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连星悦

41、停电

　　佳宁回答完，场面又冷了下来。

　　双方都没有相关的经验，实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周倩在影视剧里看过类似的情节，那些豪门婆婆通常会以质问的语气对新媳妇挑三拣四，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可她又不是演员，学不来那一套，况且人小姑娘只是和自家儿子谈恋爱，八字都没一撇，她问东问西的不合适，退一万步，就算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也不会笨到在沈敬面前查人家。

　　思来想去，周倩灵光一闪，挑了个很寻常的话题：“你母亲挺好的吧？”

　　沈敬侍弄茶具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瞥了周倩一下，又垂眸继续，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在责备。

　　直到佳宁回：“我是被收养的，母亲不在身边，”时，周倩才弄懂儿子的眼神什么意思，就是在责备！

　　佳宁没跟人聊过自己的身世，其实她和叶峰相貌上半分相似度都没有，明面上叶峰对她也很一般，这么多年，但凡有人问，佳宁都是毫不避讳，像今天似的坦荡说出来，可是，还是有些不同，她心底居然生出来一种陌生的类似于自卑感的东西，好像常年不见光长满青苔的污水沟，一下暴露在阳光下，强烈的不适感让她浑身都有些难受。

　　茶水重新续上，佳宁端起来，小口抿了一下。

　　沈敬说：“口感如何？”

　　她哪有心思细品，随意点了点头。

　　周倩也跟着喝了一口水，她哪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小姑娘居然来了句这，怪可怜的，既然是养女，哪家的呢？短短几秒内，周倩迅速把脑子里叫得上号的几家豪门贵族过了个遍，似乎没有姓叶的，没家没户，那她怎么和沈敬认识的？

　　“妈，我们要去吃晚饭，您一起吗？”沈敬毫无诚意的问了一句。

　　再这么尴尬的坐下去，以他妈那跳脱的思维，指不定还说出什么，两杯茶都喝完了，可以到此为止了。

　　“阿姨，一起吃晚饭吧。”佳宁的邀请不像某人那么没有诚意，语气很诚恳，自然的就和刚才说自己是养女时一样。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儿没办。”周倩笑着婉拒。

　　沈敬扶着佳宁起身，道别准备离开，周倩又叫住他，说帮爷爷带了几句话，又对佳宁微笑点了点头，佳宁会意，颌首，先退了出去。

　　沈敬有些不悦：“妈，您有话只说不就好了，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你打老纪女婿了？”周倩一秒收起笑容。

　　“我打他，值得您特意来学校找我？”

　　“为了女人动手，儿子，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

　　“过两天，纪家办了慈善晚宴，你代表沈家出席，算表达歉意。”

　　“我出席公众活动？”沈敬轻蹙了一下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爷爷知道吗？”

　　“是他老人家安排的。”周倩说，“学校的事情都放一放，后面去不去都行，我会给校董打电话，奥对，也别住学校宿舍受罪了，去御景华纪吧，离家也近。”

　　沈敬：“您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毕业？”

　　“差不多吧，上学也只是遮掩，集团的情况你既然摸清了，就不用再在学校浪费时间，沈家快被那几个老家伙踢出局了，就指望你进去重挑大梁。”察觉沈敬的情绪并不积极，周倩不禁有些担忧，

　　“儿子，你可是家里唯一的指望，千万要分清主次。”

　　自从沈老爷子退了后，佑宏集团就交给职业经理人，里面牵连利益甚广，高层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董事长的位置，这些年，要不是老爷子余威压着，集团早被那帮人掀摊子瓜分了，多少经理人都顶不住，外界都传沈家专出荒诞子孙，唯独忽略了沈敬，内部却早注意到了，如果沈敬回国后直接就进集团，他们那帮子老奸巨猾，动动手指都能把这十几岁的孩子弄出去，岂料沈敬回来就接着上学，也仅接手了集团最不突出的餐饮板块业务，做的再好，不过是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

　　原计划明年开春，沈敬正式在媒体面前露面，然后进入集团，现在提前了好几个月，周倩只是传话，并不清楚沈老爷子的想法，也左右不了最终决定。

　　沈敬自然分得清主次，集团那边明年介入，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佳宁这边，他还想尽快加深培养感情，争取过年带她回家，最好见过家长就订婚，他不想等。

　　从茶室出来。

　　佳宁没在门口等，转身进了隔壁的甜品店，挑了一块草莓小蛋糕，坐到玻璃窗前。

　　蛋糕吃到还剩一半，她看见沈敬从茶室出来。

　　佳宁嘴里咬着小细勺，隔着玻璃看他，沈敬俊眉微蹙成一团，薄唇紧抿，他手里拿着手机，左右看了看，而后目光投了过来。

　　“看把你急的，不会以为我走了吧？”进来后，佳宁笑着调侃道。

　　沈敬坐在她对面，点头说：“是有点，怕你把我丢在这儿。”

　　“切，没做错事，我干嘛要丢你。”

　　“做错事儿，也不能丢。”沈敬伸手，把她的小手拢在手心晃了晃，说：“抱歉。”

