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罗马！》Reach

88、倒霉的玛尔

　　玛尔凯路斯远远的看到一队黑衣骑士快速的靠近营地，他们的坐骑踏在地面飞溅起不小的烟尘。
　　顺着缓坡盘山路向上，为首的骑士逐渐现出真容。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发尾挂着两个发辫。左眼上方有一块被剃掉头发的地方，那里有一道疤。

　　刀疤男还没靠近大门便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了门口的士兵自己则快步朝着玛尔凯路斯与阿格里帕走来。

　　“噗通”一声，男人单膝跪地：“好久不见，将军。我来晚了，很抱歉。”
　　阿格里帕：“看见你很高兴，阿瑞德斯。”
　　男人看向玛尔凯路斯，很礼貌的点了点头。
　　阿格里帕为玛尔凯路斯介绍：“这位是雷米部的年轻当家，阿瑞德斯。他的父辈大多因为当年的战乱牺牲，所以他很小就被推举成为了首领，并且接受了两任恺撒的庇护。”

　　玛尔凯路斯：“幸会。”
　　阿格里帕：“雷米部族是高卢人中势力仅次于埃维杜伊的部族，他们的聚居地主要集中在汝拉山与罗唐那斯河之间的平原，也就是我们这座营地所在地的南部。所以，他们的聚居地离我们最近，这也是我选择在这里驻扎双子军团的原因。”
　　阿瑞德斯行礼道：“罗马的总督有许多都在我的家乡过冬，我很荣幸能招待你们。”
　　阿格里帕：“阿瑞德斯对与罗马人的同盟关系十分看重，自他记事以来，便一直是我们坚定的盟友。这次征粮的工作，由他来帮你，想必就不会有什么阻碍了。”
　　阿瑞德斯：“一切就交给我和我的手下吧，将军。”
　　阿格里帕对阿瑞德斯介绍玛尔凯路斯，说他是恺撒名号的继承人，罗马人与高卢人友谊的维系者。
　　“为了让他尽快熟悉在高卢的工作，我只能拜托你来帮他。”阿格里帕说，“我相信你的能力，阿瑞德斯。”

　　阿瑞德斯点头：“请您放心。”

　　阿瑞德斯被领入营帐内，阿格里帕对玛尔凯路斯说：“我今天起正式认命你为骑兵队长，接手军团的粮食运输工作。阿瑞德斯熟悉地形，了解情况，他精通拉丁文和高卢多个部族的语言，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他。”
　　玛尔凯路斯：“……好的。谢谢将军。”

　　阿瑞德斯：“我听说玛尔凯路斯大人的工作在埃尔维基镇遭到了阻碍，来的路上我已经派了一支小队去镇上调查了，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有结果。”

　　阿格里帕：“中午我们一起吃饭，阿瑞德斯。吃完后我有事情要问你。”

　　玛尔凯路斯看出，阿格里帕对阿瑞德斯的态度非常友好，与当时和托维诺克斯交谈时截然不同。
　　他听说过阿瑞德斯的事迹，知道这个人在将军还没有来上任的时候便主动解决了当地叛乱的问题，看来是对罗马非常忠诚的人。
　　这样对比之下，跟随提比略的高卢骑兵队想必非常令人头疼，阿格里帕将军还是更偏心他的。
　　想到这里，玛尔凯路斯满意的松了口气。

　　饭吃到一半，又有人来通报，说有高卢骑兵小队靠近。
　　“阿瑞德斯大人，情况已经清楚了。我们抓到了一个家伙，请您跟我们来吧。”来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营地。
　　“马上过去。”阿瑞德斯说。

　　他看向玛尔凯路斯，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诚恳。
　　“玛尔凯路斯大人，请您吃完饭后就跟我去埃尔维基。”
　　阿格里帕：“玛尔凯路斯，之后你的工作就不用来问我了。有什么不懂的，问阿瑞德斯便可。”
　　玛尔凯路斯点点头。

　　路上，玛尔凯路斯询问情况。
　　“虽说镇长坚持声称这些粮食已经是他们能交出的所有了，但是这些都是谎言。”阿瑞德斯说，“玛尔凯路斯大人，我听说您第一次来高卢，和这些人接触。其实，高卢人的城镇和罗马有很多不同之处，这里气候寒冷，即使食物放在屋外也不容易坏。家家户户都有腌制和冷冻食物的习惯，一般而言，出于安全保管考虑，村公所会有一个专门的房子统一存放这些肉类和谷物。”

　　玛尔凯路斯：“这个我知道。他们领我去看了村公所，那里已经空了。他们坚持说托维诺克斯国王已经征收过粮食，但我去信询问的时候，对方否认了这一点。”

