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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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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宁患有鼻鼽之症乃是多年前二人还在中州之时,宋琰偶然知道的。
但他现在是徐南啊!!
萧长宁看向背对着他的人,眸色深了深,薄唇轻启道:“此症并未向天下人道之,徐将军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徐将军在摄政王府安插了人还是说……徐将军是中州旧人?”
最后一句杀意迸现。
“王爷说笑了,下臣出身锦州,哪里会是中州旧人。再者下臣一个小小统领,与王爷相识不过一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往摄政王府安插人。”宋琰转过身与萧长宁四目相对,他不怕萧长宁会从他眼里看出什么,盖因他身负瞳术,无人能从他眼中窥见分毫,“至于王爷身患之症……乃是下臣在锦州时偶然听一位来自中州的仆人在闲谈时所说而已。”
当年宁王叛乱,中州乱作一团,有仆人外逃至其他地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萧长宁敛了神色,没再追问,抱着阿念转身去了仓库的另一角,刚走两步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多谢。”
宋琰愣了一下,随后眉眼弯弯,低头浅笑。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脾气。
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这让宋琰不得不怀疑:众人口中弄权夺利的奸佞之徒和眼前平淡冷静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长宁。
阿念看着萧长宁眼底的一抹微不可查的落寞,小声地叫了一句,“小叔叔?”
萧长宁低头笑了笑,“阿念,没事。乖乖别乱动,灰尘大。”
小崽子点了点头,乖巧地窝在萧长宁怀中。
为什么小叔叔在听到那个人否认时会有一点难过?
侍郎府的仓库居然并非木材所建造,而是以土而造。萧长宁抱着阿念四处翻找,走到角落的时候忽然发现墙角有些松动,像是被人挖开后重新填充似的。
但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是个生手,做旧都不会。
他扭头看了眼在另一旁翻找的宋琰,抱着阿念悄无声息地走出门绕到房子的后门处,停在了被挖开的墙角处。
萧长宁放下阿念,将遮挡着墙角的杂物推开,果不其然看见了墙角微凸出来的地方。
他把泥土挑开,将藏在墙体里的蓝色小布包拿了出来。
“小叔叔,这是什么呀?”
萧长宁没说话,他打开布包,在看见里面东西的那一刻眼眸骤然瞪大,浅淡的喘息声渐渐慢了下来,弱得几乎不可闻。
他来不及回答阿念的疑问,将布包再次绑住,刚想放进怀里却被身后冷不丁地一声质问吓得怔愣了一瞬,身躯僵硬了一瞬。
“你要藏什么?”
宋琰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的背后,他低头看了眼萧长宁握在手心的蓝色布包,伸出手,淡淡道:“给我!”尽管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本王凭什么给你?”既然已经被发现,萧长宁索性也不藏了,握紧布包扶着墙起了身,“徐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宋琰充耳不闻,忽然上前一步一只手摁住萧长宁的身躯,哐当一声将人狠狠地摁在身后的墙面上,另一只手严阵以待,只要萧长宁反抗,他就能立刻动手将人制住。
可意料之中的反抗并没有出现,反而随着宋琰手下的力气增大,萧长宁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摇摇欲坠的死意。
“不要!小叔叔身体不好,别伤害他!”
身后小崽子的哭闹声犹如一记响锤将满腹疑心的宋琰敲醒,他一手抢过蓝色布包,另一只手松开了桎梏。
在松手的那一刻,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入宋琰耳中,萧长宁后背靠在脏污的墙面,身躯缓缓滑落在地上。
小崽子顿时哭着扑了上去,“小叔叔,你别吓我!”
宋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神色诡异。
不对,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萧长宁为什么脸色会如此之差?
“你为什么不反抗?”宋琰紧紧抿着唇,问道:“你明明有武功,刚才为什么任由我制住你?”
萧长宁咳得厉害,没多久那张惨白的脸上爬上几抹薄红,他喘着气双唇翕动道:“谁告诉你我会武功?又是那位流落锦州的中州老仆?”
宋琰没说话,倏然他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猜想,他看着萧长宁毫无血色的薄唇,想起变为骰子那晚对方夜半惊梦而起的虚汗,一个健步冲上前,在萧长宁反应过来之前搭上了他的脉。
“徐南!放开!”萧长宁挣扎了两下,却没挣扎开。
顷刻之间,宋琰神情变幻,化为一片冷凝,若是细细听去就会发觉他言语中的丝丝颤抖,“萧长宁,你的武功去哪儿了?”
他们少年相识,一同习武多年,没人比宋琰更清楚萧长宁的武功功底如何,可方才探脉却发现对方体内无丝毫真气,行止脉络间空荡荡。不仅如此,他还有极为严重的内伤和深积于体内的毒素。
他死去的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一个健壮的人变成了这幅病弱之态。
萧长宁缓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宋琰的手,“徐南,你太过放肆了!真当本王不会杀了你吗?”
