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连星悦

60、紧张

　　洗手间。

　　看着明晃晃的两道杠，佳宁的头嗡嗡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可能？怎么会？她怎么，怎么会怀孕？？？

　　最后一次上床，在一个月以前和沈敬分手那晚，那晚，他没用套？不对，用了，那怎么会中招，艹！佳宁烦躁的咒骂一声，该死！她记不清那晚的细节了，只知道沈敬一直没停。

　　怎么办！怎么办！！留下来？不可能！

　　打掉？对，现在月份不大，完全可以堕胎。

　　打定主意，佳宁手忙搅乱站起来，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在卫生院的余浅浅，眼神悲凉，脸色苍白，一样弱不经风，一样可怜兮兮。

　　盯着这张相似的脸，佳宁认真的揣测当年的余浅浅，二十多岁未婚先孕，是不是也跟自己同样慌乱？有想过打掉孩子吗？

　　她会是她吗？

　　某私立医院，高级病房内。

　　两名护工退出病房，小心的带上门。

　　余浅浅倚靠在床头，笑吟吟的看着沙发上的贵客。

　　“来陪我过年的？”

　　“不是。”

　　佳宁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哪有那个闲心陪她过年。

　　“你来的次数还不如沈敬，真是好女儿不如好女婿，还是他孝顺。”

　　余浅浅说话底气足，气色也好多了，她住在顶级的病房里，几个护工轮岗伺候，主治医生每日例行检查，沈敬也经常抽时间过来，导致院里都知道她是大领导的丈母娘，恭敬有加。

　　用自己的话说现在就是皇太后，滋润到家了。

　　沈敬当初安排好，就如实告知了佳宁，佳宁嫌他多管闲事，要给钱，沈敬不收，她就闹，沈敬没办法说了一个数，佳宁第一反应也不贵嘛，沈敬说每日，她顿时哑火了，此后再不提钱的事。

　　几个月了，佳宁第一次过来。

　　“我有问题想问你，”她说。

　　余浅浅笑：“我记得有人说不需要问了，释怀不重要了，变了？”

　　佳宁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讲过的话，“某些事确定不重要了，我要问的是新问题。”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余浅浅说着就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好看，有酒窝，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佳宁也勾了勾唇角，又很快压下去。

　　“行吧，看在沈敬的面子上，问吧。”

　　佳宁斟酌了一下，说：“你怀孕时，是什么心情？”

　　余浅浅的笑意淡了，看了一眼佳宁的小腹，说：“问这个干什么。”

　　“有想过打掉我吗？”佳宁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打掉，”余浅浅笑了笑，说：“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时候的心情，很美妙，很开心，我拿着验孕棒，在你爸爸面前炫耀，他把我抱起来，不停的转圈，对了，我好像没跟你提起过他，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只可惜，你生出来晚了，没见到。”

　　“你后悔吗？”佳宁喉咙涌起一股酸涩，说话之前咳了一声。

　　“后悔啊，”余浅浅冲她眨了眨眼睛，说：“不过现在很庆幸，还好有了你，要不然我还躺在卫生院，哪有这么舒服的日子。”

　　佳宁：“......”

　　“最近和沈敬挺好的吧？周倩前天找我说你俩分手了，真的假的？你的戒指呢？沈敬手上还带着，你的呢？”

　　“周倩？她找你干什么？？？”佳宁心里一紧。

　　余浅浅撇了撇嘴，无所谓道：“她闲着无聊呗，三天两头找我吵架，不过你放心啊，妈不会吃亏，现在她儿子孝敬我，把那老婆子气得够呛，哎呀，你跟沈敬到底怎么样了？”

　　佳宁没好气道：“他不是经常来吗，你没问过？”

　　“他说没事儿。”

　　“那就不就结了。”

　　从病房出来，佳宁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了解余浅浅的病情，很不乐观，在极力控制情况下，细胞癌变的速度仍非常快，医生说送来的晚了，患者身体底子不好，不止一种病，现在看着还行，其实是外强中干，医生还给了最后期限。

　　佳宁不相信，也不愿接受，她离开医院前，又去了一趟病房，余浅浅已经躺下了，点滴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进她的身体里，她睡在那儿，一动不动，很疲惫的感觉，似乎刚才的对话已经耗干她所有的精气神。

　　二十九晚上，叶峰打电话让佳宁回家过年。

　　佳宁身子疲惫，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说话有气无力的，“爸，我初一回去给您拜年，行吗？”

　　“不行，哪有过年不回家的！少废话赶紧回来。”

　　“美琪在我这儿，还有优优，我要陪她们。”佳宁扯谎道。

　　“把她娘俩一起带回家，每天回来吃团圆饭，别逼我亲自去请你，就这样，挂了。”叶峰说完，果断撂了电话。

　　佳宁是真有点害怕吃团圆饭，满桌子鸡鱼肉蛋，整体口感都偏甜，以前叶峰每次吃饭，为了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得疼爱佳宁，都会主动夹菜给她，好巧不巧，每次都是肉，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油乎乎甜丝丝，只回想一下，佳宁都想吐。

　　挂断电话，她掀开被子下床，去客厅喝柠檬水，走到冰箱前，听见大门解锁的声音。

　　门打开，沈敬拖着行李进来。

　　佳宁：“......”

