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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春闱 ...

  •   七日后,春闱当日。

      考院门口车水马龙,人声喧嚣.

      风被人潮阻拦在外,暑气却透过马车门窗的缝隙渗进来,将角落的冰碗吹融了一半,沈怀昭坐在马车中,热的不住扇风。

      车帘处八风不动,莹珠仍未有消息。

      鬓角已经汗湿成一绺一绺,手也扇的发酸,饮鸩止渴般的凉风驱不散热气,沈怀昭索性停下动作,闭起了眼睛,在心里反复默念道:

      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许是心诚,燥热的心果真缓缓平复下来,沈怀昭揉了揉眼睛,开始觉得有些困了。

      她早上天未亮就起了床,被莹珠拉着一通梳洗打扮完毕,就到了出门的时候,今日路上车马多,即使沈家住的离考场不远,也得早些出门才保险。

      若不是和祝祁安约好今日要在考院门口见面,她其实不必出这个门。

      春闱事关重大,沈相是监考官员,不便露面送考,沈怀昭虽有才名,但毕竟未参加过科举,所以今日来送考的其实是特意告假一日的沈豫。

      沈章和权维康在另一驾马车上,由沈豫对他们做最后的叮嘱与检查,沈豫做事素来稳重妥帖,轮不到她担心。

      距离入场不足一炷香,负责开考门的官吏已经就位,车外声音越发嘈杂起来,应当是有许多人下了马车,去门前按序排队。

      千余名考生乌泱泱挤在一处,将一众马车挤得没地方待,沈怀昭见马车开始移动,怕莹珠回来后找不见她,顿时着急起来。

      一把掀开锦帘,沈怀昭急忙探出头,睁大了眼睛四下寻找起来,忽然在东南方一个角落凝住。

      莹珠站在一辆熟悉的马车前,也在焦急的左顾右盼,沈怀昭不敢错眼的盯住那辆马车,连忙高声吩咐道:“杜叔,东北方向二十丈处,我们去哪儿。”

      “好嘞!”

      杜叔闻声而动,一个挥鞭操纵着马匹转头,以不影响人流前进的速度缓慢朝那处驶去。

      被人山人海淹没了的马车逐渐清晰起来,莹珠眼前一亮,立刻朝着马车的方向奔来。

      沈怀昭在车帘处一把将莹珠拉进车里,第一时间递给她一杯温茶。

      莹珠昂着头一饮而尽,囫囵着咽下茶水,她迫不及待地汇报道:“姑娘,我方才站的地方就是永王府的马车,世子殿下在车里。”

      沈怀昭怕她呛着,一直顺着她的背,闻言颔首:“瞧见了,已经在往那边去了。”

      永王府的车夫经常送祝祁安到沈府,对沈家的马车眼熟的不能再眼熟,两位车夫遥遥对视一眼,默契挥鞭,一同往考院外围去。

      考院外有一条河流,名为清渠,清渠上有一横桥,过了桥再往前就是平康坊的地盘,这里是从城中住所到考院的必经之路,谁来都绕不过。

      眼下临近入场,人流都汇聚在考院门口,清渠畔倒是没多少人,沈怀昭观察了一下,指挥着马车往绿林里面去一点。

      盛夏之时,树木成荫,碧叶丰茂,只需从大路往里去几丈,外面就瞧不清楚,非得定睛观察才能发现端倪。

      沈怀昭选了个能看清楚大路车马的落脚点,等车停稳,不等莹珠扶就跳下马车。

      永王府的马车紧挨着他们停下,祝祁安钻出车厢时,就看见沈怀昭站在树荫下,云鬓微湿,面色潮红,一手叉腰喘气,另一只手玩命扇风。

      莹珠帮着她一道扇,懊恼道:“早知道考院门口会闷成这样,出门前就该带把扇子。”

      话音刚落,一把白骨折扇便出现在主仆二人眼前,沈怀昭扇风的手顿住,愕然抬头,就看见祝祁安含笑的俊逸面庞。

      看她发愣,祝祁安疑惑挑眉,抬了下扇子示意道:“怎么不用?”

      修养了七天,祝祁安额头的青紫差不多已经消散,只留下一点细细的印子,不仔细看的话倒也看不出来,唇瓣又染上了桃花似的浅粉,瓷白的脸颊透出红润,瞧着状态好了许多。

      不愧从小习武,恢复的倒是很快。

      沈怀昭见他已经瞧不出病容,才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而夺过祝祁安手中折扇一把展开,不客气道:“若非世子殿下来得太迟,我也不至于狼狈成这番模样。”

      她在考场门口等了快两个时辰!

      祝祁安叵耐道:“永王府又无人下场,我若是早早到了门口,岂不怪异?”

