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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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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毒虫受到主人召唤,飞快挪步爬过来,一拥而上生生将一整个活人占据。
风信子全身上下挤满了黑压压,似要将她一口口蚕食活剥了。
她不堪忍受,直要一掌拍碎自己天灵盖。
宇文铎只是抵靠在假山石上,兴致盎然的欣赏,拇指拨开酒囊,痛快灌了一口。
醇香泄露出来的同时。
忽而间一块小石子溅入池塘,飞起无数簇碎珠如帘,直兜向被毒虫爬满的风信子,水珠内附着的内力在一瞬间催化成冰,哗啦啦无数虫尸堆了满地。
风信子踉跄站起来,感激看了眼挡在身前的雇主,纵身跳进水中逃窜而去。
康释闻风声不对,飞快回护到了宇文铎身边。抬头看了眼,舔唇道:“师弟……”
青衣如水,眉眼如描的男子,将落在袖间的黄叶仔细放入水中,送流而去,疏淡道:“你不配这么喊我。”
康释扯出一抹轻嘲,复要干笑。
忽而间一道快光如电,直斩而来。
伴随着闷声惨呼,半只鲜血淋漓的耳朵落地。
幸而宇文铎及时拉了康释一把,否则掉的不是半只耳朵,该是半个脑袋。
宇文铎疏狂大笑:“好弟弟,你是来为师父报仇还是为那个美妾报仇。”
宇文聆斜斜抬眼,貌如菩萨,人似静水,玉一般手指从腰间轻轻拂过,那软剑在手也似一片轻薄的云,细声平平:“大哥不该打她的主意。”
宇文铎“喔”了一声,眼神残忍又轻蔑:“不好好在勐川扮孝子,跑出来插手军务。你想死,大哥焉能不成全你!”
话落一掌摧碎假山,散落在地宫的二十四人,顷刻间汇聚在宇文铎身前,杀阵直逼宇文聆。
*
地宫之上,月落日升,两番回转。
在彻底摆脱幽墨如蛇窟的达腊山密林前,谢君凝刹那回眸,感受到了细微的地动。
方位距此至少有三十里开外,是非顶尖高手不能察觉到的内力波动。她一瞬间眯紧了眼,确信游隼会那群人再加上二十四位顶尖高手,无一人能做到如此程度。
有种强烈的血液共鸣,促使她想要踏回去。
“阿凝——”
顾见辞就在此时大掌攥住了她,眉目俊烨,微微一笑,灼胜昆仑里新生的太阳。
“这一程有惊无险,托你的福。”
谢君凝被撞得心一荡,辗然弯眼,同他向早等着接应的队伍走去。
苏樾带着葛老快走几步,火急火燎见礼,接手了挂伤的邓绍,将其安置在马车内。
谢君凝与顾见辞各上了一匹马,一行人熟门熟路赶回军营。
目送邓绍被抬去葛宾飞帐内疗伤之后,苏樾两步请顾见辞大帐议事。
“插在勐川的奸细来报,辽帝日来有意退居后宫养病,将大权移交给二皇子监国。宇文铎在朝拥趸得知此事人心惶惶,皆连发信,催促他早日回京稳定后方。”
天时人和皆在我。
苏樾神采飞扬,“粮草被烧、后方不稳、外敌逼临。倘若我是宇文铎幕僚,必会建议他即刻交接军权,回勐川守好朝堂。前线随便推出一个弃子做替死鬼,总归他只是前来巡按,输了也不会怪在他头上。”
顾见辞将咕咕作响的土陶壶提下火炉,“宇文铎此人张扬狂佞,不能以常人视之。戒骄戒躁,切勿持满戒盈。”
“王爷放心,臣省得。”
苏樾离帐欲找孙启明讨论“加强戍卫”,迎面一股寒凉,抱臂打了个寒颤。
举目望天色喃喃“怎么感觉要下秋雨”。
正踯躅着,却见身后一名黑甲近卫捧着漆木绘花托盘,上头整齐叠着绒毛绵软的白狐大裘。
苏樾伸出手摸了把,“难为殿下还记得我畏寒。”
说着就要抖开试穿。
黑甲一拍他手,着急:“军师摸一把就算了,这可是王爷叫我送给谢姑娘的,你给试脏了,属下怎么交差。”
苏樾“啧啧”一声,靠着正气抵风而去。
谢君凝在葛老帐里探望邓绍,回到中军大帐正好撞见过来送白狐裘的近卫。
她要了点热水,洗去密林一遭身上无处不在的黏腻,出来明显感觉到了气温骤降。
吹了灯,感受到身下柔软的被褥,跟宽敞的象牙床,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打算明天叫人把这些东西撤下去换钱补贴军中。
这么想着闭上了眼,朦朦胧胧睡到半夜,只觉得寒冷的厉害,便使劲往被子里蜷了蜷手脚。
昏暗中,床榻边。顾见辞执着火箸拨了拨刚生起的碳盆,零碎的橙红光点映在他脸上,热气扑面略显灼烫。
看着她抱臂的手逐渐滑落,紧捏的指节也随之舒展,他轻碰了她碎发,起身悄无声息出帐。
黑甲抱盔三两下熟练替他披甲,冰天雪地里,没有火把,没有号角,只有一双双明锐的眸子,压压的军队方阵齐整,马蹄钉铁。
“王爷何必着急连夜攻营?”苏樾撑伞疾步而来。
顾见辞只对他道:“天时助我。”
又瞥了眼中军大帐,下军令:“天亮不许她离营,就说收到消息敌军要绕后突袭,让她帮着镇守大营。”
苏樾狐疑,尚未来得及追问“真假”。
呛咳抬手,已见战马不可追。
*
谢君凝入睡时隐隐生寒,一觉醒来倒是好梦如伴春,坐起来长发瀑洒整只枕头,侧眼见床榻边的炭盆怔愣了一下。
她快步穿衣洗漱,顺手裹了一旁白狐裘,一挑帐瞬间北风袭面。
洁白掌心一托。
雪?