　　“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沈敬没说话，放下行李走了过来，抱住佳宁，胳膊收的很紧，附身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

　　佳宁手里还拿着杯子，直接原地愣住。

　　“你.....你怎么了？”大过年受什么刺激了？

　　沈敬的声音闷闷的，说：“那女人叫周甜，我妈那边的亲戚，按照辈分是我表妹，她昨天脱单了。”

　　奥，失恋了，佳宁咬了咬后槽牙，拍拍他的后背，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创业需要启动资金，找我拉赞助，因为你不愿意跟我回家，还不相信我，所以我想让你吃醋，就跟她合作，我出钱，她陪我演戏，故意让媒体拍到那些照片，抱歉，是我幼稚，以后再也不会了。”

　　“就这些，我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喜欢别的女人。”沈敬偏了一下头，薄唇轻轻的贴在佳宁的脸蛋上，“复合吧，佳宁，我好爱你。”

　　“......”

　　佳宁沉默好长时间，忽然稀里糊涂冒出一句，“我，我跟管涛也没什么。”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故意找事。”沈敬说，“原谅我好吗？”
　　沈敬收到梅姨消息的时候刚下飞机，看到她发来的两道杠照片，激动的手机掉在地上，助理弯腰捡的时候也看到了，上来就恭喜沈总当爸爸。

　　回来的路上，沈敬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佳宁生下孩子，跟他结婚，梅姨说佳宁看起来并不高兴，把孩子打掉这事，佳宁绝对做得出来。

　　沈敬一路子提心吊胆，到家就把人抱在怀里。

　　他求复合，本没指望佳宁会答应，如果不答应，那他就跪下，不吃不喝不睡觉，佳宁肯定会心软，虽然有点胁迫的意思，但也只有这种办法了，过个年，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他要在过年期间，登门拜访，以准女婿的身份，可这前提，一定要先成为男朋友。

　　“我我刚刚以为梅姨回来。”佳宁还在状况外，在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嗯，是我。”沈敬笑着亲了亲她的嘴唇。

　　佳宁怔住，不知怎么就松了手，玻璃杯砸在地上，哐当一声清响。

　　“我当你同意了。”沈敬起身，把她打横抱起，转身往卧室走去。

　　一直被放到床上，佳宁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我同意什么了？”

　　“去哪儿过年？”沈敬忽然问道。

　　他的距离很近，胳膊撑在她的脑袋旁边，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的擦着她的嘴角，有淡淡的酒香，酒？佳宁像仓鼠似的嗅了几下。

　　“闻什么呢？”沈敬贴了一下她的唇。

　　“你喝酒了？”

　　“嗯，来的路上喝了一口。”沈敬说，“有点紧张。”

　　“......”

　　“怕你不答应，我不想从今年单身到明年。”

　　“.......我现在也没答应。”

　　“口是心非。”沈敬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嘴，说：“我过年去你家，”

　　“来我家干什么？”

　　“.....拜访。”

　　佳宁起身想坐起来，又被他摁回床上，沈敬说：“紧张什么，我大伯跟沈叔要好，我去家里拜年，很正常。”

　　佳宁才不信这种说辞，“你到底想干什么？”

　　“提亲。”沈敬倒也没瞒着。

　　“我不想跟你结婚。”佳宁脱口而出，

　　“你必须跟我结婚。”沈敬的语气沉了下来，他用拇指摩擦着她的下巴，黑眸深深的锁着她，缓声道：

　　“宝贝，我想跟你有个家，特别想，我从小就被送到国外，很可怜的，爸妈到处游山玩水，顾不上我，我身边只有两个保姆，学校要开家长会，她俩就抽签决定谁去，去的那个人会有奖金，后来回国，沈家那一大摊子事，老爷子全部推给我，集团也不太平，我整天焦头烂额，幸运的是，有你在我身边，晚上回来可以看到你，睡觉搂着你，这半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这种日子我想永远的过下去，和你一起。”

　　佳宁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水雾，她的身影映在里面，乌发散开铺在枕头上，她的脸颊绯红，脖颈雪白，胸脯起伏的频率略大，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重有力几乎要撞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