　　阿瑞德斯：“和他们纠缠这个是没有用的。即使是托维诺克斯国王本人到场，都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
　　玛尔凯路斯：“托维诺克斯是在使绊子？”
　　阿瑞德斯：“有可能。他对罗马人的态度一向不可靠。”

　　他们很快就到了埃尔维基镇的外围，玛尔凯路斯看到有一队黑衣士兵站在村口，气氛异常紧张。

　　阿瑞德斯走上前，用高卢话喊了几句。一个脑袋剃光了一半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玛尔凯路斯随即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大汉冷着一张脸，用不认同的目光看着玛尔凯路斯，张口说了几句高卢话。从语气来看，他很生气。

　　玛尔凯路斯问一旁的随从：“他在说什么？”
　　随从：“他说，他们不应该讨好罗马人。做的太过分了，大家会对阿瑞德斯族长有意见。”
　　阿瑞德斯用高卢话训斥了大汉，大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随从：“他说，不要抱怨。先把眼前的事办完。”

　　阿瑞德斯：“请跟我来。”
　　玛尔凯路斯：“大人，雷米部对您有意见的人有很多吗？”
　　阿瑞德斯摇了摇头。
　　他说：“其他部族大多只是嫉妒雷米部与罗马人的关系。因为阿格里帕将军更加照顾我们的人。”
　　玛尔凯路斯：“他们怎么会嫉妒呢？他们不是讨厌我们吗？”
　　阿瑞德斯：“当自己想要却得不到，反而看到别人得到了，人们就会希望对方什么也得不到。这就是嫉妒。但是这些人并不想被别人看出嫉妒心，于是就以团结为借口，希望雷米部放弃已经得到的好处，加入他们。”

　　他们进入了城镇，玛尔凯路斯注意到周围有许多充满敌意的目光。
　　“大人，我们找到这些人。他们似乎和克雷伊有勾结。”
　　黑衣大汉把他们带到一所房子里，玛尔凯路斯还没有进入，就闻到了十分浓郁的血腥味。
　　他还从来没闻过这么强烈的血的味道，似乎不仅仅是鲜血本身散发出的，而夹杂着别的什么。

　　这是一间酒馆的大厅，此时已经没有半个客人。屋内的桌椅板凳全都被砸的稀烂，墙面地板有若干血污。

　　“我们在这栋酒馆后厨的门板下面发现一个藏匿武器与粮食的地窖。而且我们的人还在昨日探听到这家酒馆的老板在暗中支援瓦诺部叛军的首领克雷伊。”阿瑞德斯听完手下的叙述，将他所知道的内容对玛尔凯路斯进行了翻译，“弗雷正在拷问老板和他的同伙。”

　　阿瑞德斯让玛尔凯路斯下到地窖，酒馆老板被扒光了衣服吊在一根横梁上。
　　他旁边放着刑具，另一边绑着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

　　阿瑞德斯：“我是怎样为您工作的，请您看着。一定会得到让您满意的结果的。”

　　阿瑞德斯走上前，呵斥那个老板。
　　老板显然在这之前就挨过毒打，他的两只眼睛都高高的肿了起来。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呜呜…”
　　阿瑞德斯：“你的弟弟究竟去哪了？！快说，是不是他派人通知克雷伊运走了粮食？”

　　老板：“我…真的不知道……他，他向来游手好闲…我说了的，他今天去哪里，明天去哪里，是从来不跟我说的…”
　　阿瑞德斯：“你在说谎。”
　　他抓住一根镶嵌着铁钉的鞭子，朝着男人走去。在走了两步后，他突然调转方向抽向角落被绑着的女人和孩子。
　　女人尖叫一声，扑到孩子身上企图挡住。
　　老板大声求饶：“别，别这样，阿瑞德斯大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们吧！”
　　阿瑞德斯：“今天你不会活着从这里离开，但是我可以放过一个孩子。这三个孩子，你选一个。”
　　老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他惊恐的看着阿瑞德斯。

　　阿瑞德斯：“只要你告诉我你弟弟和他的妻子孩子的藏身地点，我可以只让你死，放他一条生路。”

　　玛尔凯路斯坐在前方，他浑身不适的把视线移到了另一边。
　　该死的，他非得看这种场景不可吗？

　　他注意到了墙角边抱成团四个人，年龄较大的女人应该是老板的妻子，年轻女人是他的大女儿，两个小孩年纪太小看不出性别。他们惊恐的瞪着阿瑞德斯，看着他的影子靠近他们，再次挥手，发出尖叫。
　　那鞭子上的铁钉划过女人的头部，喷出了大股鲜血。女人发出惨叫，捂着喷血的眼睛歪倒在一边。她瞎了一只眼。

