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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只说真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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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莎挟着崔窈娘,自阴影中露出半张脸。竟是她挟持了崔窈娘!
林岳哪里还能想不明白,眼前的阿依莎根本就是这群回鹘人的头领!他恨恨地对着阿依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中暗恼自己为何不早些觉察她的异样,咬牙切齿道:“阿依莎,你这阴险狡诈的女人,崔娘子待你如何,你竟这般恩将仇报!”
阿依莎放声大笑,笑声在这紧张局势中显得格外诡谲:“哼,愚蠢的中原人,不过是对我同情心泛滥罢了,买我如同买条狗,也配谈何为恩将仇报!”
十两银子!知不知是她们多少天的食宿费用?崔窈娘愤怒又回不了身:“那卢三巧呢,她真把你当亲妹妹,你竟也视若无睹?”
阿依莎挑了挑细眉,满脸不屑:“在这西域道上,大家只谈利益,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可笑至极。你们这般轻易就相信别人,只能怪你们自己太过愚笨。”她有何错,只是帮她们上了一课而已,阿依莎如是想。
林岳执剑向斜前方一指:“她正在流血,你难道看不见!”
“见着了!我的族人经年累月所流之血更甚,甚至流干,浸透你们脚下这片土地,你又何曾见过?”吃不饱穿不暖,被驱赶得居无定所,跟野狗一般。幼孩夭折,老人病弱,又是谁害的!中原人就该付出代价,而今她不过是要财物而已,阿依莎觉得自己并无任何过错,怪只怪崔窈娘多管闲事,白白送到她面前来!
“驻军须臾便至。” 林岳安慰崔窈娘也震慑阿依莎,心中暗自盘算驻军见着信号赶来,大概需要的时间,自己应如何拖延。
见林岳喘息剧烈,阿依莎心下了然,他已是强弩之末,冷笑道:“驻军?你且猜猜你的崔娘子还有没有命等到?”
“去,拿东西!” 她以回鹘语喝令部下。
只要还能动能走的回鹘人都私下散开,闯进房间,一通乱翻。
崔窈娘被拧胳膊过久,关节酸胀,刚想动一动。阿依莎往后猛地一拧崔窈娘手腕,眼中透着近乎残忍的戏谑:“林岳,我劝你莫生他念,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便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且瞧瞧这崔娘子,细皮嫩肉的透亮脖颈,若是我这手不经意抖上一抖,如此标致的人可就......”血迹以更粗的模样滑落至崔窈娘锁骨。
“咔。” 她喉间发出一声异响。
林岳眼瞳因恐惧而异常颤抖,手里剑几乎要握不住。
阿依莎发出划破夜空的尖利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怕了。”
异响是阿依莎故弄玄虚故意踩碎东西发出的。
“我最后说一遍,把剑放下!”
林岳含恨将剑一扔。
崔窈娘看着林岳眼神涣散,大声喝道:“林兄,若我今日殒命于此,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得唤醒林岳的神智才是。
阿依莎将崔窈娘往后狠狠一拽,复又缩回阴影之内,凑近崔窈娘耳畔,仿若蛇类附耳吐着信子:“崔娘子,你可别太过执拗。我们只图钱,若是你非要生事,我亦不介意多带上一个你。”
“头儿,没搜到银子!”
“我这儿也没有!”
“我这儿只有几两碎银。”
阿依莎脸色骤变:“不可能!”崔窈娘她们出手如此阔绰,说替她偿债便偿债,眼都不眨一下,怎会这么拮据!
“说,你们将银钱藏在何处!” 阿依莎盛怒之下,手里使足大力,崔窈娘手臂关节被她勒得咯咯作响。
“头儿,有情况!”
远处传来轰轰马蹄声。阿依莎便知机会无多,心绪烦乱:“银子到底在哪儿!”
崔窈娘决然到像是无畏赴死的勇士。朝着阿依莎手中锋利短刃猛力撞去。
这一下发生得太过突兀,阿依莎始料未及,一心只想着问出银钱所在之处,若是崔窈娘死了,那可就人财两空了!当下下意识松手,目中满是惊愕,怎么也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崔窈娘竟有这等胆色。
崔窈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奋力挣开阿依莎的钳制。求生本能驱使她朝着林岳的方向拼命奔去。她伸出手......
林岳看着崔窈娘那一撞,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那只手,他毫不犹豫向前一揽,将崔窈娘搂进怀里,转了半圈以背相护。转圈中长臂一抽,迅速拔出钉在地上的宝剑。
剑在月光下寒光闪烁,汇聚成一点寒星,朝着阿依莎心口径直送去。雷霆之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誓要将阿依莎杀个对穿。
阿依莎望着手掌,还沉浸在崔窈娘突然挣脱的惊愕中,根本不及做出更多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那回鹘凶汉猛扑过来,肉垒身躯噗呲一声,寒光洞穿厚实皮肉。凶汉闷哼一声,面露痛苦握住剑尖,咬牙撑起身形,死死挡在阿依莎身前。
“头儿,快走!”
