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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艰难从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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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家,进入军队,玛尔凯路斯才逐渐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从没出过远门,又疏于锻炼。骑在马背上前进,很快被证实是对他的严酷折磨。即使勉强支撑自己的腰都做不到,他几乎是要趴在马背上以缓解疼痛。
这一点在军队越过亚平宁山脉,进入内山高卢人的地盘后越发明显了。缺少一重山脉的阻挡,气温明显降低,沿途周围人的生活水平直线降低,连带着居住条件也继续下降。
并且,因为在行军途中,所以吃饭也必须狼吞虎咽。即使阿格里帕会给军队中的高层,连带着他一起找当地居民的房子借住,可玛尔凯路斯仍然不适应。
阿格里帕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他早就坦然的接受了玛尔凯路斯身体状况差的现实,只希望他的情况别糟糕的拖累全军进度。
“实在坚持不住也没有关系。玛尔。”阿格里帕骑着马走在他旁边,“你舅舅…当年,他也是这样。后来在战场上,他还被人用担架抬下去过。可能你们家人的身体都不适合从军。”
“那他还非要我来。”玛尔凯路斯的怨气十足。
“这是为你好。即使是不适合,也是要参加的,”阿格里帕说,“公职人员必须要有——”
“……从军的履历,我知道。”玛尔凯路斯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打断了他的话,“你们都说了好几遍了,好几遍……”
他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事,而不把注意力放在胃部。
“将军,我以为会允许军属随军的。”他低声询问。
真糟糕,当地居民的女人也是一种近乎丑恶的姿态。他甚至看不清她们的脸和皮肤的颜色,只大概觉得是类似雌性的人型生物。
“她们不会这时候来…”阿格里帕顿了顿,“这样寒冷的天气,怎么能让女人上前线后方?”
“所以…我们要等半年吗?”玛尔凯路斯失望的说。
士兵的营地之外,还有一个小营地,是专门为军队里的主人的奴隶们设置的。军妓和商人有时也会跟着。
原先他以为军属会直接和这些人混住。看来并不是这样。
“要看情况。”阿格里帕说,“战事吃紧的话就不可能了。如果相对和平就没问题。但一切还是取决于奥古斯都的态度。”
绝大多数罗马士兵是不允许结婚的,自然也没有军属随军的说法。只有极少数地位很高的军人,以受到奖赏的形式回家结婚,留下后代。
既然让他结婚,便是希望他能尽快留下后代。
阿格里帕听说了屋大维的打算:若是条件允许,屋大维一定会尽快把尤利娅送到后方。若是玛尔凯路斯能在军队表现优秀,她可能会常驻当地,并可能拖家带口的留在军队里。既然玛尔凯路斯必须要在军队历练,即使让他们留下后代的方式是把女眷餐风饮露的送过去,也要实现。
罗马一直和北境的日耳曼人与高卢人有冲突,恺撒时代之后,屋大维和阿格里帕沿袭恺撒对于高卢人的政策,归化山南高卢,对于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则以莱茵河为东西分界线,统合河东地区,并在莱茵河西侧长期驻扎八个军团。是所有地区长期驻扎军团数最多的。
这八个军团中,辅助军比正式军人数稍多一些,但总体二者相差不多。他们都是重要的战斗力量。
他们的团走的晚一些,阿格里帕护送着大批军用物资,玛尔凯路斯跟在他身边处理工作。其实是帮忙做做杂活,更多的他也做不了。玛尔凯路斯身体一直不好,吃不下睡不着,更多时间处于虚弱状态。
他的存在有其意义,士兵们虽然不提,但会在意这个。毕竟他是奥古斯都的代表,有他在,士兵们就不担心自己的后勤补给会出现问题。毕竟,奥古斯都总不会委屈自己的继承人吧?
阿格里帕不知道他这种水土不服的状况要持续多久,但他观察玛尔凯路斯的脸色,心里担忧。
他想到屋大维第一次上战场,差点要病死的事。那时对阵布鲁图斯的军队,屋大维作为主帅直接倒地不起,于是就不战而败退了。
即使玛尔凯路斯不承担任何具体的作战任务,对军队的士气也有很大的影响。
“我们还要多久能到…阿尔卑斯山口?”
