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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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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昭满怀戒备的赶到了考院外,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画面。
御林卫确实接管了考生检验的一应事务,褚色甲胄的士兵们手拿名册面容严肃,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考生的脸,手上不忘勾勾画画。
分成十列入场的考生们面临严备的检查,紧张中却并多少恐惧,队伍中秩序井然,偶尔还有一二道交谈声低低响起。
沈怀昭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二哥和权维康的踪迹。
难道是已经进去了?
秀眉微蹙,沈怀昭又细细寻找了一圈,确定二人不在队伍中后又往后退了几步,借着人流隐蔽,她随手拉住了身边一位考生,低声问道:“打扰一下,不知方才开门之后,队列中可有动乱发生?”
那考生正在专心致志的对着手上的《礼记》念念有词,猝不及防被人打断,忍不住面露不悦,抬头刚想叱骂来人不长眼,一抬头,一张灿若春华的娇美面庞忽然映入眼帘。
俊眉修目的少女风华灼灼,眉宇间却隐含焦急,见他抬头后眸光忽亮,繁星乍起一般,漂亮的惊人。
佳人怀愁,考生望着沈怀昭那双雾蒙蒙的杏眼,瞬间将被打断的愤怒抛之脑后,愣愣的看了好几下沈怀昭,好一会儿后考生才结巴道:“姑......姑娘,没有什么动乱,大家都挺规矩的。”
那就是风平浪静了。
沈怀昭缓缓放下心,既然没有出什么乱子,二哥他们又不在此处,想来是已经入了考院。
考院里面有沈相盯着,安全程度大大提高,沈怀昭相信她爹宦海沉浮几十载不是吃白饭的,不会放任贼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使手段,顿时心下大安。
礼貌的与好心考生道谢,沈怀昭轻呼出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望了眼人群尽头的高耸石门。
被人群层层掩盖后,她瞧不见领队前来的顾延朝,只隐约能看见石门柱顶上立着的两只辟邪兽,威风凛凛的镇守四方。
那两尊石兽自建院时便存在,盘踞柱上近百年,据说石兽日日沐浴天地文气而后生灵,目之所及世间恶念皆无处遁形。
若是真的,倒也好了。
收回目光,沈怀昭敛袖转身,只留那拿书的学子在身后空望她背影,把口中还未来得及说出的,问一下面前姑娘姓名的话咽下。
无事发生,沈怀昭沿着来时路孤身返回,马车还在原地等候,杜叔眼神好使,远远就看见了自桥那边缓缓走来的沈怀昭,连忙提鞭驭马往前驰去。
马车中,一片寂然。
沉默不语的祝祁安与莹珠忽然感觉到马车动了起来,立刻一惊,莹珠撑着手下的坐垫,大着胆子掀开车帘往外望,而后眼前一亮惊喜道:“姑娘回来了!”
祝祁安僵硬的身躯猛地绷直,目光倏而转向车门处,
顾不得马车行驶时最好不要行走的规矩,祝祁安躬着身子移到门前,双眼紧紧盯着微微晃动的帘子。
马车停下,在杜叔沉稳的招呼声中,一双纤白柔夷忽而掀开帘子一角,帘动缓缓,祝祁安却等不得了,连忙上前帮忙打起帘子,温柔的目光水一般落在少女的面庞上。
腿不如人长,被人捷足先登的莹珠生气地鼓了鼓腮帮子。
眼前忽然出现祝祁安的脸,见他面容绷紧,紧张万分的模样,沈怀昭忍不住抿着嘴露出一点疲惫的笑意,只保持了一瞬间又回落。
她实在笑不动了。
此地离考院并不很近,她一来一回过桥走了不短的路程,偏偏脑子里又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压力之下早已经身心俱疲,连拨开帘子的手都微微发颤。
看出沈怀昭手指间细密的颤抖,祝祁安眼神瞬间微凝,一只手巍然不动地拂着帘子,另一只手毫不见外的拉过她的手,微微用力,轻而易举的将人拉进了车里。
杜叔配合默契,在沈怀昭重重坐下的一瞬间驾车狂奔。
沈怀昭轻拍胸口,默不作声地缓和着急促的心跳,祝祁安见她调整也不催促,安静地看着她吐息,一直等到马车驶上大路后才开口询问道:“你只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考院门前可有发生什么?”
结果莹珠递来的银质掐丝茶盏,沈怀昭抚着杯壁,摇头否认:“顾指挥使似乎只接管了门前检查的一应事宜,我寻一学子询问后他说,检查时没有查到什么舞弊事情发生,二哥他们已经顺利进去了。”
听见考场风平浪静,祝祁安面上依然不见喜色,低声疑惑道:“圣旨里就写了这个?”