      沈怀昭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祝祁安说的确实有道理,若非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考场门口,他们也不敢这么正大光明的下车见面。

      是她思虑不周。

      沈怀昭止住挥动扇子的手,有些尴尬的道歉:“抱歉,是我没想到这点。”

      祝祁安被她干脆利落的道歉吓了一跳,怕她多想,赶紧岔开话题:“不说这些。再过半炷香,门口应当会开始放人,负责检查的卫兵我已经打过招呼,你们来得早,位置应当在前面,很快就能入场。”

      易地而处,如果他是下手的人,就会趁着入场的时候做手脚。

      考场里有沈相盯着,沈相可不是好忽悠的人,在他眼皮子下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掀不起大浪。

      沈怀昭早前就知道祝祁安的打算,但眼下听见依旧很安心,深刻察觉到了盟友靠谱的好处,她心里安定不少:“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似乎天意都知晓今日是学子登科的锦绣日子,骄阳炽烈,远胜从前,日光煌煌不可逼视,好在他们身处林中,有绿荫遮蔽,倒是比闷在马车里舒服许多。

      一缕阳光恰好落在树下的韶茜上,照彻出一片金绿,沈怀昭定睛看了一眼,忽然若有所思的偏头:“你说,我们这算出去踏青了吗。”

      她还没忘了自己前几日踏青的愿望。

      祝祁安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致虽然不错,但比起京郊九重山的风光仍有不足,更别说他们俩还偷偷摸摸的隐藏在小树林中,像是见不得人。

      她和顾延朝可是正大光明,带着一堆人,出去踏的青。

      祝祁安面无表情,一口否认道:“不算,踏青的事情后面再说。”

      等他挑个比九重山更好的地方再说!

      沈怀昭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成想祝祁安反应这么大,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故意唱反调:“我觉得算,有人有草有太阳,这还不够吗。”

      祝祁安被她的坏心眼堵得说不出话。

      在沈怀昭面前,那个一人辩倒弘文馆的永王世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毛头小子。

      沈怀昭笑颜如花,明媚秾艳的五官在阳光下,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瞧的一清二楚,她似乎很开心,一双杏眼里都泛起清凌凌的波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祝祁安被少女的笑脸晃了眼,一点反驳的意思都起不来,屈从于沈怀昭的石榴裙下,违心微笑道:“你说的都对。”

      沈怀昭胜利似的轻哼一声,十足娇俏,祝祁安看她这样生动的表情,眼角也缓缓流露出缱绻的情意。

      这样的并肩站着的日子,两个月前他想都不敢想,本以为前路崎岖无所盼,却乍然间柳暗花明,现在想想,都像是黄粱一梦。

      如果是梦,请让他永世不醒。

      沈怀昭也惬意的眺望远方,算算时间,门口的检查工作应当已经开始,沈家的家仆可是天还没亮就到门口守着了,二哥他们是最前头那批受检。

      检查完,他们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目前一切风平浪静,清风拂过她的鬓发,沈怀昭轻捻着发丝压回耳后,装若无意的看了祝祁安一眼,眉梢不自觉柔和下来。

      这些日子里,她逮着空闲就只琢磨一件事,为何她能从现在的祝祁安身上瞧见少年时他的影子,恍恍惚惚的甚至分不清他们的区别。

      她从前只当自己喜欢的是年少时幻想出来的那个梦中人。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苦思冥想,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也喜欢现在这个成年版本的祝祁安。

      想通那天,沈怀昭像是解开了什么稀世难题,晚上开心的甚至多吃了两碗饭,最后不得不拉着莹珠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在这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天穹下,沈怀昭悄悄做下了一个决定。

      等她恢复记忆,她要主动和祝祁安表明心迹。

      或许是明白了心意,她今天见到祝祁安,眼神总是克制不住的往他身上飘。

      强压下看他的欲望,沈怀昭警告自己收敛点。

      两人立在粗壮的树后,躲在树荫下,一时无话。

      永王府和沈家的车夫在不远处谈天说地,他俩似乎一见如故,舒朗的笑声遥遥传来,似乎连大地也为之震颤。

      大地真的在震颤。

      沈怀昭忽然面色骤变,回身冲不明所以的车夫大喝道:

      “噤声,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祝祁安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将这颗巨木留给沈怀昭主仆遮蔽身影,自己转而向不远处的草丛奔去。

      不顾泥土会弄脏衣裳,他当即趴下,五指合拢紧紧贴在地上,透过草隙,面沉如水的紧盯着空无一人的大路。

      大地震颤的愈发强烈,隐约有蹄声匝匝,以山呼海啸的气势奔腾而来。

      空荡荡的大路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支盔甲整肃的军队,在祝祁安猛然缩紧的视线中,上题“御”字旌旗在空中烈烈招展,目中无人。

      为首的骑官高举着一道明黄卷轴,领着二十多名足踏战马的勇猛青壮,直奔考场而去。

      一行人疾驰而过,轰响渐息,沈怀昭拉着莹珠原本屏气凝神的隐在树后,看见祝祁安撑着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知警报解除。

      悄悄探头望了眼外面,确认了四周安全,沈怀昭立刻提起裙摆去找祝祁安,人还没站稳便急急问道:

      “怎么样,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这般气势,一般马匹做不到,只能是军用的战马。

      祝祁安脸色阴沉的骇人,没有作声。

      他认得那面旌旗,盛京中应该少有人不认识,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怒意难遏。

      沉默良久,祝祁安才咬着牙道:“是御林卫,为首骑官手持圣旨,往考院去了。”

      沈怀昭不可思议:“御林卫不是向来只护卫皇城安危?往年春闱守卫也不是由他们负责的啊,怎么会突然携旨而至。”

      祝祁安眸中一片寒凉,冷然道:“我也想知道,为何顾指挥使会出现在这里。”

      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

      为首的骑官,不是别人,正是口口声声说公务繁忙的顾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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