　　“阿瑞德斯，你不得好死，阿瑞德斯！”老板悲愤的咆哮着，“你这个罗马人的帮凶！刽子手！该死的屠夫！你背叛了我们！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阿瑞德斯不为所动：“你们才是叛徒，你们的行动只会激起罗马人与高卢人之间的矛盾。你帮助叛军偷走了我们的粮食，害得我们不能按时交差。”
　　他走上前，用鞭子抵着老板的下巴：“你以为这样做，他们就不会过来抢吗？在大军到来前，还是老实交代吧，不要连累更多人。”

　　那个最小的孩子，因为母亲的惨状吓昏了过去。他的姐姐连忙摇晃他的身体，拍打他的脸。
　　“他没气了，赛奥，他没气了…！该死的！哈索尔到底在哪？！赛奥！”瞎了一只眼的母亲抱着孩子哭喊，“都是你的错，你们这群该死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小哈尔……”

　　玛尔凯路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他忍不住开口抓住随从低声问：“他到底有什么毛病，非要对小孩下手？！叫他住手！”

　　随从小跑到阿瑞德斯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阿瑞德斯走到他旁边，解释道：“您不用质疑我的做法。不这么做，是问不出什么的。他们都是不识好歹，不知感恩的贱民。对您而言，他们都只是家畜，不配您费心劳神。”

　　玛尔凯路斯还想伸手阻止他，阿瑞德斯已经转身去抓还活着的另一个小孩。
　　母亲和大姐连忙扑上来阻止，旁边端着刑具的屠夫用铁棍抽打她们的身体。

　　“你这个畜牲，阿瑞德斯！你还是高卢人吗？！你这该死的——！你怎么能这么做？！”老板嘶吼着。
　　“你弟弟，哈索尔的藏身地，究竟在哪里？”阿瑞德斯让手下展开一张地图，“画出来，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我呸！”老板一口混着血的痰吐到了阿瑞德斯的脸上。

　　阿瑞德斯擦掉眉毛上的脏污，他面无表情的把那个孩子提了起来。
　　“你疯了！赛奥，快说啊，不要，不要这样快放过我的孩子，贝奥，贝奥——不要—！”母亲尖叫着。
　　玛尔凯路斯站了起来：“等等！算了，别——”

　　阿瑞德斯把那个孩子丢在地上，示意一个士兵走上前，撕开她的衣服。那是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她因为害怕不断的尖叫。
　　一个士兵拿出一根铁棍，朝着女儿腿中间伸了过去。
　　“住手！”玛尔凯路斯上前，一脚踹在士兵的手上。
　　“够了，我不管你怎么审问这些大人，这孩子我带走了。”玛尔凯路斯弯腰抓住小女孩儿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阿瑞德斯欲言又止的望着他：“玛尔凯路斯大人……您这是浪费时间。”
　　“我不管，那是你该操心的。”玛尔凯路斯捂着发痛的胃部离开了地窖。

　　他带着孩子上了前厅，打算在这里坐着等。
　　反正那个地窖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这些高卢人都是这么野蛮的吗？怪不得是会把孩子生到泥地里打滚的蛮族，畜牲不如的东西！

　　小女孩抱着肩膀，呆呆的看着他。
　　“好了，没事了。”玛尔凯路斯摸了摸她的头。
　　噢，好脏的小孩，身上一股臭味。
　　他把嫌弃的心情压了回去，强颜欢笑，企图装得更友好。
　　“去问问阿瑞德斯身边的人，他总是这样的吗？”他说。

　　随从点了点头，他再次下地窖去了。
　　地窖下方仍然不断传来鬼哭狼嚎，没一会，有两个男人爬了上来，紧接着，阿瑞德斯也出现了。
　　“玛尔凯路斯大人，我问出了这个叛徒的家人的藏身地。我现在就去派人把他们带来。”阿瑞德斯交代完，又退了下去。
　　他退到一半，又不放心的爬上来：“对了。您要小心这些高卢人。”

　　小女孩看起来很久没有吃饱过了，她瘦的肋骨都凸了出来。
　　玛尔凯路斯让随从给她找吃的。
　　随从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还不快去！”玛尔凯路斯骂到。
　　随从只能点点头，连忙行动起来——找阿瑞德斯的人问哪里有食物，又换了些钱，去门外的市集去买吃的。

　　市集上，镇长正在大声宣读托维诺克斯国王的许可令、罗马人特许雷米部族长阿瑞德斯调查叛军的通知。
　　“要是谁，胆敢和叛军做生意，那就是死罪！”镇长大声宣告，“这座城镇，承蒙尊敬的罗马将军的庇佑，沐浴着国王陛下的光辉，承受此等恩惠，若是恩将仇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随从小跑着买了羊奶和黑面包，待回到酒馆时，却看见玛尔凯路斯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