睫毛抖落鹅毛大的雪花,冰的她一抖。
附近的黑甲亲兵顶风小跑,忙递过来了一把伞。感慨:“这个节气下雪,搁在朔北也是几十年难能一见。打昨天夜里就开始纷飞,您看这雪都快没了靴子了。”
“摩迦河呢?”谢君凝心头一咯噔。
她抓住对方小臂,“雪下了一夜,摩迦河当已冰封三尺,冀王要召集商议过河打仗了吗?”
黑甲亲兵一愣。
谢君凝等不及松开他,直往偏营大帐去,一步迈进去只见空空如也,又恍忆起今早不曾听到营地里有练兵声,拧眉便要往摩迦河前线去。
苏樾恰是时跟她打了个照面,拉她:“谢盟主来的正好,昨夜王爷带着孙将军已经渡河攻打辽军大营去了。”
谢君凝才要说话。
他又打断:“可用之将都被带去了前线,如今军营里邓绍负伤,王爷接信恐有辽军效仿咱们绕道密林突袭,千叮咛万嘱咐,拜托你坐镇大营。”
谢君凝迟疑一忖。
苏樾正色:“你可万不能出营,否则营中我一人独木难支。”
谢君凝到底点头:“好吧,先把军中巡防布置统统与我说上一遍。”
半个时辰后,苏樾口干舌燥还没喝上两口热水,又被她一丝不苟拖着出门。
顶风冒雪亲自巡检,打了个大大喷嚏,只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所谓的“囚龙阵”便是由“一字长蛇”、“二龙出水”、“三才无量”等阵糅杂变演而生,然万变不离其宗。
失去了隔水御兽的优势,焉辽对阵多年彼此知根知底。
孙启明得了顾见辞首肯,以“八面埋伏阵”合围应对,气势如虹。仗着突然下雪,敌军不备,宇文铎又还没来得及从密林回转,攻得辽军一个措手不及,军心涣散。
子时前下的雪,丑时湖面冰封焉军整军围攻,寅时辽军试图突围。
与此同时,从密林冒雪奔回来的宇文铎虽已负伤,却仍带着手下接迎突围军,合力撕破了个口子,当机立断带人退守罗海城。
焉军一鼓作气追到罗海城前,顾见辞下令围而不攻,知其军中无粮,后方空虚,特意要与勐川那位二皇子双管齐下,内外点火,耗到这只桀虎守不住阵脚。
几次宇文铎坐不住,叫人前来骂阵,试图请君入瓮决一死战。顾见辞却都不叫接招,气定神闲,令孙启明只管命士兵鸣鼓相和。
罗海城帅府内,几盆血水端出去。
康释将战况报给宇文铎知晓,递过去干净毛巾,复道:“二殿下得了一甲子内功果然非同凡响,派人沿途截杀,恐也已不能将截杀在勐川之外。”
“杀他做什么。”宇文铎用力将毛巾压在伤口,白齿轻咧不屑一笑,眼底光芒大盛。
“就把他完好无损放回京中,我早等不及跟他朝堂上碰一碰了。”
康释瞥了眼窗外,仿佛看到了城外燃起的烽烟,不禁忧忡:“那罗海城这边……”
宇文铎将沾血毛巾丢手:“开城门唱一出空城计,而后替我约那顾见辞来城赴宴。找二百儿郎高呼,就说若他敢来,这罗海城我宇文铎拱手相让!务必叫他们焉军听得清清楚楚——”
康释提剑而去,罗海城百丈城门洞开如饕餮敞开了巨口。
猎风招展,他抱剑传邀。
城头上二百赤膊和声高呼,直冲霄汉。
孙启明变脸,兜马转到中军阵眼,“敌军有诈,这是故意将王爷高高架起,王爷不可中计——”
顾见辞眸中有所思,半晌悄无声息摩挲着一支短短的弩箭,摆手下马:“看着太阳,日落之前我未归,只管杀进城去。”
孙启明眼见他已大步不回,在雪上落下一条银蛇。一翻下马快步伸手,双眸直喷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万全之策摆着,殿下糊涂。”
康释拔剑阻截孙启明。
回身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