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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速之客 ...

  •   马车缓缓到了沈府门口,莹珠扶着沈怀昭下马车时,她面上红霞仍然没有散去,眼角眉梢都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胭脂色。

      祝祁安在沈怀昭下车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就被她的水光盈盈的眼睛晃到,连忙转头不敢再看,怕自己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脸上再度烧起来。

      车夫率先去通报门房,府中候着的丫鬟婆子接到消息,连忙出来迎沈怀昭。

      站在人来人往的沈府门口,祝祁安声音微哑,低声与沈怀昭道别:“我先走了,消息会安排人送到你手上,记得仔细看。”

      沈怀昭接过丫鬟递来的团扇掩住下半张脸,闻言看了眼祝祁安,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后,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祝祁安惊慌地追赶了几步,走到沈怀昭不远不近的地方,赶紧解释道:“在下方才并非故意,望沈姑娘见谅。”

      沈怀昭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程,将祝祁安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踏进沈府。

      祝祁安愣在原地瞧着沈府大门合拢,一时做不出反应。

      隐藏在附近的暗卫出现,疾步行至祝祁安身旁,轻声与他汇报:“公子,安和郡主已经平安回宫,乜九汇报说前朝诗会时间已定,礼部按陛下旨意拟了名帖,想来最迟明天便能全部发完。”

      乜九是永王府潜伏在宫中的暗卫,现在在宫中担任行走侍卫,像这样的暗卫在宫中还有许多,彼此之间单线通讯,串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消息网。

      这张网是永王府最后的底牌,如今交到了祝祁安手上。

      祝祁安沉思,暗卫带来的消息必然是准确的,那有一点就显得尤为奇怪,诗会居然在七天后才举办,这不是陛下的作风。

      按陛下今年愈发偏激易怒的脾气,他本以为陛下最多忍太子三天。

      但眼下时间紧张,不是深究的时候。

      暗卫短暂现身,很快又退回黑暗中,一辆看起来极不起眼的马车已经备好,祝祁安趁着无人注意钻进马车中,低声与车夫说道:“城外,五斋观。”

      蓑笠遮面的车夫点头,一鞭抽下,马车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

      沈怀昭回到屋里,看到熟悉的书架案几,才彻底放松下来。

      丫鬟婆子们已经四散开来,准备晚膳或是浴汤,弄好还需要等一会儿,沈怀昭经历了一天的波澜壮阔后,终于有时间缓下来。

      鞋子都顾不上脱,沈怀昭仰面瘫倒在软榻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莹珠端着面盆进来,取出一块雪白面巾拧的微干,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莹珠掉脸冲着榻上眼都闭上的沈怀昭轻唤:“姑娘,起来洗把脸,把头拆了再睡。”

      沈怀昭疲惫地摇头:“不行了。”

      莹珠见沈怀昭实在困倦,心疼地叹了口气:“你不起来,那奴婢可就自己动手了。”

      “你动吧,我就不动了。”

      莹珠得了沈怀昭允许,举着帕子走近沈怀昭,一把把帕子呼在沈怀昭脸上,给猫儿洗脸一般逮着沈怀昭一顿擦。

      沈怀昭给莹珠擦得头昏脑涨,从她手上抢过毛巾攥紧,一骨碌爬了起来。

      莹珠在塌前揣着手端庄地站着,沈怀昭无奈地冲她皱了下鼻子,自己三下五除二把脸上擦干净,又用清水过了一遍。

      洗完脸后,沈怀昭坐在梳妆台前,困意散的一干二净。

      莹珠含着笑走上前,轻巧地取下层层叠叠绕着的发髻,又将满头珠翠尽数摘下放好,拿起檀木篦子一下一下地为沈怀昭顺着发丝。

      铜镜里隐隐约约照出她的脸,沈怀昭望着垂首的莹珠,忽然从长大后的莹珠身上,瞧见了昔日芳叶的影子。

      沈怀昭安静下来,注视着镜中的主仆二人,恍惚间就像一切都尚未改变。

      “姑娘,好了。”

      莹珠含着笑放下篦子,声音与芳叶截然不同,沈怀昭浑身打了个抖,这才如梦方醒。

      方才的异样被她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沈怀昭只笑着夸莹珠细心。

      洗漱完后沈怀昭换上常服,莹珠帮着简单挽起头发,丫鬟们捧着餐盘鱼贯而入,晚膳刚摆好,就有人引着一婆子进屋。

      沈怀昭从来人这两年不知为何沧桑许多的脸多上转了几圈,勉力想起了来人姓名:“方姑姑,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姑姑是时候沈夫人的陪嫁丫头,成婚后与丈夫一道留在了沈府做事,算是沈夫人心腹。

      不请自来的方姑姑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函,递到沈怀昭面前:“姑娘安好,这是夫人叫送来的。”

      沈怀昭伸手接过,望了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疑惑道:“怎么这个时候送来,母亲用过晚膳了吗?”