阿依莎溅了满脸血,架住凶汉。
“崔娘子,我们后会有期!” 只见她奔至墙边,倾身离地,双手在墙上一撑,犹如夜间觅食后迅速归巢的狐狸。其余回鹘人继而一个个翻墙,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林岳起势要追上前,衣襟被人有力扯住:“穷寇莫追。”
崔窈娘望着阿依莎逃走的方向,想到她走前留下的准话。今日她成功逃脱,来日她便是暗处毒瘤,她们在明,阿依莎在暗,防不胜防。
驻军转眼上楼,提了那毫无用处的驿站小吏来问,开始扫尾之事。地上重伤的回鹘人就地包扎,已死的回鹘人推了车逐一搬离。
一位将领模样的人行至林岳面前,打量他手中剑。回鹘人多对一,他竟还能站着。将领查看过回鹘人尸体,皆是一招致命。
就冲这个,将领也心生佩服:“敢问那枚信印,可是少侠引燃?”
林岳还剑入鞘抱拳回礼:“正是在下。事出紧急,恐以一人之力再难抵挡,为求支援,才不得已放出信印。”
果真是他,将领心神波动,嘴唇微张,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
林岳有所察觉,立马出声打断将领,声音都忍不住带出一丝急切:“将军,今日之事还需多谢驿站小吏及时通风报信,才得将军麾下驻军相助。” 林岳眼神透着警告意味,侧身微微挡住崔窈娘探究目光。
将领微微一愣,几乎瞬间明了林岳之意。
他看了一眼林岳,又看了看崔窈娘,神色复杂。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只是点头:“沙州地广人稀,我等并不能次次如约赶到,你们定要小心谨慎。”
崔窈娘看着他二人打哑谜,心中疑窦丛生。林岳为何突然打断将领说话,其中定有何事自己不知。
此时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唯有等到将领下了楼。
“林兄,将军方才似有话要说,你为何非要打断他?事到如今,还要瞒我吗?”
林岳知崔窈娘聪慧过人,难以轻易糊弄。又不欲让崔窈娘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挑了真话说道:“崔娘子多虑了,将军只是看着我的信印眼熟,想要多问几句而已,但这信印涉及到我从前主顾的隐私,故而不答。”
崔窈娘却未被林岳全然说服,她直视林岳双眼,想从他眼神中觅得答案:“林兄,这信印既如此意义重大,能唤得驻军入驿站,你却不跟我说明白。日后,这信印是否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绝无可能!”林岳斩钉截铁道,他叹了口气,接着摘取真话:“崔娘子,往昔岁月我不想再提。西域道上的事太过复杂,这信印背后牵涉的势力也太过庞大,若不是你命在旦夕,我绝不可能用这东西。”
“哪怕是你命在旦夕也不用?”
“也不用。”
崔窈娘听了林岳回答,对信印的探究之心愈发浓厚,她咬了咬嘴唇:“林兄,你的命跟我的命一般重要。哪怕我是你的现任主顾亦如此。既是同等重要,我亦有权知晓可能面临的危险。若是我一无所知,又如何同你一道更好应对?”
林岳沉默,林岳思量。
林岳觉得或可再透露些许信息予她,让她有个准备。
“这信印并非寻常的求援信号,亦是特殊身份标识。”
果然如此,林岳的身手绝非普通护卫可以比肩。他之前定是某个大人物的贴身护卫,只是不知为何会被放逐到这穷荒之地,被她捡到。
“那,那你的前主顾......”
“还活着。”
那便是前主顾仍然权倾一方,驻军将领才会买他的账。
“林兄,多谢你告知我实情。” 崔窈娘郑重地扬起头,这才察觉到脖颈因着拉扯有一丝冰凉的痛。
“嘶”。
林岳看着她本已凝住的伤口又因为抬头扯开,头疼不已:“崔娘子,安生些吧。”她可知她那一撞,自己的魂也差点跟着被那短刃割断。
“让你配这匕首,本意是让你随手用着,到了沙漠能片个羊腿,剥个羊皮,你倒好,差点把自己给宰了。”
“这不是没事么。”崔窈娘撇掉脖颈的血珠,不以为然。阿依莎逮住她的时候都没有杀她,可真真如她所言是为了求财,并不会害命。
只是这求财,崔窈娘看向远处推车上垒起的尸体,叹了口气,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走吧。”
“去哪儿?”
“吴娘子她们......”
崔窈娘用力一拍脑门,竟是险些将她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