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罗马！》Reach

78、剧场的绑架事件

　　尤利娅回到家，抓紧时间洗漱换衣，并在约定时间之前就到了屋大维的院子外等着。
　　待通报的人出来示意她进去后，她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屋内，屋大维正在奴隶的服侍下换衣。他去掉长袍，换了一身普通的长袖衣衫，又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有人说你的轿子去了老街区。”屋大维斜睨着尤利娅。
　　“嗯。据说那是恺撒曾经住的地方，我去看看是……”尤利娅回答。
　　“你进了那些下等人的家门！”屋大维怒气冲冲的打断她，“居然敢踏入那些豢养庙妓和角斗奴隶的商人肮脏的门厅，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放肆。”

　　尤利娅的心脏揪紧，她知道屋大维会反对，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反感。

　　“傻站着干什么，走吧。”屋大维率先出了门。
　　她跟着他去了餐厅，利维娅和屋大维娅也在。利维娅带着小杜路苏斯，屋大维召唤他到身边，检查了一番功课，便让妻子带他先吃。
　　“你坐我旁边。尤利娅。”屋大维说。

　　尤利娅不情不愿的坐到他旁边的软榻上。

　　屋大维说：“我已经明令禁止我的家人跟这些人来往，作为玛尔凯路斯的妻子，你也代表着全家的脸面，就更不该做出这种行为。”

　　“他们…他们都是普通公民。到底有什么问题吗？”尤利娅小声抗议。
　　“那是和一群下流胚打交道的生意！”屋大维说，“早该好好管管他们了，这群把人搞得不人不鬼的家伙。”
　　“好吧…”尤利娅弱弱的回应。
　　屋大维娅凑过来对她解释说：“不要去和那些做皮肉交易买卖的三教九流有太多接触。这不仅对你不好，对恺撒的声誉也是一种损害。”
　　尤利娅握紧了拳头，她很紧张。
　　角斗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那不是古罗马很常见的一种娱乐活动吗？

　　“如果敢让我发现你和这些奴隶有不该有的接触，我绝对会打断你的腿。”屋大维幽幽的望着尤利娅。
　　不远处的利维娅浑身颤抖了一下，想到了曾经自己的遭遇，她不自然的低垂脑袋。

　　“我只是…我只是想，想给我的奴隶找个老师，学习战斗的技巧。”尤利娅回答。
　　“为什么？”屋大维不愉快，“你要养战士替你杀人吗？”
　　尤利娅：“没有，就是，我也想跟着学。我想要…保镖。”
　　屋大维：“没事找事。”

　　他果断的评价让尤利娅很不开心，她把脸扭开，闷闷不乐。
　　屋大维打量了她一会，心想，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总是有各种让人头疼的奇怪的想法…

　　屋大维：“你不需要保镖。你在担心什么？”
　　尤利娅：“我不知道。以防万一吧。”
　　屋大维：“就知道胡思乱想。要是遇到需要你动用保镖的情况，那说明我早就出事了。要是有我都处理不了的情况，你的那两个保镖能起到什么作用？”
　　尤利娅：“可是什么也不做，更没用吧？”
　　屋大维：“你到底想干什么？”
　　尤利娅：“我想…有些事，至少能依靠自己？”
　　屋大维冷笑：“我很需要你做个好妻子，好母亲，这是只有你能做的。”
　　尤利娅：“…”
　　屋大维：“世界的规则对女人并不友好，你必须依靠我和你丈夫，没有我们的保护，你只会遭遇不幸。”

　　他又叹气：“你什么时候能听话一点，不要做出格的事…”
　　尤利娅：“我让那两个奴隶学习武艺。我只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变得对我而言更有用。你既然希望我当个好妻子，那我是不是得学会管理家里的……奴隶？下人，又不是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屋大维头疼不已，他恨不得当没听见。
　　“行了。”他说，“你完全可以问我的意见，而不是自作聪明。我送你一个人，以后有事你都叫他去办。你不能亲自去。这种战斗用的奴隶，不能养在家里，要送到专门的农场，需要有个可信的人替你打理。”

　　尤利娅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还有，”屋大维说，“我的亲兵也会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不用担心。”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
　　尤利娅感到他动作很温柔……即使他还是用一种不愉快的表情瞪着她。