他们走了半个月,玛尔凯路斯已经感到麻木。
“快了。”阿格里帕开始严肃的考虑,为了玛尔凯路斯的生命健康,他恐怕得把他送回家。
随着一天天过去,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了。
至少应该让他吃的再强壮一些再送上战场。否则跟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到了夜晚,军队在计划地点扎营。
阿格里帕把自己的床铺上一层厚厚的动物毛皮,让玛尔凯路斯躺着,他则睡玛尔凯路斯的床。
营帐里升起的热腾腾的火焰让玛尔凯路斯的痛苦减轻了,他有了些精神,便抓紧时间工作。他给屋大维写信,写军队的情况,粮草、铠甲、交通工具,等等。能为自己所在的军团争取更多资源…是他为数不多能做到的事。
阿格里帕听完部下们的汇报后走回营帐,与玛尔凯路斯商量送他回程的打算。
“不过,你刚出发就回家,影响未免恶劣。所以,我们会计划稍微绕一点路,去沿途的克洛纳停留一晚,顺便解决当地的匪患。到时候,我们会说你在剿匪的过程中脚受了伤,这样送你回家就没问题了。”
玛尔凯路斯出了口气。
“我听说…提比略他们已经到了位于诺里库姆的营地了,对吗?”
阿格里帕点点头:“很遗憾,是的。他们不仅比我们早出发一个月,速度也比我们快。”
阿格里帕已经收到了卡尔维希乌斯接二连三的报告,作为先遣部队和斥候营的长官,他的目的是勘察地形,清理道路,查清当地敌我力量的真实情况,为后续阿格里帕所率领的大部队的行动做准备。
玛尔凯路斯:“我觉得好多了。我想…我还可以坚持。”
阿格里帕:“先到克洛纳再说,好吗?越往北走,气候就会越恶劣,你不一定能坚持的了。”
手下的任何军官不在身边,即便是阿格里帕,屋大维仍会担心。
虽然多年的感情告诉他,他是可以被信任的。只是他会去想如今自己的弱势,与阿格里帕的强势。
尤利娅敏锐的察觉到屋大维心情并不好。
“你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屋大维摇摇头。
他今天收到了阿格里帕的信,信上说,玛尔凯路斯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长期随军,应该把他送回来。
“不过我不会让他直接回来。考虑到大家的声誉,我会处理一下。”阿格里帕这么写。
他还真是面面俱到…屋大维支着脸,这反而让他有些不舒服了。
一谈及军队的事务,他就陷入弱势。所以他不得不青睐更多家境普通的年轻人,以期望他们能分散压力。
对塞克斯图斯有期望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他们都曾属于图里努斯家族,至少有这层血缘关系作为纽带。
玛尔凯路斯是他所期望的,在军队里的重要的“自己人”。
可这还没出发几天,阿格里帕就说要把他送回来…是玛尔凯路斯真的不行?还是阿格里帕另有打算?
屋大维控制自己心里的怀疑,他心想,至少他得优先怀疑其他人,最后的最后再考虑阿格里帕的情况。
“剿匪不是我们的目标。但是,如果你的判断告诉你应该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吧。我远在罗马,不清楚实情,一切都交给你照顾。也请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屋大维回了一封充满关切的信。
另一边,阿格里帕收到信后,觉得内心十分熨帖。
他望向玛尔凯路斯,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更认真的照顾他,是否还有哪里做的不到位?
屋大维对玛尔凯路斯的期望他是清楚的,也能明白这对他的意义。或许他该更努力的帮他…
可是看到玛尔凯路斯在吃完饭后的晚上又吐了,阿格里帕十分犹豫。
算了,还是先按照他的想法来。要是出人命了,就什么都没用了。
队伍改变了预定路线,前往克洛纳驻扎补给。
阿格里帕亲自在城镇寻找手艺好的厨师,给玛尔凯路斯做饭——期望找到能让他吃了不吐的食物。
“水要喝热的,这样不容易被病气上身。”那位厨师手把手的教玛尔凯路斯的随从,如何伺候好他们的主人,“生肉必须要切碎,将肥瘦分开…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虽然肥肉是难得的美味,但并不适合像您家主人这样的人。只会让他拉肚子。”
阿格里帕决定多花几天照顾玛尔凯路斯,他把队伍分成了两部分。大部队提前出发,前往冬季过冬的营地。他则在克洛纳训练刚招募的新兵,并带着一小股精锐去山林与溪谷里剿匪。
军事工程的进度一天也不能耽搁,日耳曼人随时可能袭击因为换防而空虚的边境。
“你就不要去了。”阿格里帕说,“那对你来讲很危险。”
玛尔凯路斯:“可是…我不去的话,怎么负伤,再让您送我回家呢?”
