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风靡［娱乐圈］》珑绿

70、病人

　　十一月中，北半球的天气转寒，仿佛是亲眼见证时钟倒走，回国后的众人变得不适应起来。

　　剧组为他们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倒时差的倒时差，该去医院检查的去检查，言阮说话算话，下飞机后连家也没来得及回一趟，将行李箱交给前来接机的小全后，便跟着白商去了医院。

　　像白商这样“金贵”的人物，如今又抛头露面做了明星，生个病什么的只会选择会员制的高端私立医院。个人病房，订制服务，保密协议，是医院标配，国外进口，动辄上百万的医疗器械，件件闪瞎普通人的双眼。

　　白商办理了住院，医院的医生重新给他评估了伤势，为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康复计划。

　　“时间不长，恢复得却比想象中的好，这几天可以试着曲腿，但是不要逞强下地乱走……”医生做完检查，却没有看白商，而是转而嘱咐言阮道。

　　白商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等医生出去后，他看着转身正要给他倒水的言阮，以通知的口吻道：“顾林说他下午要来一趟。”

　　言阮倒水的动作一顿，装作不在意地回道：“你是他的朋友，自然是关心你的。”

　　白商：“他说缘衣也会来……”

　　言阮将水杯重新放在桌面上，眼神有些闪烁：“没水了，我去开水房一趟。”

　　白商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笑道：“还回来吗？”

　　言阮背对着他眼神一黯：“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说着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去。

　　不管是因为俞峸池还是顾林，俞缘衣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尴尬的对象，旁人见他总是避着俞缘衣走，以为他是不想触这位大小姐的霉头，实际原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多生事端，既是想着让那个男人顺心，也是想让俞缘衣对他少些成见，后来这种躲避竟成了一种有些滑稽的习惯。

　　他拿着材质特殊，形状精巧的水壶心事重重地向水房走去，却在路过前台，拐弯进入下一条走廊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明日医院的心内科医生会再次来会诊，几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案例，考虑心肌梗死是并发症，事已至此……”

　　言阮愣在门外，完全忘了自己出门是要干什么来的。

　　时隔一个多月，他竟然会在此时此地，毫无征兆地碰到这个他躲了也已经快一个多月的人。

　　“他培养的那群年轻人在他出事后仍在据理力争AR的初创项目，也都在等他醒过来的那一天……”

　　男人的声音异常沉着，通过轻掩的病房门传到了他耳中。

　　“俞总……”

　　回应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尤为疲惫，发音还有些拖沓，似乎是因为过于在乎病人的病情，心态已经濒临临界点，他无心分辨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里面躺着的似乎是男人的朋友，或者是生意上的伙伴。

　　就在他愣神之际，房门竟突然从里面推开了！

　　是那个刚才还在与俞峸池对话的女人！

　　与他想象中的不同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岁上下，神情疲惫，但身上的穿着却低调名贵，脸上的妆容也妥帖周到……

　　“年轻人你……”

　　言阮一紧张，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对不起”。

　　刚出声，便后了悔，因为几乎是同一时间，病房内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打开了，男人居高临下地向他看过来，眼神挑剔又严肃。

　　……

　　几分钟后，他低着头，有些狼狈地站在病房之内，余光所及，是刚才俞峸池口中的那个“病人”。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活生生的“植物人”，既活着，又像是死了，身体板直僵硬，像强撑着躺在一块发凉的棺材板上的鱼。

　　男人告诉他说，这是他过往的合作伙伴，两年前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他躺在这里的时间，比他出道的时间还长……

　　俞峸池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而他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听他说了这么多，仍是一言不发……仿佛是一种身份对调，以往他在他面前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梗塞。

　　不远处时钟上的秒针很快又走完一圈，归位到十二整点时，发出一一声细微的机械声响。

　　“白商也在这里？”男人突然问道。

　　目光中满是揣测。

　　言阮心中一凛，半晌，点点头。

　　“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想，俞峸池这样问，自然是看到了他进门时手中拿着的水壶。

　　“端茶递水，伺候一个伤了腿的人，你改行了？”男人的语气有些嘲讽。

　　言阮抬起头，有些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却不知这一眼，七分倔强，三分疏离，落在男人眼中，像一根不知什么时候磨尖了的刺……

　　俞峸池皱起了眉……

　　他还记得他几天前从林觅手机上看到的，言阮回国时，在人山人海的粉丝尖叫声中陪着白商从S市的机场出来的画面。

　　彼时白商坐在轮椅上，两边是训练有素，身材魁梧高大的专业保镖，身后是为他推着轮椅的助理，即使是这样，一行人在机场还是走走停停，步履维艰。

　　言阮走在白商右前方的位置，与他同行。饰演“同性爱人”的事，媒体自然是摸透了，争相直播、抓拍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

