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病弱少爷挡灾后》小鱼棠

1、第 1 章

　　薛茴刚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到合不拢嘴。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白墙尖顶，弧形的门窗，有假山喷泉，前方还有一大片花园，占地比他们村还大，好像课本上西方王室住的宫殿。

　　两排西装墨镜的保镖站在大门口，看到他从车上下来，没有说话，齐刷刷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

　　薛茴顿时一股自卑涌上心头，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微微蜷缩了一下脚趾头。

　　管家跟在他身后下了车，手里还提着他的行李——

　　也算不上行李，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上学用的课本，还装不满一个手提包，在管家手里轻飘飘地往下垂。

　　管家见他有些为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不要紧张，先生太太人很好的，你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他们不会苛责你。”

　　薛茴来方家的事是管家一手操办的，所以薛茴对他有几分依赖，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方宅。

　　管家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道：“先生和太太在忙工作不在家，晚上你就能见到了，你在方家住小少爷隔壁，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可以尽管提。”
　　“你可以一周回家两次，其他时间你需要尽心尽力陪伴小少爷，一直到小少爷二十岁生日过完你就自由了，在此期间每个月我会定时给你爸妈打五万块。”

　　薛茴静静听着，突然听到钱的事，急切开口打断：“不，不需要给他们那么多。”

　　管家惊诧地低头看他一眼。

　　“给他们一两千够他们生活就够了，”薛茴眼神冷冷的，没有对那个家的一丝留恋，“我也不用回家那么久，我不打算回去了。”

　　管家一愣，随后想起当初薛茴找自己时那义无反顾的样子，以及薛家父母那贪婪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心底忍不住对这个小孩多了几分心疼。

　　他想找些话题岔开此刻尴尬的氛围：“对了，你不好奇给小少爷挡了这一灾后，你会有什么后果吗？”

　　真实就是没有任何后果，每个人命格不同，方谨时的灾落到别人头上，可能就是一场福报。

　　他准备拿这个事安慰薛茴一下，谁知薛茴只是淡淡道：“不好奇。”

　　管家惊讶：“为什么？”
　　薛茴：“因为我命硬。”
　　管家：“……”

　　他生死看淡的态度让一向能言善辩的管家也没了话，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别墅门前。

　　随着两扇纯铜大门向两边打开，一段悠扬的琴声传进薛茴耳朵里。

　　他只听过村里红白喜事吹喇叭，从没听过这么优美的音乐，忍不住定了脚步，沉浸地听了起来：“真好听。”

　　管家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往楼上走：“小少爷没法出去玩，便每天午后都会练一会儿钢琴。”

　　原来是钢琴。

　　薛茴想循着声音过去仔细地听，但是他一个人不敢在别墅里乱窜，怕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乖乖地跟着管家上了楼。

　　所幸管家只是给他指了一下他的房间，便提议要带着他到处转转。

　　薛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忙点头，随后飞奔下楼，直奔琴声传出来的房间。

　　推开一扇门，薛茴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童话的世界。

　　房间正中央摆了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前面坐了一个小男孩，抿着嘴，用白到晃眼的手指流畅地在黑白琴键上敲出一个个音符。
　　阳光透过窗户招进来，将他的上半身镀上一层金边，像是跌落凡间的精灵，稍不注意就会飞走。

　　一曲弹毕，小少爷松了松身子，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

　　管家见状热切介绍：“这位是……”他努力寻找着方谨时能接受的词语，“先生为您找的玩伴。”

　　他话音刚落，薛茴明显看见方谨时的眸光亮了一下。

　　他下了凳子，小跑到薛茴面前，仅仅是这样两步路，薛茴就看见他脸色变得不好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薛茴当即伸出手，想为方谨时把气抚顺，谁知一张手，却看到手心的老茧。

　　再看看方谨时身上昂贵面料的衣服，他最终选择和上手心，用手背一下下抚上方谨时的后背。

　　方谨时抬头，眼神因为太过于热切而变得格外亮：“你愿意陪我玩？”

　　薛茴点头：“嗯。”

　　方谨时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太好了！还没人愿意陪我玩呢。”他说着声音低落下来，“他们都说我是病秧子，不愿意和我玩。”

　　薛茴急了，他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但是他知道这人一定没什么眼光。

　　“你怎么是病秧子呢？你是小王子！”