　　吃完饭，屋大维又问尤利娅想不想看戏剧。
　　“如果你想看，就去看。”屋大维说，“省得你总对别人表现出一副我对你有多苛刻的样子。”

　　屋大维认为一味地逼迫是没有效果的，教训必须要取得进展，软硬兼施才最合适。
　　她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屋大维这么想。所以他得有耐心的，慢慢的教她，训练她。
　　他用余光看了眼利维娅。她已经失败了，这都是他的错，是他不够耐心造成的。
　　尤利娅不能成为第二个她…

　　然而，对尤利娅，他虽能看出她的情绪，但不理解。
　　她似乎天生就是要和他对着干，总是不听话，就是为了让他生气。可原因是什么呢？

　　屋大维看出尤利娅有深深地不安与恐惧，奴隶说她在床底下藏首饰和钱，时不时要拿出来清点一遍。屋大维不明白为什么，她很缺钱么？

　　他给她创造最优渥的生存环境，她的丈夫也不可能违逆他的命令对她做什么坏事，他对她的期望也没有很高，她的烦恼和忧虑从何而来…？

　　还是说，她身上独属于女人的那一部分天性在作怪？比如，不甘于做某个男人妻子，而更享受丈夫以外的男人们的追捧。
　　或者，对诗人口中“甜蜜恋情”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与虚荣的向往？
　　屋大维回忆了一下。她似乎并不讨厌别人写给她的情书，她一封都没有扔，都让奴隶收了起来。
　　是了，没错。尤利娅之前对提比略的迷恋就是一种证明。现在提比略和她丈夫一个都不在身边，她便感到寂寞，开始寻求刺激。

　　屋大维警惕的盯着尤利娅。
　　难道她私底下又和什么男人有来往了吗？

　　尤利娅再去特里努斯家的计划泡汤了。她只能让奥维德派人去角斗场，替她完成她做不了的监护工作。
　　比提尼娅写了好几封信，一会邀请她去某某家的茶会，一会邀请她去某某庄园赏景。尤利娅虽没什么兴趣，但却想通过这种方式出门。
　　——也不行，每次递交目的地的申请都被屋大维否决了。
　　尤利娅真佩服他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阻止女儿出门的精神。

　　天呐，利维娅怎么受得了他的？

　　看戏剧的要求倒是被同意了，但屋大维表示他也要一起去。
　　奥古斯都会去欣赏阿特拉戏的消息不胫而走，罗马城内攒动着各种想要趁机与他套交情的热切氛围。

　　结果——那只是一场以比喻的方式，隐晦的歌功颂德。讲的是，屋大维阻止了罗马分裂，并给罗马带来和平的故事。
　　尤利娅对故事本身很失望。
　　罗马城内的上层人士几乎都带着家眷出席了，场面很热闹也很庄重。
　　尤利娅和所有贵妇人一样，穿着华丽的长裙，戴着头纱，由家里的男性带着出面。
　　因为她丈夫不在，由屋大维看护她。
　　利维娅在屋大维一边，尤利娅则在另一边，她的另一边是屋大维娅，利维娅的一边是杜路苏斯。
　　杜路苏斯已经长到了屋大维肩膀那么高，他悄悄的探头看着尤利娅。

　　杜路苏斯一出生就被屋大维扶养，虽然父子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杜路苏斯却认准了屋大维是他唯一的父亲。
　　屋大维注意到尤利娅和杜路苏斯的眼神交流，向前一步挡在中间。
　　杜路苏斯还小，可不能被尤利娅的叛逆心理带坏了。

　　这场戏对尤利娅来说非常无聊，但她却不得不维持着庄重而优雅的坐姿任人打量。他们家的座位在视野最好的区域，这里的女眷个个都和尤利娅一样，努力扮演着文静贤淑好女人的形象。
　　尤利娅借着面纱的掩护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屋大维看了她好几眼。
　　不行，忍不了了。
　　尤利娅：“父亲，我想去洗洗脸。我好困。”
　　屋大维似是受不了她这副丢人模样：“快去快回。”

　　尤利娅走后，利维娅扭头低声问小儿子：“你盯着你姐姐看干什么？她脸上没脏东西吧？”
　　杜路苏斯：“母亲，您不觉得尤利娅…还是很漂亮的吗？和您说的不一样。她不是怪物。”
　　利维娅翻了个白眼。