两人似乎都忘了宋琰直呼名讳的事情。
宋琰此刻魂胆俱裂,一股浓浓的后悔涌上心头。
他居然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武,还弄伤了他!
“抱歉。”宋琰嘶哑道,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药碗倒出来递给萧长宁,“我的赔礼。”
萧长宁只是看着,却没有动作。
见状,宋琰笑了笑,“王爷大可放心,这不是毒药,而是三水子制成的治伤药。我还想多活些年头,不会冒险刺杀王爷。”
萧长宁没有吃别人递过来的丹药的习惯,作势就要拒绝。
“王爷,你的状况撑不到回府的。”宋琰摇了摇手中的布包,平素的三分浅笑早已烟消云散,眼底仿佛霜雪过境淬出一片寒意,“毕竟这事儿还没完!”
两厢对峙,谁都没说话。最后萧长宁还是接过了药丸吞了下去。果真是好东西,吃下去不过一刻钟便已然有了精神。
宋琰这才放下心,他打开手里的布包,却见布包里面包着一块石头。
“石头?”
石头上并无花纹,也无字样,柳文昭藏这样一块石头做什么?
宋琰把石头拿起来掂了掂,低头一看却在那石头下的布包中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样。
又是这个图腾。
他抬头看向萧长宁,冷声道:“下臣敢问王爷一句,柳侍郎……是你杀的吗?”
宋琰死死地盯着对面之人,不错过丝毫破绽。
萧长宁抬了抬眼皮,“徐将军这话未免有些天方夜谭,证据呢?”
宋琰晃了晃手中的布包,“整座柳府除了这一处其余都毁得差不多了,王爷又从这里找出一个布包,不难想象这是柳侍郎留下的东西。不出意外这就是柳文昭留下的关于凶手的线索,但……王爷方才却想私下藏匿此物,所以到底王爷就是幕后之人还是……你在为真正的凶手作掩护?”
尽管宋琰更倾向于后一个。
萧长宁抿唇不说话。
宋琰叹了一口气,将布包放入怀中,“王爷是打算死扛到底?”
终于,对面之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能耐本王如何?”
“我确实不能把王爷怎么样。”宋琰如今虽然是东大营统领,但状告当朝摄政王,这可不是一个小罪名,“但……如果是陛下呢?王爷如今与陛下斗得如火如荼,若是我把今日所见呈上去,只一桩戕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便可让王爷在朝中失一半的助力!孰轻孰重,王爷自己掂量!”
宋琰步步紧逼,几乎不给萧长宁留有退路。
“真的不说?”宋琰掂了两下石头,身后是熊熊燃起的火堆,他把放在火堆上,既不扔下去也不收回来,反而在上面把玩。
萧长宁神色不变。
宋琰顿了一下,“这布包干脆也烧了,反正也没什么用。”他伸手作势就要扔进火堆,火苗舔舐布包一角的那一刻,萧长宁平静无波的双眸终于多了些不同的色彩。
原来如此。
他刚想再次开口,那头萧长宁却再次猛烈地咳了起来,声势之大让一旁的小崽子彻底慌了神。
“小叔叔!你别死!”阿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叔叔,不是小叔叔,真的不是小叔叔!小叔叔带阿念出来玩,听到爆炸的时候小叔叔也很震惊,不是他!”
宋琰看着手心的蓝色布包,又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萧长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萧长宁来不及反应,“徐南!你做什么!”
宋琰没说话,抱着人进了仓库将人放在还算干净的床榻上,他自己也盘腿于其身后,“听话,别动!”
没有姜远在身侧,萧长宁挣脱不开,没多久他冰冷的身躯竟然暖和起来,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他刺痛的经脉中,仿佛春日清风包裹了骨子里所有的伤痛。
“徐南,你有病是不是?”萧长宁感受着体内的温热,低沉着声音道:“这一招极其损耗真气和本元,你我非亲非故何至于此?”
此人分明前一刻还在咄咄相逼,下一刻竟然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以真气蕴养经脉,说好听点是救命,说难听点就是换命!
萧长宁自问与徐南并无此等过命交情。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却带着不合这个年龄的沧桑,“王爷,你就当我欢喜于你,见不得你死,成不?别再问了。”话音尾落却带着浓浓的无奈。
萧长宁罕见地沉默下来,随着身躯的松快愈发多,他从苦痛中解放出来竟还有功夫沉思。
身后之人虽然在第一次见面之时含笑言称欢喜,但萧长宁在对面促狭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情意。
本以为是一时戏言,可若真是戏言,为何要以命相搏。
明明……二人之间该是仇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