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连星悦

29、危险

　　十几个男人没说话，相互笑着，朝佳宁逼近。

　　佳宁先是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左右看了看，第一反应想跑，至少十来个男人以半扇型包围上来，她无论往哪个方向，都会很快被抓住，佳宁只能退后。

　　一直后退，距离反应越来越近。

　　她弯腰随手捡了一根粗棍子挡在身前，手在微微发抖，只有脚步声逼近，男人们不说话，连笑都是无言的，十几米的距离，佳宁退无可退，后背抵住一个老树。

　　情急之下，她猛地抬手，用棍子指着为首的男人，厉声吼道：“站住！！！”

　　近乎破音的尖利，竟真起了作用。

　　穿着黑色谨慎T恤的光头，两条粗壮手臂伸开，十来个人同时停下。

　　“你们受谁指使？对方给了多少钱？我出十倍。”佳宁的脸色惨败如纸，牙关打颤，努力维持声音的镇定。

　　光头男摊了摊手手，指指嘴巴，摇头。

　　佳宁皱眉：“你不能说话？”

　　他耸肩笑。

　　“其他人呢？”佳宁问。

　　没人回应。

　　装的还是真哑巴，佳宁正琢磨着，就看见光头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视频通话的铃声响，三秒左右，接通。

　　光头男把屏幕对准佳宁，上面赤然出现叶凯的脸。

　　“妹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天晚在外面不安全？”他语气轻松，笑吟吟的。

　　佳宁：“叶凯，你想干什么？”

　　“废话，你被吓到智商为零了吗？我亲爱的好妹妹。”叶凯从宽大真皮沙发内慢慢的坐起来，目光森严的盯着镜头，轻轻的说道：“当然是要你.....死。”

　　佳宁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当然知道叶凯不是开玩笑，以前小打小闹，第一次敢这么明目张胆，必然是做足了准备。

　　“哥。”佳宁喊了一声。

　　叶凯点燃一支雪茄，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一双他的眼睛阴森冰冷。

　　“瞎叫什么呢？”他嗤笑道：“谁他妈是你哥，老子几年前倒是想当你老公，叶佳宁，你说你要是死了，二叔得多伤心。”

　　“他不会伤心。”佳宁说：“他心里的继承人是你，一直是你，我对你没有威胁，哥，我只想攒够钱出国，永远离开这儿，你放过我，我会尽快消失在你眼前，永远不出现，好吗？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求求你。”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叶凯微抬了抬下巴，说：“跪下。”

　　佳宁看着眼前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又看了看屏幕里浅笑的男人，勾了勾唇，“你杀了我，就不怕他们追究？”

　　“追究什么？？水坝每年多少落水的，死亡率比特么车祸还高，追究什么？追究这项国家工程负责人吗？”叶凯不屑的笑了，说：“你今晚别指望有人去救你，这是天意，认命吧，叶佳宁，你就应该死在六岁，被仍在垃圾桶的那年，多活这些年，已经赚了。”

　　“你就这么自信，一定能弄死我？”佳宁眼神从恐惧转为冰冷。

　　“好妹妹，我不仅要弄死你，还要用你的身子抵去一部分费用，哥哥多疼你，让你死前还回馈一下社会，造福男同胞们，要不是我走不开，哪舍得让他们先尝。”

　　叶凯在镜头里舔了舔唇，佳宁一阵犯恶心，她举起棍对准镜头，冷声道：

　　“叶凯你记住，如果我今天没死，以后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边，叶凯先是一愣，随后发出爆笑，足足笑了十几秒，他抹着眼泪停下，“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不舍得杀你了，这拴在家里不比宠物好玩？可惜了，老头子对你太器重，好妹妹，你别怪哥哥啊，以后哥哥会给你多烧纸钱啊~，行了！一路走好。”

　　视频挂断。

　　光头黑衣男把手机递给左边的手下，手下拿到手机转头往回跑，用了一丢，空中抛物线划过，手机无声息的淹没在水坝中。

　　一时间，没有任何指令。

　　男人们像机器被激活了一般，共同朝佳宁扑去。

　　佳宁转头就跑，风声和心跳声咋耳边呼啸而过，她在心里默数，可能不超过十秒，自己就能被后面的男人抓住。

　　她加快速度，发疯般往树林里跑，男人们在后面追，彼此无言。

　　越往里，光线越暗。

　　佳宁跑的时候，想起以前在路边捡到半块凉馒头，身后很多狗追着她咬，当年怀里的馒头变成了棍，那次她摔进河里才摆脱，现在她祈求上天，希望前面的黑暗能庇护她，可惜，上天听不到她的声音。

