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春风又生0

2、余雨 顾垣

　　新年钟声响起时，出租屋外的烟花瞬间照亮的夜空。

　　屋外是人们的欢呼声，屋内是余雨一个人的寂静。

　　手机里响起一声声祝福，余雨都没有打开手机的意思。

　　余雨拿起放在地毯上的啤酒，淡淡的抿了一口。

　　这是她喝的第十瓶啤酒，喝完的易拉罐被她摆的整整齐齐，像是列军姿一般。

　　电话声响起，余雨随手接起“喂。”

　　电话另一头是一道男声，“请问是余雨，余小姐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冷的声线让余雨坐直了身板，“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临城公安局的，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

　　余雨草草应了一声挂断，脑子像是不听使唤似的，随手拿起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就往外冲，刚被她摆的整整齐齐的易拉罐，被踢的零散。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所以才这般不淡定，余雨安慰着自己。

　　但她还是没忍住，拼了命的冲下去，向来注重素养的余雨在这一刻冲上了别人先打好的出租车里，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丢下，“师傅，临城公安局。”

　　师傅见余雨脸色苍白，地点又是临城公安局，也猜到了小姑娘应该是遇到了难事，特地绕了小道，避开了因为新年而堵车的地方。

　　但可能当坏事来时永远不会只有一件吧，车在山道快要出头时，轮胎被陷了进去。

　　余雨只觉得此刻自己片刻都不能停，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钻出来，打湿了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卸下的妆面。

　　她从钱包里拿出钱塞给师傅，“师傅，实在抱歉我真的有急事，我已经帮您喊了拉车，这钱您留着。”

　　余雨的手微微颤抖着，说罢她便朝前跑去。

　　师傅微微愣神“姑娘，你知道路吗？”

　　余雨擦了擦掉下来的泪“我知道。”

　　去临城公安局的每一条路她都清楚的知道。

　　余雨一路跑到临城公安局“你好，我是余雨。”

　　面前的人正是当时打电话通知余雨的人。

　　“请跟我来。”

　　余雨在后踉跄的跟着，直到在停尸房前。

　　面前的人才开口解释“这是他留给你的信。余师姐，顾师兄是英雄，你….”

　　余雨掀起眼皮看他 ，似在等他说完后面的话。

　　面前的男生踟蹰着说“余师姐，别怪他。”

　　余雨似乎有些站不住了，她穿着双毛拖跑过来的，路途中摔了很多次，手臂和穿着长裙下的裤袜都摔破了。

　　她沿着墙壁缓缓蹲下点了一支烟“你叫我师姐？”

　　陈愈蹲在余雨的面前看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顾师兄和我说过，你们是临大17届的，我是19的。”

　　余雨淡淡的笑了笑“你叫什么？”

　　陈愈接过他刚刚提醒别人拿的厚外套，递给余雨“陈愈。”

　　余雨没有接陈愈手上的外套“陈愈，他有留下些什么吗，给我的。”

　　陈愈将外套披在余雨的肩上，扶她坐在椅子上，“师兄说，都在信里。”

　　余雨不太敢去打开那封信，也不太敢进去。

　　和陈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陈愈，他会被火化吗？”

　　陈愈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应该是家属决定的。”

　　余雨伸手擦了擦眼泪“他生前，记得我吗？”

　　陈愈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师兄在后来的四年里脑子根本不清醒，被那群混蛋拿药吊着命，像狗一样玩耍了两年，我们见到师兄的时候 ，已经没个人样了。”

　　余雨掐着自己的虎口，一遍又一遍，“他早就跟我分了手，断了联系。他不让我找到他。我其实知道他有任务，怕我担心。他那天说了很多狠话，说他从来没爱过我，说他永远不会再记得我。”

　　余雨舔了舔干涩的唇，“你猜我当时说了什么？”

　　陈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泪却滴在了余雨掐伤的虎口上。

　　余雨自顾自的说“我拿烟头的灰烫了他的手臂说，让他有本事再说一遍。他拿起我手上的烟抽了两口就说老子不会记得你。但他这个胆小鬼，当时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转身就走了。那天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这个混蛋了。他也把我从一线调岗到二线，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担心他这个混蛋。十年了，我早就记不清他了。”

　　余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对着陈愈说“好了我该去看看你师兄了，你先回。”

　　陈愈点了点头 ，目光随着余雨关上门的那刻停下。

　　余雨走到顾垣面前，跪在他的边上掀开了白布，那张原本应该白皙的脸上处处是伤痕，余雨轻轻的抚过他的每一个伤口，嘴唇被他自己不知咬破多少次。

　　陈愈告诉余雨说“在卧底的第七年，组织派了个卧底辅助收网，可却险些暴露，为了保住卧底的清白和生命，顾垣暴露了，被注射了新型毒品。在毒瘾犯时，顾垣就会通过身体的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但人的意志力终究还是抵不住毒品，到最后时，顾垣尊严生命尽失。”

　　余雨抱着顾垣“阿垣，我要把你写的信念出来，你每次不都最怕我念了吗。”

　　余雨看着顾垣闭着的眼，“亲爱的阿余，对不起，我那天是骗你的，我哪里舍得忘记你呢。但我快要记不清了，阿余。”

　　余雨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怕自己哭出声，她想给自己给顾垣最后一份体面。

　　余雨的泪滴在了顾垣的胸膛，余雨贴上了顾垣的胸膛“阿垣，没关系，来不及说完的话和不会忘记的爱我都知道。”

　　余雨从停尸房出来后，处理完了顾垣所有后事。在顾垣离开的头七天，她每天都陪在顾垣的身边。因为有人说，那七天他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余雨在顾垣离开她的第三年患上了重度抑郁，自杀过四次，最后一次没有任何的外界干扰，她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但意识却被突然的唤醒，顾垣的声音不停地在喊着余雨的名字，余雨最后从浴缸中站了起来，拿纱布为自己止了血，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自杀过。

　　顾垣走后的第七年，余雨生了一场大病，这一次顾垣也没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