因为怀念夏浛,才这么喜欢无名湖?”
      方泽浩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听着女孩给他讲了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女孩低着头,抬手将长发别去耳后,很轻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圆圆。”方泽浩没忍住抬手抱了她一下:
      “我不该那么揣测你,你对你朋友一片真心,我却以为……”

      “不用道歉的,泽浩。”
      女孩轻轻靠在他肩头。

      方泽浩感受到了她的依靠,心里一片柔软。
      气氛和感情都到了,有些话自然也该说了:

      “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圆圆。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心动了,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我想一直保护你,你的困难和难过都可以说给我听……所以,做我女朋友好吗,圆圆?”
      方泽浩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女孩靠在他的肩头,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她抬起手,也抱住了他。

      “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故事,泽浩。”
      女孩的语调比无名湖的水还要温柔,稍作停顿后,却提起毫不相关的一句:

      “今夜月色很美呢。”

      “是啊……嗯?”

      女孩轻笑一声: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理解我,我也真的,很喜欢你。夜色这么美……你陪我喝一杯吧,好不好?”

      “……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泽浩将她抱得更紧了点。
      却没看到,背后,女孩的袖口稍稍卷起了一些,露出手腕上一道深红发黑的伤口。

      ……
      “血祭死魂?”

      “对,我也不知道你咋想的问这么个刁钻问题,你他妈知不知道我翻了多少书问了多少前辈才问到?总而言之,要想让一只鬼变得既像人又像鬼无法准确分辨呢,有办法,那就是找个信物召出这个死人的魂,然后让一个活人每天用血去浇灌这个信物,八十一天后,此魂就能化为‘类人’,和供血者共享生命,从此鬼带着人血人带着鬼气,自然就分辨不出来了。”
      诸葛不惑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这事成的条件特别苛刻啊,不被大众知晓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几乎不可能实现。”

      “别废话。说重点。”
      扶桑又开了另一个冰柜,里面也一样,装的是冰块和尸块。

      戚长缨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扶桑也没在意,就听着诸葛不惑在那边说:

      “卧槽你这什么态度……那先说这个用来召魂的信物吧,信物上必须要带着死者最纯粹的感情,而供血者必须是信物的主人,以及这份感情的归属。这就已经很难了,但更难的是,仪式过后活人会跟鬼魂分享寿命,你知道什么叫分享吗?就是剩下的阳寿对半砍,你一半我一半。这还不止,更绝的是从此以后这一人一鬼就算是绑在一起了,你受伤我也受伤,你死我也死。
      “很恐怖吧?其实还有最最难的,那就是供血者做这些事时必须要心甘情愿,你知道什么叫心甘情愿吗?就是只要有一点退缩一点胆怯一点多余的想法,这事儿都成不了。但正常人听到这些怎么可能不害怕呢?所以啊,血祭几乎不可能成,除非那个人是个不计死活的疯子。”

      听着诸葛不惑在那絮絮叨叨,扶桑很轻地皱起眉。
      他合上冰柜,打算离开这个房间,但手电筒光芒扫过时,他忽见冰柜下面好像掉了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直接挂掉了诸葛不惑的电话,蹲下身把那玩意从冰柜下面摸了出来。

      是张身份证。
      卡片转过来,人像面是个年轻的男人,姓名那栏写着三个字——于平峰。

      扶桑扬了下眉梢,把身份证往外套上蹭了蹭,正想装进口袋里,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动。

      他原本以为是戚长缨,但是下一瞬,心脏重重一沉,对危险的预判本能令他立刻转身——

      他看见了卫露圆低低压着的帽檐。
      黑暗里,她高高举着一把插着长钉的棒球棍,在扶桑转头的那一瞬间用力朝他后脑掼去!

      起手就是死手,没想过给他留活路。
      这种狠辣,绝大多数没杀过人的人是不可能有的。

      血液飞溅。
      手电筒掉到了地上,斜斜地卡在杂物间。
      光芒朝上打去,正好映亮卫露圆藏在黑暗里的脸。

      扶桑倒在地上,视线有些模糊,连带着卫露圆也变成了一片重影。

      他看见那重影间的人拎着棒球棍走近几步,一点点离开了那束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而后,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棍头的长钉还在滴血。

      数秒后,朝着他再次落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房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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