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过境》顾染

1、第 1 章

　　四年前，背着巨大行囊携着大型旅行箱的卓越，坐着火车穿越山谷从延边来到恒市上学，当时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的他，对于这样的行程感到兴奋而又新奇。

　　当卓越的脑袋被诸多怪异想法折磨得很疲惫的时候，他开始设法使自己安静下来，卓越用的方法是，执着观察着眼前两座之间小桌子上盛满水的纸杯，观察水是否会随着火车某个微小的停顿溢出杯子，在自以为集中了自己意念的时候，卓越听到了“嗤”的一声笑，他恼怒的抬起头，正迎来对面的人端着沉重的相机按下快门，于是卓越愤怒的表情就被眼前的这个人毫无预兆的收进了他的黑匣子里。

　　“你在摄魂吗？”卓越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的语气不良。

　　“你很幽默。”那个人听到卓越的话又笑了，话间的语气带着不由自主的愉悦，卓越在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兴奋。

　　“一般吧。”卓越见这人并不针锋相对，无趣的答道。

　　“你这是去上学吗？”对面的男人一边问卓越一边收起相机。

　　“恩。”卓越应付。

　　“父母是做什么的？”对面的男人追问。

　　“父亲是木匠，母亲是裁缝，很辛苦。”卓越如实回答。

　　“其实父母也不见得有你想象中那么辛苦。”对面的人说了这句奇怪的话给卓越听。

　　卓越听到这句话，抬起头带着研究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人，只见这人十分礼貌的一笑，任卓越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放肆地扫来扫去，眼前的人大概有二十七八岁，一米八三到八六之间的样子，五官深刻，鼻梁高耸，浅红润泽的唇色和泛着光芒的小麦色皮肤搭配起来由其好看，从身上的衣着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旅行者或是探险家。

　　“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卓越听到这句话慌忙把眼神收回来，恰好这时候火车有了一个急剧的停顿，卓越伸手正了一下水杯，一部分水流到桌子，沿着边缘滴到地下，对面的人拿出纸巾认真的擦拭着桌子边缘，然后把湿了的纸巾扔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完毕，又递给卓越一张。

　　“擦擦手。”卓越顺从的接过去，仔细的擦干了细长的手指。

　　“谢谢，你还在这里坐一会吗？我要去睡了。”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卓越的确是觉得有些没趣了，指了指自己的铺位说。

　　“一起睡吧。”对面的人听到卓越的话，随即站起身，放好枕头，铺开白色薄被。

　　卓越思量着他的话，看着他的后背和他狭窄的一小条床铺发呆。

　　那个人把枕头整整齐齐的摆在床铺的最上方，把被子平铺，然后从两边往里折一下，被子就变成恰好和床铺同宽的一小条。卓越以为这样他应该可以睡了，谁知他又把脚底下的那一块大约有八分之一的被子对折后掖到底下，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保护袋。

　　那人铺好床，脱掉鞋子钻了进去，露出脑袋面向卓越说了一句：“晚安。”

　　卓越明白自己会错了他那句话的意思，转过身学他的样子，像一个仪式一样郑重的为自己铺床，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卓越的脚恰好压到对折掖到被子底下的那一小块，卓越伸了伸腿，睡袋在受力后形状依然保持的完好，原来这样做是为了半夜睡觉的时候不会把被子踢开。

　　那貌似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卓越缩着头在被窝里感叹。

　　躺下来车轮和铁轨之间震荡的声音在耳边被放大，灯光暗下来，卓越在弱弱的光线中看到对面的人已经闭着眼均匀的呼吸着睡着，受他的感染，卓越睡意渐浓，很安稳的睡了前半个晚上。

　　到了后半个晚上，卓越开始做梦，先是自己被劫持，人被点了穴，动也不能动，然后有人报了警，警车跟来，火车被迫停止行进，凶手趁乱逃走，警察一部分追击，一部分留在车厢内盘查。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车厢里一片安稳，拉开窗帘，阳光温和美好，桌子上的纸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勤劳的列车员收掉了，对面的铺位已空，被子被整齐的叠好，像是一块雪白的切片面包，卓越想到昨晚的梦，下意识的把手伸到枕头底下，触碰到了比枕头稍硬一些的薄片体物质，耳朵听到纸张在手指的作用力之下发出响动的声音，抽出字条，原木色的记事本页上写着：

　　记家禾 132XXXXXXXX

　　纸张边缘，有参差不齐的撕扯痕迹。

　　胃里空空如也的卓越，看着纸张上的字迹，仿佛闻到了树丛里清新的味道。

　　照着那人床铺的样子整理好被子后，卓越只背着带着银行卡和身份证及入学通知书的背包去梳洗清理，他站在狭小的吸烟间里闻了一会二手烟，想了一阵子那个人，等回过神之后去餐车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