　　镜头里的言阮戴着一顶白色球帽，脸上敷着一层灰黑色的海绵防晒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昭然，充满少年气的双眼。他时不时会转过头看一眼身后的白商，在周围迅速围拢，像是要扑倒在他们身上的粉丝的忘我攻势下，暴露在镜头里的眼神明显带着警惕，抵挡的动作也体现出对白商的回护，这些细节，自然令早已在机场蹲守结团的站姐加快了按快门的速度……

　　林觅尴尬地将手机拿开，顾左言他道：“阿言终于回国了，您给他买的生日礼物都已经长肥了……希望他能快点看到。”

　　男人不知是不是该把这种默契当做一种了解，他当时便猜到了——白商的腿肯定是因为言阮才受的伤。

　　如今在医院又碰到了言阮，看他这去接个水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已经是这家医院的“熟客”。

　　言阮见俞峸池半晌不说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纳闷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要先走了……”

　　言阮刚说完，旁边一直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手指突然一动，继而带着整个手前臂抽搐着一弹！

　　“……”

　　言阮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一幕，瞳孔一阵收缩，脸上有些惊喜，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要去叫医生！

　　“医……”

　　可“生”字还没喊出口，俞峸池却突然无动于衷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毫无防备地拽到了眼前来，“不要闹笑话……”

　　男人的眼神严肃，压低声音道：“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植物人的手动一动很正常，不是苏醒的征兆。”

　　是……这样吗？

　　他被无良编剧骗了？

　　言阮的脸可见地一红，又不确定地看了几眼躺在病床上的人。此时他的身子几乎贴在男人身上，进退维谷……他有种错觉——他越是窘迫，俞峸池便越高兴。

　　他稳了稳身体，重新与男人拉开距离，只感觉自己比才进来时更狼狈了。

　　“我真的要走了……”

　　而这次俞峸池没有再拦他。

　　他如释重负，走之前还不忘重新将不远处台几上的水壶拿走，然后便背对着男人，有些局促混乱地往门口的方向“逃”去……

　　等重新回到白商的病房，护士却通知他说白商的助理已经将他推去花园透气了。他便又晕头转向地往楼下的花园行去，为了以防再次碰见俞峸池，下楼时连电梯都没敢坐。

　　医院的地理位置远离S市中心区的尘嚣，靠近郊区，门诊区与住院楼相隔较开，中间是一片带有喷泉池的花园，园艺设计皆为欧式。言阮一路走来，几乎没看见几个人影。

　　“白商哥，你的助理呢？”等他找到白商时，白商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

　　白商控制着轮椅转过身：“他家里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言阮一噎：“可我也得回去了，回家收拾东西，今晚再来……”

　　白商淡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确定不是借口？”

　　言阮别扭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还真把我当牛马啊，我对自己都没这么无微不至过……”他不自觉地向白商靠近些，让他能够到他的手。

　　“阿言，扶我起来吧，我想试着走走。”

　　言阮犹豫道：“可医生刚才还说，不要逞强走路。”

　　白商看着他的眼睛一笑：“不相信我吗？”

　　言阮只好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

　　可正当他和白商肌肤相触时，后者却一把反扣住他的手腕，然后一扯：“骗你的，不准走，见见缘衣吧，你们以后不会再因为那个人有隔阂了……”

　　言阮没想到白商会来这一出，惊吓之余，脚上被轮椅绊了一趔趄！

　　下一秒，白商竟毫不避讳地直接让言阮跌坐在了自己怀里，接下了他的重量！

　　这是拍戏之外，言阮离他最近的一次，呼吸相交，近在咫尺的，是言阮挺翘的鼻尖，软密的睫毛……

　　“你的腿……”言阮侧坐在他身上，双手扶着他的肩，一时间有些担忧。

　　白商倒是不以为意，“平时叫你多吃点，摔下来好比一团棉花砸我腿上，还有我伤的是膝盖，不是大腿。”

　　话音刚落，一道忿忿的声音却突然自远处响起！

　　“白商，你们！”

　　言阮与白商同时一愣，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是顾林……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言阮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这样想。

　　顾林恼羞成怒地盯着言阮和白商，一副被背叛，被隐瞒的不可置信模样，“你们在干什么？！”

　　白商很自然地扶住言阮的腰，助他站起了身，然后直直地看向顾林的眼睛，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风太大，把他吹我怀里了，怎么，这样你也要找我兴师问罪？”

　　顾林看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急败坏道：“白商，你耍我……”

　　见局面竟又变得无厘头地僵持不下，滑稽又可笑，言阮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俞缘衣呢，你不是说她也要来吗？”

　　顾林脸色极其难看，隐忍着回他说：“在停车，马上就来，你是不是不想见她，现在走还来得及。”

　　言阮一激灵，就坡下驴道：“那你们先聊，我有事先走了……”说着便逃也似地七拐八拐，从花廊下的小路通行而过，很快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顾林皱眉与白商对视一眼，“耍他很好玩儿吗？”

　　白商却正色道：“我怎么做，选择权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