阿格里帕:“没关系。我会先带人把他们从窝点里赶出来,并想办法把他们赶到一起。之后,你带领军队,从正面一口气全歼他们。”
玛尔凯路斯:“对您来讲会不会太危险了?”
阿格里帕摇摇头:“我不会亲自去。我手底下有很擅长带小股部队奇袭作战的军官。”
阿格里帕对玛尔凯路斯的照顾,在外人看来,近乎有些“无底线”了。
作为负责驱赶山匪到封闭溪谷的精锐部队的队长,德帕尔对阿格里帕提出建议:“大人,我并不反对。但这不是打猎…”
他是骑士阶层出身的,由非公民组成的辅助军骑兵队长官。辅助军的骑兵队虽然在地位上不如正式军,但却是罗马人从当地征召的精锐部队,是配合罗马主力步兵进攻的重要力量。
“就这么做。若是你信任我的话,就要遵从命令。”阿格里帕强调道,“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你应该让你的士兵无论什么原因都能保持纪律性和对军队的忠诚。你不要问具体原因。”
德帕尔抿住嘴唇,他点了点头。
罗马军队从上至下都是一个严密的系统,而从屋大维开始,他正将这个系统进行整合和再造——漫长的军事系统改革。
如果说屋大维之前,罗马的军队依靠着各个元老院大家族的团结,出资组建军团和富有个人魅力的首领训练,那么屋大维之后,他将塑造一个职业化,体系化的,团结且统一的罗马国家军队。
每一名士兵的从军之路,从入伍到升迁再到退役,都受到精细的管理。军费也统一的从全国的税收里支取,从中央流转,再按照由奥古斯都划定的“整个国家”的需要而进行分配。
玛尔凯路斯能意识到屋大维对他的期望,远比任何人来的沉重。
可到了亲身体验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寒风,又冷又硬的食物,疲惫的行军和灰暗的天空。
他读着恺撒的高卢战记,几乎没法将恺撒所写的内容和现实联系到一起。
那些书中的山脉变成了真实存在于眼前的天堑,以至于他无论如何无法理解山脉那边居然还能有人生存,甚至曾经威胁到罗马城的存亡。
军队一部分在克洛纳驻扎,另一部分则在另一个军团长的带领下,朝着山口要塞下的一个村庄前进。
“明天,德帕尔会带队,大概需要半天时间。”阿格里帕说,“你感觉还好吗?”
“我很好。事实上,我认为我…或许,不需要…”玛尔凯路斯说,“不需要回去。”
阿格里帕走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玛尔凯路斯的脸色实在太差,阿格里帕忧心忡忡。
“不,还是按照商量的来。”他说,“等明天看看情况——看你骑马到前阵有没有问题。”
尤利娅又收到一封信。是屋大维把信交给她的。
“玛尔凯路斯可能要回家。你做好迎接的准备。”
尤利娅脸色变了:“他怎么要回来了?”
屋大维叹了口气:“他身体不好。”
尤利娅:“那…他回来之后,谁来替代他监军?”
屋大维:“我会让梅塞纳斯去。如果战况出现变化,我亲自去。”
尤利娅:“北境的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了吗?”
屋大维:“还好。但奥古斯都家的人不能这样没出息——待他回来,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怀上孩子。”
“不如就让提比略代表你调到阿格里帕将军麾下吧。”她说,“毕竟他也是尤利乌斯家的一员。”
屋大维沉默着,他在思索。
尤利娅:“我没有私心。说实话,他可能更合适。跟随阿格里帕将军的话,想必也能学到更多吧?”
屋大维点了点头。
他居然没有一口否决,尤利娅感到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