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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欠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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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功吃了点心,该如何还李瀚狰这份人情,崔窈娘左思右想,差点辑珠时候出岔子。
按理说,为他再制一双合脚靴履,送予他以暗示其 “走人”,离自己远些。然,“波斯之夜” 的订单几乎将崔窈娘的空闲压榨殆尽,着实抽不出精力专为李瀚狰制靴履,这念头只能暂时搁置。
是日,李稳又如往常前来送点心。
崔窈娘望见那熟悉又碍眼的瓷碟,心中顿生烦躁之意。想也懒得再想,随口问吴薇秀讨了张纸,草草几笔,叠好置于瓷碟其下,而后嘡地一声,塞回食盒之中。
迎着李稳揶揄的目光:“叫他看!”
此 “他” 为谁,彼此皆心知肚明。
崔窈娘为人二十几载敢爱敢恨。初时,对李瀚狰唯有感激,后觉这行走的古董人无端闯入自己的生活,在她的穿越生活里冷不丁就出现。似一阵无端刮起的风,吹乱她部署得当的生活。
但随时间推移,李瀚狰一次次示好,皆于不知不觉间中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敲她心门。纵使硬心肠,她不得不承认,对李瀚狰的心境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不再执着于单纯的将人撵走,而是夹杂着些许连自己也难以言明的情愫。
她既恼自己对他的心软,又倔强地不愿轻易展示于人前服一服这个软。自己怎就这般没出息,竟被这活古董的小小举动乱了心神。
“你看什么看?还不快些走!误了我们开工时辰!” 眼看着李稳抚过食盒,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崔窈娘黑了脸。
李稳这颗心呐,恨不能立时化作那 “火药箭” 的芯子,找根引线把自身轰了,唯盼能将薄笺立时送至李瀚狰跟前。
他揣上食盒,嘴里应着:“这便走这便走,崔掌柜的明儿想吃点什么点心?”
被崔窈娘狠狠剜了一眼还美不滋滋的,脚下生风,一挥马鞭。
“大人,大人!” 还未入府李稳声先至,抓了端着茶水的小丫鬟便问:“大人呢?”
“大人在书......”
“行!” 在书房便行,没去鸿胪寺当值便行!
小丫鬟托着茶盘不便伸手去接那食盒,只敢跟在身后催喊:“稳哥,稳哥,食盒还未放下!”
这可不是普通的空食盒,李稳旋身一搂食盒生怕小丫鬟抢下,这可是李瀚狰的 “宝贝”!
李稳身影在薄纱窗前晃了晃。
“还不进来?”
李稳嘿嘿的笑着,推开了门,没个正经的嬉笑在跨入门的一刻弥散:“那不是怕您在批折子么。”
李瀚狰手心向上一伸。
“什么?” 李稳装傻充愣。
李瀚狰手指往上屈了屈,饶是不言语。
“嘿嘿,还是大人您英明神武。”沉得住气,描了瓷碟,一连数日的派自己送点心,李稳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身后的食盒摆上书案:“在里面,大人您好好看看,我就不打扰您了。”
横竖李瀚狰有更重要的事,不批折子,无需他在旁边伺候笔墨。
李瀚狰得了食盒,倒不急于一时。他一贯内敛端方,自小于人前持沉稳之态。成年之后,连李稳都少见他对谁展露特殊情感,恐被有心之人瞧出端倪。
非要待人定之时,提了食盒回房,才肯拿出那一薄纸。
今晚夜色好,明月高悬于墨蓝的天空,清冷月光透过窗棂,恰似层层银霜。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李瀚狰那深邃的眼眸,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紧张,修长手指轻轻摩挲那张纸条,微微抖着。
缓缓展开纸笺 ——“先欠你个愿望,又及,五两银子以内”。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惊喜与温柔替了期待与紧张。
圆润的笔迹,俏皮的话语,怎么看怎么喜欢。尤其是“又及”、“以内”,像是活生生的崔窈娘当面霸着钱袋不肯多松一两银子的模样。
忍笑。
他轻轻将纸条合上置于掌心,感受着寥寥几句薄笺似羽毛般的重量,这羽毛撩拨着他的心尖,越来越痒,心颤抖着想要打个喷嚏。
赶紧收进枕头下,一夜好梦。
没两日,光禄寺又遣人来查验 “波斯之夜” 制履进度,这次来者却是陌生面孔。
那人徐步迈入店内,官袍笔挺,头发一丝不苟整齐地绷着束起,以一根嵌了金丝的木簪子固定,露出饱满的额头,端的是俊逸非凡。
甫一到来,便自报家门,声音清爽却不失风度:“我乃光禄寺新录用的小吏,名唤王怀瑾。” 一脸恰到好处的热情,如春日暖熙,让人顿生亲近之感。
好个俊俏儿郎,柳枝珍都忍不住拍拍崔窈娘手臂引她细瞧。
李瀚狰与这王怀瑾一对比,竟不像个文臣。