　　尤利娅带着埃西比退到了剧院长廊边，她找了一个石台坐下，等埃西比去附近的喷泉弄水。

　　看来是太困了，尤利娅的身体向后翻了过去。她躺倒进了草丛，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隐约之间，她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尤利娅半睁着眼，感到那声音不断的传入耳中。

　　“没错……就是…这样……等一会……”
　　“奥古斯都……那条路…”
　　尤利娅的脑子还处在混沌状态，但很快她便清醒了。
　　这些人在谈论屋大维？
　　他们在说什么？

　　她正这么想，声音近了些。
　　“……塞克斯图斯，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能因为受了他的恩惠，就忘了答应过兄弟们的事。”
　　“我……正在想。”
　　“别犹豫！他根本不该这么对你，他夺走了你父亲的财产，还报复了你母亲，害得你们不得不在西班牙那个鬼地方流浪了十年！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给他当走狗吗？”
　　“……这些话是危险的，塔里卡。还有，我不觉得他欠我的。”
　　“别忘了，没有阿克塞西姆斯大人的提携，你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我知道。”
　　“总之，我们打算等会动手，你必须帮我们。”

　　动手？动什么手？
　　尤利娅疑惑。
　　她躺在地上没动，等着那二人离去。
　　埃西比去了哪里？没出什么意外吧？

　　尤利娅正这么想着，却听到脚步声更近，似乎是要经过自己这边。
　　尤利娅低头看向自己，被一根草扫过鼻翼，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脚步声顿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黑影笼罩在了自己脸上。

　　一个高大的男人的影子，逆着月光，站在尤利娅上方。

　　“尤利娅？”对方出声。
　　是刚才两个男子中的一个。
　　尤利娅动了动鼻子，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她心想，这个人…似乎是被称作塞克斯图斯的男人…他怎么会认识自己？
　　在罗马叫塞克斯图斯的人有很多，和盖乌斯一样，这是个常见男名。
　　认识自己的塞克斯图斯会是谁？
　　“你在这里做什么？晕倒了吗？”男人单膝跪地，伸手抓住尤利娅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尤利娅看清了他的脸，一时有些怔住。
　　这是个长相十分英俊，有军人气质的年轻男人。他的托加长袍下方是一套正装用的铠甲，露出的手臂和胳膊上有很多伤疤。
　　他长得和屋大维神似，尤其是五官中显得精致的薄嘴唇和忧郁的微微向下撇的眼角。

　　“塞克斯图斯…表哥？”尤利娅试探性叫到。

　　塞克斯图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都听到了？”他问。
　　“听到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刚才太困，躺在这里睡着了。”尤利娅连忙否认。
　　她试图爬起来：“我的女奴应该在找我…”
　　塞克斯图斯突然抓紧尤利娅的胳膊，捏住她的脖子。
　　“不，你离我们太近了。你什么都听见了，对吗？”
　　尤利娅掰着他的手指：“我，我真没有…”
　　塞克斯图斯十分心烦意乱，他想到什么，竟有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尤利娅看出他内心在设想各种可能，她眼珠左右转了转，寻找着可能会出现的埃西比的身影。

　　塞克斯图斯突然想起，她还有一个侍女？不行，他得赶紧……
　　“……我并不想做什么。”
　　安静了一会，尤利娅听到塞克斯图斯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放开我吗？”尤利娅继续掰他的手指。
　　塞克斯图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一下子站起身，夹住了尤利娅的身体。

　　尤利娅一惊，连忙挣扎。她张开嘴想要喊出声，被塞克斯图斯一把捂住。
　　不能让她给屋大维通风报信，否则塔里卡他们就完蛋了！他们打算在今晚奥古斯都回家的路上伏击他，塞克斯图斯虽然对此事很消极也并不想参与，但他不愿看到昔日的朋友命丧于此。

　　尤利娅双脚离地了。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被绑架了。
　　“呜呜呜，呜呜呜。”尤利娅左右扭来扭去。
　　奈何塞克斯图斯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她实在敌不过，就这样被塞克斯图斯从身后像是抱个大包裹一样从剧院的后花园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