　　心中倒计时还剩四秒，她脚下绊到一个东西，身体摔到地上，连番向前翻滚。

　　掉进一个土坑。

　　前后两面都是斜坡，佳宁脚踝像针扎似的疼，男人们顺着坡滑下来，一个个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佳宁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她跑不出去了。

　　上天不可能永远只眷顾一个人。

　　六岁时她捡回一条命，也许真像叶凯说的那般，她多活这些年，已经赚了。

　　不对，凭什么？！

　　别人可以长命百岁，衣食无忧一辈子，她为什么不行？！

　　佳宁猛地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往后挪，就算死，她也不认这个命，随手捞起一块砖头，攥在手里，死死的抓住。

　　几步远的距离。

　　为首的男人涎笑着，搓着手，一步步逼近，他的小眼睛贼溜溜扫视佳宁的身子。

　　佳宁忽然问道：“我没活的希望了，对吗？”

　　男人不答。

　　“我们换一种方式吧。”佳宁丢掉木棍和砖块，拍了拍手心的灰，扬起小脸，冲男人笑了笑，说：“换一种方式，保证你们都能爽到，怎么样？”

　　男人停下脚步，后面的也都停下。

　　“没办法，我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碰到那个畜生哥，我任命，左右不过一闭眼罢了，现在天色晚了，方圆几里连活人都没有，我手无缚鸡之力，脚也受伤了，放弃了，你们让我选地方，好吗？”

　　“也算是满足我一个死前小愿望，等我死后也不会找你们寻仇。”佳宁说话全靠吼，她要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听到，“总归我是要被丢尽水坝，不放现在把我带过去，我配合你们，完事后，你们把我往水里一丢，没有任何痕迹，这儿没那地保险。”
　　光头黑衣男犹豫，后面一个年长点的给他打了个手语，佳宁看不懂，不过大致猜出是速战速决的意思，光头黑衣男往前走半步，

　　佳宁立即喊道：“你们想清楚了！”她撩了一下头发，咬了咬嘴唇，做出一副风情万种的表情，“我很会的。”她说：“带我过去，否则我现在就自杀，这儿太脏了。”

　　一个年轻点的冲到光头黑衣男前比手画脚一番。

　　这回光头黑衣男没犹豫，随手指了四个男人。

　　四人走到佳宁身边，拎起她的手脚。

　　佳宁身体瞬间悬空，整个人像一具活死尸，被拎着往回走的时候，她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无数人的身影涌入脑海。

　　她想到奶奶，想到可芯和美琪，也想到了江白临，最后思绪全部凝在沈敬身上，他在餐厅脸色那么难看，都没出来追她，肯定气坏了，年纪小气性就是大，画面一晃，她又记起那天下午，阳光明媚，他倚在车门上，手里抱着花，带着墨镜，一脸欠揍的笑容。

　　认识晚了，又觉得刚刚好。

　　水声越来越清晰，佳宁被摔在水坝，后背摔得生疼，她下意识蜷缩身体，下一秒，又被一双大手强行打开。

　　她挣扎，想往后退，可是手和脚都被抓的紧紧的，空气很热，没有声音，却很聒噪，她仿佛听见他们在浪笑，听见他们的喘息，无数的触角伸过来，男人们山一般的身躯，遮住了月亮，挡住了星星。

　　比黑暗还要恐怖一万倍。

　　佳宁终于哭出声，她后悔了，为什么刚刚没自杀，为什么要无意义的拖延时间，挣扎有什么用？不认命最终不还是这样？

　　她就是个废物，危险来临只会哭，脆弱的像只蚂蚁。

　　为什么要被生出来，她恨那个生而不养的女人，甚至恨把她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老太太，她恨叶峰，恨叶凯，恨江白临，恨身边的一切，包括沈敬......

　　他为什么不来救她。

　　“哐——！”

　　“咚——！”

　　“砰砰——！”

　　......

　　几声沉闷的巨响，围上来的男人们纷纷散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扑去。

　　衣衫半敞，佳宁躺在地上，迎面吹着温柔的夜风，透过朦胧的视线，又看见了那熟悉的星月。

　　——很吵闹。

　　□□碰撞的声音，痛苦的闷哼声，骨头与物体的撞击声，水声风声，以及树叶的沙沙声，无数的杂音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佳宁！！”

　　有人在喊她。

　　“佳宁，不要怕，我来了，我在呢。”沈敬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呼吸。

　　佳宁眨了眨眼睛，莹蓄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月亮更加明亮，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暖风袭来，她的身子从地上被捞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沈敬紧紧搂着她，头埋进她的脖子里，不停的道歉。

　　“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应该再早一点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佳宁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说句话，不要吓我，乖，说句话.......你喊一下我的名字，乖就——”

　　“......沈敬。”声音微弱而平静。

　　“在呢，在呢我在呢，宝贝我在这儿。”

　　“你怎么.....这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