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连星悦

7、送药

　　古丽看见佳宁，立即从柜台跑出来，推开眼前的人扑进她怀里。

　　小姑娘哭的妆都花了，没等佳宁开口询问，人群中窜出来一个壮汉，手指着佳宁，底气十足大吼：“你他妈就是老板娘？！”

　　佳宁淡淡的瞥他一眼，没搭理，低头给古丽擦脸上的眼泪，柔声问：“出什么事了？”

　　壮汉吼：“老子——”

　　“没问你，闭嘴。”

　　佳宁冷声打断，她音量不大，甚至听不出情绪起伏，却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壮汉噎了一下，想更大声吼回来，同行的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胳膊，低声道：“别闹事，让服务员说。”

　　壮汉闷哼一声斜眼看别处。

　　古丽擦着眼角的眼泪，抽噎道：“他没有身份证，就不能开房间，我不给开，他，他就，就骂我，还动手.....佳宁姐，他打我的脸，呜呜呜......”

　　“你打她了？”佳宁转头问壮汉。

　　壮汉冷哼道：“老子教她怎么做事！”

　　同行的小姑娘插话说：“打人是不对，我们已经道歉了，可你的员工不依不饶，扣身份证不给，还非要报警。”

　　“不是没有身份证吗？”佳宁问。

　　古丽解释：“他开标间，三人入住，只给一个身份证。”

　　佳宁上下打量壮汉，膀大腰圆，金链子，胳膊上纹奇怪花纹，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的混混模样，身边站着的小姑娘染一头黄毛，烟熏妆，挎着一个镶钻的包包。

　　“你们中还有一位呢？”佳宁忽然问。

　　古丽指了指躲人群里的一个带眼镜的男人，瘦高个，碰到佳宁的视线后，立即垂下头，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入住需要实名登记，工作人员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并没做错，你动手打人，她扣你的身份证报警也没错。”佳宁问古丽，“报警了吗？”

　　古丽摇摇头，说：“电话线被他们扯断了。”

　　佳宁掏出手机，壮汉上手夺，她向后半步，高举起手机避开，冷声道：“我刚才讲的很清楚。”

　　壮汉一步步逼近佳宁，黑着脸威胁：“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这烧了。”

　　“别闹了！”黄毛小姑娘大吼一声，上前挡在两人中间，用力把壮汉推开，转头对佳宁说：“房间不开了，身份证还给我，我们立刻就走。”

　　“打了人就想走？”佳宁笑了一下，讽刺道：“挂条链子，画个纹身，真当自己是大哥？呵。”

　　壮汉脸色一变，“你他妈——”

　　“满嘴脏话，九年义务教育没读完吧，好意思说教别人做事，打女人，恐吓，好有出息，二十一世纪还能见到你这种低等货色，真稀奇。”

　　人群中有人笑，古丽也低头抿唇，壮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口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几次上前都被黄毛小姑娘推开，同行的瘦高个也冲过来阻止，低声劝：“算了，哥。”

　　佳宁继续拨电话，“别！”黄毛小姑娘眼疾手快，一把将手机抢过去。

　　佳宁一愣。

　　“姐姐，我们愿意赔钱，能不能不要报警？”小姑娘求她。

　　怕警察？

　　佳宁眯了眯眼睛，问：“你成年了吗？”

　　小姑娘烟熏妆看不出脸色变化，可是眼神中明显多了几丝慌乱，围观人们的目光开始不对劲，直勾勾盯着这两男一女。

　　“成年了。”小姑娘说。

　　佳宁：“真的？”

　　壮汉：“关你屁事！”

　　瘦高个：“哥，你少说两句。”

　　“我真成年了，姐姐，求你别报警，好丢人的。”黄毛小姑娘压低声音哀求佳宁，“我的身份证忘了带，没有其他原因。”

　　一时兴起，特意选了这么个偏点的店，看到柜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以为恐吓一番就能入住，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她现在悔死了。

　　门口的路人看店内乌泱泱一片，也陆续进来看热闹。

　　黄毛小姑娘低声哀求：“求你了，姐。”

　　佳宁问古丽：“道歉，加赔偿，可以吗？”

　　古丽点点头。

　　佳宁：“两千，鞠躬道歉。”

　　壮汉：“一个巴掌两千，她他妈脸上贴金子了？还鞠躬道歉，想屁呢？”

　　“三千。”佳宁说：“你可以告我敲诈，需要帮忙报警吗？”

　　“你——！”

　　“钱我给，对不起。”黄毛小姑娘对古丽鞠了一躬，她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古丽：“谁打的我，谁道歉。”

　　黄毛小姑娘拽了拽壮汉，壮汉眼睛瞪着佳宁，不情不愿的走到古丽面前，梗着脖子弯一下，牙缝里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黄毛小姑娘把手机还给佳宁，又给古丽转了钱，拿到身份证，这件事算了了。

　　瘦高个推开人群先跑出去。

　　黄毛小姑娘推搡壮汉出去，经过佳宁身边，壮汉手肘猛地抬了一下，正好撞佳宁的肩膀上，古丽脸色一变，伸手去扶，佳宁已经向后倒去。

　　一阵惊呼中，佳宁接连踉跄几步，接连撞倒几张矮凳，摔进一个怀抱里。

　　古丽吓得小脸煞白，赶紧上前搀佳宁起来：“姐，没事吧？”