      方姑姑笑答:“没有呢,夫人刚刚从永王妃那儿回来,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就吩咐奴婢赶紧将东西送来。”

      沈怀昭闻言细看了眼手中信封,摸上去薄薄一层,仔细密封好的信没有拆封过的痕迹,与此同时信上也没有落款,看不出什么。

      沈怀昭不动声色地点头:“你回去告诉母亲,我收到了。”

      方姑姑走了,沈怀昭毫无异样地用完晚膳,等到屋里只有她一人,才从怀中抽出信。

      坐在桌上点燃的烛火下,沈怀昭裁开信封,细细端详着上面的字。

      信不长,短短几行字而已,沈怀昭却翻来覆去地揉碎了读,每个字都不肯放过。

      读完信,她坐在灯下沉默许久,而后缓缓将信送到跳跃的火焰上,看纸上焦黑蔓延,化作一团灰絮,才彻底放下心。

      当天晚上沈怀昭做了噩梦,梦中一只两层楼高的巨虎扑向沈家,顷刻间将院墙宅邸化作废墟,她想阻止,却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沈夫人一把推开。

      沈怀昭骇然睁眼,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沈夫人撕心裂肺的吼声。

      默默地抱紧了被子,沈怀昭心知这晚她怕是睡不着了。

      次日,天亮的透彻,沈怀昭屋里仍没有动静传出,莹珠以为沈怀昭是昨日太累,想想就没打扰,继续忙活院里的事宜。

      院里事情不少,莹珠忙了快两个时辰才堪堪结束,一抬头正午的太阳挂在头顶,莹珠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午膳的时间都要过了,沈怀昭居然还没起来。

      吩咐婆子即刻准备午膳,莹珠走进房里一把掀开床帘,低头刚要说话就和睁着眼躺在床上的沈怀昭对上视线。

      莹珠愕然:“姑娘,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不叫人。”

      沈怀昭困倦地揉了揉眼:“就没睡着,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怀昭眼下黢黑,这话瞧着就很有说服力,莹珠担忧地看了眼沈怀昭,想了想才说:“快午时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快午时了啊,”沈怀昭叹气,“饭不着急吃,先起来洗漱吧,一会儿宫里还要送东西过来,得谢恩才行。”

      “姑娘怎么知道的,饭都不吃,一会儿要是没人来不得饿着。”

      莹珠扶着颤颤巍巍爬起来的沈怀昭追问道,沈怀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闻言强行打起精神安抚她:“你就当我料事如神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莹珠不满地嘟囔几句,但还是心疼沈怀昭,不再多问。

      莹珠手速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就盘出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着重给沈怀昭眼下多敷了些粉,刚整理完就有丫鬟推门进来低声禀报:“姑娘,宫里来人了,唤您去前院。”

      沈怀昭抚平因为坐着梳妆而略微褶皱的衣裙,闻声站起:“走吧,不要让人多等。”

      带着莹珠一道往前院去,沈怀昭到正厅时,来人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座位上吃茶,一张雪白圆润的脸银盘一般,笑意刻在脸上,瞧着像一尊慈祥的弥勒佛。

      沈府下人们与来人同处一室,一个两个连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处,垂着头死死望着地面。

      沈怀昭脚步微顿,下一秒笑意更甚:“姜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

      面上笑意端庄,沈怀昭心中不安。

      大内总管姜胜,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真正在宫里搅动风云的人物。

      比他一人之下的权利更有名的,是他酷烈的手段,他掌控下的慎刑司手段残忍闻所未闻,近年来甚至有不少宫女太监听闻入慎刑司受罚后选择当场自尽,恐怖可见一斑。

      姜胜掀起眼睛,冲沈怀昭笑的一派和气:“沈大姑娘安好,奉陛下命令来给您送张请柬,几日后春闱诗会,还望沈大姑娘能赏脸。”