李瀚狰身为李家独一支精心栽培以堪日后大用的精将,内敛深沉。深潭下的蛟龙,心思深沉莫测。眉如利剑,斜飞入鬓,眼眸深邃似无尽寒潭,只消一眼,便让人觉得那潭底幼蛟藏着万千奥秘,难以窥探。面庞冷峻,线条如刀刻般分明,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威严。
他身着庄重的官服时,挺拔的身姿如同屹立不倒的山峰,沉稳而坚毅。你能闻蛟音,却因潭深难入底,让人无法探知其真正的内心世界。
而王怀瑾,初现“绮梦履” 中,恰似春日里的一缕微风,温暖而宜人。眉如柳叶,弯弯细细,眼眸明亮如星,闪烁着温和的光芒。面庞白皙,轮廓柔和,嘴角时刻保持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身着笔挺的官服时,却没有李瀚狰那般庄重的压迫感,反而多了几分亲切。与李瀚狰的深沉内敛相比,王怀瑾的俊美显得更加明朗和易于接近。
王怀瑾在众人面上扫了一遍,目光捉住崔窈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在崔窈娘察觉前便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赞赏。
他作揖笑道:“久闻‘绮梦履’崔掌柜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崔窈娘心中才肆无忌惮对比了美男子,现在倒是谦虚客气起来:“王大人过誉。里间请,我们有做得不妥之处,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王怀瑾摆摆手:“赐教哪里敢当,只是奉命前来查验进度。崔掌柜不必紧张,我初来乍到,若是查验中哪里冲撞亦或疏忽了各位,还望崔掌柜多多包涵。”眼里满是初入官场的稚嫩真诚。
崔窈娘见此人谦逊有礼,不像在任多年的官吏那般油滑老成,那些老泥鳅,话里行间都是不自觉对商贾的轻视,不由得对王怀瑾多提了几句,该注意严查何处。
王怀瑾初来乍到,言语间毫不遮掩。
“我听闻前些日子‘绮梦履’无端卷入纷乱中,这才多久,崔掌柜便能重修屋舍,领了这等数一数二的差事,实乃女中豪杰,令我钦佩。”
“姐姐们这履,制得可真是一等一,我知姐姐们现下专注‘波斯之夜’,待得大家稍闲,我家妹妹可否有幸登‘绮梦履’制几双履?”
“自是可以!” 柳枝珍手里活不停,耳朵倒是竖着,一听便答。
别说柳枝珍,连崔窈娘不知不觉间都对这个新面孔生了几分好感,觉得此人或许能成为 “绮梦履” 在这复杂的长安城发家路上的一处助力。
只因他无意识脱口而出,他的这个 “王” 姓,与李瀚狰的 “李” 姓,旗鼓相当。
自那日后,王怀瑾除了首次是奉命而来,竟隔三差五便要来 “绮梦履” 走上一遭。有时只是闲聊几句,有时则帮忙通传消息,渐渐地与众人越发熟络起来。
这日,王怀瑾又来到 “绮梦履”,正与崔窈娘等人就采买皮料一事交涉,一不留神,就到了午饭时间。
李稳提着食盒入得前厅,瞧着前厅除了迎门,吴薇秀都不坐镇,全挤在小小辑珠间,被王怀瑾逗得开怀大笑。
李稳是何许人,那可是在刑部跟着李勇毅学用刑的狠角色,一眼便看出王怀瑾对崔窈娘那点小心思。
李稳不动声色,只微微与众人颔首,便将食盒递与卢三巧。
王怀瑾见着李稳跟卢三巧如此熟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拱手道:“这位兄台,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李稳淡淡回道:“在下李稳,给崔掌柜送些点心。”
王怀瑾了然,腰也直了起来,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否则怎的不报名号。面上却笑着假装不知,要往深处问:“原来是李兄,幸会幸会。不知李兄在何处高就?”
李稳微微抬眼,目光如炬,“不过是在宣平门李府中办些杂事罢了。”
“哦?看李兄气度不凡,定非寻常之人。”
“王大人过奖了。王大人频繁出入‘绮梦履’,所为何事?”柳枝珍日日提起他,都是一脸思慕之情。
王怀瑾神色不变:“在下奉命查验进度,自然要多来走动走动。再者,‘绮梦履’之名远扬,在下也想多结交些朋友。”
这话说得巧,李稳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王怀瑾。
王怀瑾倒是心无旁骛,还真在与崔窈娘谈皮料事宜。
李稳也不走,抱着手依着桌,看二人谈。
崔窈娘总觉得,这情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待那王怀瑾离开后,李稳回到李府,加油添醋地将此事告之李瀚狰,言语间皆是批判。
“大人,今日我去送点心,竟碰到了光禄寺那个新晋入职的王家小犬。听三珍说,此人频繁出入‘绮梦履’,不止一二,我看他那眼神盯着崔掌柜,分明不怀好意!”
“大人您别不信,我与他言语几句,他言辞闪烁,定是有所图谋。他还对我视若无睹,言语间甚是轻浮,实在可恶!”
李瀚狰微微侧了侧头:“此事我已知晓,你且留意着他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