　　“没事儿。”

　　壮汉已经快速闪出店内，佳宁懒得追究，回头看到扶住她的是一个年轻人，银边眼镜，微卷的及肩长发，白衬衫，身后背着一个画板，浑身充满了艺术气息。

　　“多谢。”

　　“客气了。”年轻人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说：“我叫卞杰。”

　　——206

　　晚上八点。

　　敲门声响起。

　　佳宁在接叶峰的电话，去开门后，又坐回窗前的藤椅上。

　　沈敬拎着晚饭进来。

　　电话那边，叶峰听到了动静，问她：“这么晚了，谁到你房间？”

　　佳宁看了沈敬一眼，说：“送餐的。”

　　沈敬挑了挑眉，把打包盒放桌上，转身进了洗手间。

　　水流声响起。

　　叶峰：“谈恋爱了？”

　　“......爸，没其他事我就挂电话了，”佳宁打开桌上的餐盒，糖藕片，黑松露滑蛋虾仁，素炒小青菜等，简单的几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出去疯个把月了，什么时候回来？”叶峰说，“奶奶在家天天念叨，怪我不让你回家，冤死老子了。”

　　佳宁笑道：“就这两天吧，我天天给奶奶发照片，她没催过我。”

　　叶峰语气不满：“没见给我发？！”

　　“发了你看吗？”

　　“算了，反正你心里没老子，挂了挂了！”叶峰撂电话前又补了句，“玩归玩，别吃亏了。”

　　“知道啦，拜~”

　　佳宁把手机扔床上，一盒一盒的摆菜，沈敬出来问她：“请问女士，餐还满意吗？”

　　“满意。”佳宁说。

　　沈敬走近，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低头仔仔细细的吻了一遍，笑着说：“餐前小费。”

　　佳宁抿了抿唇，说：“还收费？”

　　“那当然。”沈敬坐到对面，拆开餐具，抽出一对筷子递过来，看着佳宁的眼睛，“我的饭，收费可不便宜。”

　　佳宁坐着没动。

　　沈敬挑了挑眉，把筷子塞她手里，说：“放心，你吃得起。”

　　佳宁说：“再好的饭，吃多也就腻了。”

　　沈敬看她一眼，淡淡的回道：“是吗。”

　　窗帘飘动，晚风透过窗吹进来，月季花的幽香和饭菜的香味混在一起，浪漫又温馨。

　　佳宁没再说话。

　　她身材修长窈窕，穿一件及膝的水蓝色吊带睡裙，深v领，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衬得皮肤更加莹白如玉，夹菜的时候，她顺手撩了一下头发。

　　沈敬脸色一沉，忽地攥住她的胳膊。

　　“怎么搞得？”

　　佳宁一愣，沿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肩膀，下午壮汉撞到的部位，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青色，不明显，除非仔细看，否则根本察觉不到。

　　“可能不小心碰到哪儿了。”

　　佳宁回答的随意自然，沈敬面色稍缓些，指尖轻轻的抚过那片皮肤，“疼吗？”

　　“没什么感觉，快被你摸疼了。”佳宁拍掉他的手，继续吃饭，本来没什么事，被他一碰，忽然有点不对劲，像火苗撩过，又热又痒，连带有点疼。

　　沈敬起身去拿手机。

　　佳宁抬眼问：“干什么？”

　　“买药。”

　　“不用，已经好了。”

　　沈敬说：“今天太晚了，先涂点药看情况，不行的话明天去医院。”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了。

　　“这么快？”她调侃。

　　沈敬：“......还没下单。”

　　他往门口走两步又回来，从床头拎了一件披肩盖佳宁身上。

　　房门打开。

　　卞杰见是沈敬开门，稍愣一瞬。

　　沈敬看见他手里的红花油和膏药，挑了挑眉。

　　卞杰端上一副笑脸，开口道：“抱歉，我以为这房间住的是佳宁小姐。”

　　“她在吃饭，”
　　沈敬说：“这么晚敲我女朋友的房门，有事吗？”

　　卞杰在办理入住的时候，就跟古丽打听到，佳宁单身无男友，否则他也不会假借送药之由来敲门。

　　门缝开的小，沈敬面无表情，高大的身体完全遮住里面的情况。

　　房内又过于安静，卞杰有些将信将疑，说：“我来给佳宁小姐送药。”

　　沈敬直接把药接过来，说：“谢谢，多少钱？”

　　“谁啊？”佳宁的声音突然响起。

　　卞杰扬声接话：“佳宁小姐，我是206的房客，下午见过的。”

　　沈敬回头，见佳宁裹着披肩走过来，他迎上去揽住她的腰身。

　　“吃饱了？”

　　佳宁“嗯”了一声，扫了一眼沈敬手里的东西，又看向卞杰，问：“谢谢，多少钱？”

　　连说的话都一样，姿势还这么亲密，还真是一对情侣。

　　卞杰压下心头的异样，笑了笑：“你男朋友刚才问过了，不用钱的，我想着你可能用的上，正好包里有就送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佳宁回答完，不知道为什么，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片刻后，沈敬：“进来坐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