      侯在一旁的下人垂着脑袋借过姜胜递来的请柬,奉到沈怀昭手中。

      沈怀昭接过,平举请柬,先对高堂一拜:“臣女多谢陛下。”

      姜胜侧身躲过,口中满意:“既然沈大姑娘收到了,那老身便去下一家了,世子殿下的请柬还未送到。”

      沈怀昭直起身子,心弦微动,姜胜话里内容让她有些在意:“姜总管可要再歇息一下,沈府鄙薄,比不上宫中珍宝繁多,唯有茶树可堪一提。”

      父亲不在京中,失忆后的沈怀昭没了得知朝中事的途径,也就把握不住陛下的想法,姜胜多留一会儿,她也好多套些信息。

      “不了,”姜胜摇头,“世子殿下与沈姑娘一般,都是陛下放在心上,指明要亲自送柬的人物,陛下挂念,老身早去,也好尽快回宫复命。”

      姜胜身后的两个年轻太监弓着身子绕到姜胜面前,以几乎对折的模样卑微地弯腰伸臂,姜胜搭着手起身,冲沈怀昭点头告别,缓缓出了沈府。

      沈怀昭愣在原处,缓缓攒紧请柬,低声吩咐下人:“安排人去永王府外面盯着,看姜总管留了多久。”

      “是。”下人俯首应是,沈怀昭和莹珠一道往回走,莹珠看了眼被沈怀昭揉成一团的请柬,颤颤巍巍地问:“姑娘,不打开看一下吗?”

      “有什么好看的,不是都知道了吗。”

      沈怀昭嗤笑出声,非要她和祝祁安去诗会,还能有什么好意不成。

      把算计他们摆在台面上,陛下比两年前行事更加过分,无所顾忌。

      回到屋里时午膳已经备好,整齐地码在桌上,沈怀昭其实没有胃口,架不住莹珠软磨硬泡,还是坐下来吃了几筷子。

      用完膳她也歇不下来,心里始终揣着事情,索性坐在廊下,压住被风吹起的裙摆,静静思考起事情。

      不对劲,沈怀昭想。

      从宫中出来,最近的应当是永王府,姜胜来从宫中至沈府还要特意绕过两个坊市,再去永王府更是直接兜了一圈。

      姜胜为何宁愿绕远,也要先来沈府送她请柬?

      沈怀昭大致猜到了原因,提着的心彻底落了下去。

      之前他们都猜测这场诗会,是特意特意给这太子和祝祁安两人设的一道鸿门宴,而她不过是个有点名气的添头。

      太子与太子妃应当也这么想,不然人员名单也不会先递给祝祁安。

      但观姜胜行事,她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这场诗会,陛下是冲着她来的。

      太子名单上那些人,在陛下心里,按理来说顺位都应该在她前面,却是她第一个受到请柬。

      沈怀昭坐在廊下发呆,这时恰有小厮来报,说是暗探已经从永王府归来,问她是否要见,沈怀昭想了想,站起身道:

      “喊他进来。”

      小厮俯身应是,下去喊人,没过多久一棕衣青年便垂着头进来,头上还带着遮阳的帽子,将面孔遮了大半,还生怕被人发现一般,特意将帽檐又向下拉了几分。

      沈怀昭站在上首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来人走到廊下停住,她才反应过来,沉着脸厉声唤来莹珠。

      “把院里所有人都带到偏屋,一个都不许少,看好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

      莹珠犹豫地张了张嘴,有些奇怪,但沈怀昭脸色实在难看,最后她也没敢问,说了声好后赶紧依言去办。

      沈怀昭站在原地等着,和男人一高一低,好似对峙。

      莹珠办事很快,借着有事要说的名义把人都聚了起来调走,方才还有人走动的院中沉寂下来,沈怀昭见人都散去,望了眼始终垂着头的男人,缓缓走到他面前。

      “抬头。”沈怀昭命令道。

      男人慢慢摘下帽子,露出帽檐下被遮住的脸,许是因为脸上没有表情,俊秀的五官被凸显的淋漓尽致,更显得他眉宇出尘,飘然若仙。

      绝不该出现的人忽然出现,沈怀昭没了欣赏美人的兴致,脸色与声音一样发沉:“你这个时候来要做什么?”

      “告诉我,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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