大张旗鼓的出动御林卫,甚至亲授圣旨,就为了换下原本检查的守卫,这不合常理。
沈怀昭也觉得奇怪:“这不像是陛下的作风。”
但此时马车已经驶离考场,再调头折返也没有必要,反正人已经平平安安的进去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容后再议。
想到父亲与二哥要在考院中待上足足七天,沈怀昭心里就觉得七上八下,忍不住攥紧了手中衣袖,面容微愁。
见她脸色不好看,祝祁安将对好友的担忧暂时抛在脑后,关切道:“可是哪里不舒服?宫中已有消息,陛下计划在春闱后前往南麓进行秋狩,你前几年都没参加,今年等一切事宜了解,刚好去南麓散心。”
沈怀昭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略微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祝祁安面不改色:“皇后娘娘的消息,她准备在秋狩前与陛下提议放出安和和太子殿下,这样陛下离京,京中有太子镇守,百官也安心。”
“陛下能答应?”
沈怀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面上忍不住待上了些孤疑之色,陛下本就疑心太子,太子留守京中,天高皇帝远的,陛下能放心?
对于沈怀昭的疑问,祝祁安莫名笃定:“陛下应当会同意的。”
祝祁安有事瞒着她。
沈怀昭心里疑惑更深,但现在身处外面,她不方便追问,想了想也就咽下了口中的质询之语,默认了祝祁安的话。
见沈怀昭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祝祁安松了口气。
实际上皇后能做出如此选择,确实是别有依仗,但咽下这个依仗还是绝密,在太子殿下接触禁足之前,不好叫更多人知晓。
考虑到皇祖母的苦心孤诣,祝祁安兀自压下与沈怀昭坦白的念头,心中默默和她道歉。
杜叔驾车几十载,车技非同凡响,考虑到他们现在应当立即返回府中,杜叔专检人少无人巡逻的小道,将马儿驭使到最快。
沈怀昭刚和祝祁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话,就感觉到身下马车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杜叔浑厚有力的声音自门帘外传入:“姑娘,我们到府上后门了,还请下车吧。”
祝祁安也没想到分离来的如此快,还与沈怀昭说这话,闻言只得缓缓收声。
俊秀青年不舍的目光百般流连在沈怀昭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瞧得她尴尬又好笑。
抿了抿唇,沈怀昭没忍心不搭理他,顿了顿后还是低声道:“回去以后保重身体,顾指挥使的事情我也会多加注意,有消息就传讯与你。”
祝祁安和顾延朝是一道长大的至交好友,虽然祝祁安没有明说,但沈怀昭如何看不出他心里对今日变故的不安踟蹰。
虽然就她与顾延朝短短几次接触来看,她不认为那是个盲目媚上之人,但也怕祝祁安关心则乱。
沈怀昭语带安抚:“等几天后春闱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就好了。”
祝祁安冷不丁被人点破心中心思,笑容忍不住有些苦涩:“但愿如此。”
虽然是后门,但沈府马车停在路边依旧太过乍眼,沈怀昭不等帘外杜叔催促,深深看了祝祁安一眼,看时候差不多了赶紧拉上莹珠,二人匆匆下车。
祝祁安慢她们一步,等她们彻底进门后才慢悠悠地走下马车。
永王府的隐在暗处的马车适时现身,祝祁安瞧了一眼了无人迹的后门入口,转身离开了沈府。
沈怀昭与莹珠刚进家门没多久,就被受到消息的沈夫人与沈大哥拉走,把人留在了正殿说话。
时辰已过晌午,沈夫人却连午膳都还未用。
早晨从考院回来后,沈夫人在家里等消息,但不知为何许久都等不到沈怀昭的人影,若是沈怀昭今日再晚回来一点,沈夫人都要安排人出去找了。
沈怀昭将考场前的变故仔细说给母亲和兄长听,不出意料,二人听说后都后怕至极。
沈夫人听到沈怀昭孤身返回考院探听消息时,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等沈怀昭讲完后才顺了顺心气,责怪道:“你这丫头,行事怎么还是如此冲动,你就没想过要是你贸贸然过去,被人当成不怀好意的人,你要怎么办?”
大哥沈章眨了眨眼,也后怕附和道:“小妹是太莽撞了。”
沈怀昭看他俩的架势,知道他们今天怕是要把她狠批一通了,忍不住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背后的莹珠,盼望莹珠能替她说几句话。
真没那么危险!
接受到到沈怀昭的目光,莹珠默然地抿着唇瓣偏过头去,任凭沈怀昭目光如何强烈,也不肯转回来。
面对着对面一大一小两张担忧的脸,和死活装看不见的莹珠,沈怀昭沉沉的叹了口气,第不知道多少次祈祷春闱赶快过去。
这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