　　佳宁笑：“道歉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妈今天过来。”沈敬说，他能看出佳宁在茶室很不自在，要不是因为他，估计以她的性格，一分钟都不会在里面多留。

　　“你太小心翼翼了。”佳宁说：“这没什么。”

　　“真的？”

　　“嗯。”

　　沈敬倏地放心了，可是下一秒心脏又提了起来，佳宁问他：“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的身世？”

　　她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回答是，就说明他找人调查她了，不是？从刚才在茶室的反应来看，过于淡定了。

　　“也没有太早。”沈敬折中回到。

　　“具体什么时候？”

　　“两三年前。”

　　佳宁默了一瞬，拿勺子戳了戳奶油上的草莓。

　　沈敬：“怎么了？”

　　“......上次你忽然出现，也是提前知道？”佳宁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沈敬明白她指的是那件事情，回道：“上回，我找了很多地方，并非提前知道。”

　　佳宁点了点头，说：“叶凯你也认识吧？”

　　沈敬面无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前天出院了，现在在家。”佳宁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见沈敬答应，佳宁又立即改口，“算了，我不想看见他。”

　　沈敬说：“那就不去。”

　　佳宁笑道：“你怎么这么听话。”

　　“因为我喜欢你，”

　　佳宁愣了一下，沈敬握住她的手始终没松，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佳宁，你无论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

　　那天吃饭，可芯说蒋易虽然是个体育直男，却很会情话，也很会哄人开心，外表憨厚老实内心是个细节控的大暖男，佳宁觉得这几个形容词沈敬也都适用，唯有情话这一条，沈敬说情话的次数，委实不多。

　　没想到，会这么.....性感。

　　“好。”佳宁干巴巴的回了一个字，仓促避开视线，尽管不想承认，可她确实害羞了，心脏噗通跳，脸颊火辣辣的，舀了一个草莓尖尖塞嘴里。

　　“甜吗？”

　　沈敬忽地问道，佳宁抬头，他的唇便覆了过来，舌尖抵入......

　　-

　　吃完晚饭，沈敬接到学校的电话，要过去一趟，他安排司机把佳宁送回家。

　　佳宁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白天睡得多，这个点反而更精神，洗漱后，拆了包薯片，坐在沙发上等沈敬回来。

　　电视里播放综艺节目，嬉笑欢乐充斥一百多平的房间。

　　到了十二点。

　　毫无预兆的，电视和灯同时熄灭，佳宁抱着薯片，手还插在袋子里，嘴角的笑容还没褪去，就被黑暗和寂静笼罩，月光透进来照在地板上，是房间内唯一的亮光。

　　非常安静，静到能听见遥远的狗叫和树梢的风声。

　　佳宁把薯片放下，抹黑回卧室拿手机，她给沈敬打电话，响了两声，那边接通了。

　　“你回来了吗？”

　　沈敬说：“快到了，怎么了？”他听出她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没事，停电了。”佳宁尽量平静。

　　“停电？”

　　“嗯。”

　　“宝贝，我还有几分钟就到，你把卧室门反锁，待里面别出来，听话，我一会儿就到，电话别挂断，车再开快点！除了停电，还有其它异常吗？”

　　上回听见他慌乱的声音是在水坝，当时佳宁状态很不好，却记住了那种被紧张的感觉，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莫名的恐怖瞬间被驱散，佳宁走到窗前，看着外边璀璨的灯光，笑了笑：

　　“没有异常，就只是停电，你路上慢点，别着急。”

　　“门反锁了吗？怎么没听见声音？”

　　佳宁“奥”了一声，起身去锁门，走到门边，听见客厅似乎有脚步声，时轻时重，一道暗影从眼前扫过，佳宁迅速关门，落锁，四周瞬间安静。

　　脚步声没有了，黑暗中，耳边只有沈敬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她此刻如雷般的心跳。

　　佳宁也知道停电不正常，何况还是市中心，她以前经历过两次停电事故，无一例外都是叶峰的对手寻仇，两次停电，她一次被掳走，一次受伤，这是第三次。

　　“锁，锁了。”她的声音有了几分慌乱，那边沈敬反而平静了，“嗯，不要怕，我到楼下了，现在上去。”

　　摔车门声，脚步声同时响起。

　　“等等！先别上来！”佳宁靠着门，身体慢慢的滑坐，她说：“你，房间里好像有人，可以先报警，等警察到了，一起上来。”

　　“我已经到楼下了。”沈敬明白她的顾虑，说：“不要紧的，你待在房间不要出来。”

　　也就两三分钟。

　　灯亮了。

　　嘈杂的声音响起，伴随连哭带嚎的求饶声，一阵杂乱声后，纷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佳宁听见敲门声。

　　沈敬：“佳宁，开门。”

　　沈敬带保镖来的，没有报警，现场抓了两人，直接押走了。

　　佳宁问：“送去警局了吗？”

　　沈敬抱着她点了点头，说：“去我那儿住吧，收拾一下，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