　　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用词太过于肉麻，引得管家和方谨时一阵笑。

　　薛茴顿时脸红不已。

　　方谨时停了笑声，伸出手，很自然地牵住了薛茴的手。

　　薛茴有些不自在，因为小少爷的手软软的，皮肤光滑又细腻，只有指腹有一层薄茧，他怕自己的手心的老茧划伤小少爷，可是他略微挣扎一下，方谨时就又加大了力度。

　　他不再挣扎，由方谨时领着坐到了钢琴前，方谨时把琴谱摊开给他：“你喜欢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

　　薛茴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

　　自从爸爸开始酗酒以后，他的心愿已经很久没被满足过了，他连要买资料的钱都不敢提。

　　方谨时点点头：“对，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物。”

　　薛茴拿着琴谱翻了翻，最后选了一首：“这个吧，肖邦的夜曲，以前听音乐老师弹过。”

　　方谨时二话不说，连琴谱都没看就弹了起来。

　　婉转的琴声自指尖倾泻而出，薛茴感觉自己的内心都好像被荡涤干净。

　　薛茴一直觉得自己的命又贱又硬，他八岁那年，想自己开火做饭吃，谁知为了躲锅里溅出来的热油，后脑勺撞在了凳子角上。
　　他躺在地上，从中午晕到凌晨都没人发现。

　　眼前美好的一幕于他来说恍如梦境，他闭了眼睛，安静地享受此时的静谧时光，同时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生怕自己一睁眼，又会回到那样不堪的境地。

　　其实他骗了方谨时，他没有音乐老师，这首曲子也是他第一次听。

　　一曲弹毕，薛茴由衷赞叹：“真好听。”

　　一整个下午，方谨时都在弹钢琴给薛茴听，薛茴听得入迷，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孩子们相处得很不错呢。”

　　薛茴听到声音，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位，年轻优雅，像是电视剧里演的绅士和贵妇人。

　　他还没说话，身侧的方谨时就开心喊道：“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贵妇人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也顺手揉了揉薛茴的：“我们提前下班来看哥哥呀。”

　　薛茴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出来。

　　……

　　薛茴从来没有这么难熬过。

　　他坐在沙发上局促地搓着衣角，方先生和方太太坐在另一张沙发，听着管家讲的两人初遇时的场景，都忍不住惊讶。
　　“你这孩子胆子真大，不怕我们是人贩子？”

　　薛茴摇头。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反正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还不如搏一把。

　　管家开始给他们汇报薛茴的情况：“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孩子爸妈……不过孩子本人人品端正，学习成绩也是年年第一，我已经问过学校里的老师。”

　　薛茴忐忑地听着，生怕方先生和太太对他不满意，赶他出门，那样他就没地方去了。

　　万幸的是方太太最后点了点头，对他还算满意，随后又问：“他在哪上学呢？”

　　管家道：“开学在马家村中学上初中。”

　　方太太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的方先生：“有这么个中学？”

　　薛茴感觉更局促了，用细不可闻的声音答道：“是九年义务教育就近入学。”

　　他们县里有好初中，老师也建议他去，可是他去不起，一年学杂费就要一万块。

　　“这个学校不好。”方太太只听了一下就吩咐管家，“你去把他学籍转走，转到小时的学校。”

　　薛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只依稀记得管家提起过，这个学校的名字他不认得，但是他知道，这比他们县里的学校还要好！

　　他有些受宠若惊：“这……很贵吧？”

　　方太太摆手：“一般，我们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的首要任务是陪小时，其余的不用管。”

　　薛茴感觉一张馅饼从天而降掉到了他头上，快要把他砸晕了。
　　有了这份恩情，他为方谨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方谨时正窝在妈妈怀里，听到这突然兴奋道：“那我就能天天和哥哥玩了！”

　　方太太捏了捏他的鼻子，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这下你开心了？你这么喜欢哥哥，有没有把你爱吃的牛乳栗子糕分给哥哥？”

　　方谨时皱紧眉头：“没有，因为保姆阿姨只给了我一小块。”他用手比划一下，“两口就吃没了。”

　　一旁的方先生也亲昵地摸摸他的肚子：“因为你身体差，不能吃太多，这样，明天让保姆把小时的零食做两份，你可不能贪嘴把哥哥的那份也吃完。”

　　之后的话就像风吹过云一般在薛茴耳边掠过，他眼睛紧紧盯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阴暗地羡慕着别人的幸福。

　　“boy？”

　　薛茴被叫回了神，连忙坐正了：“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方太太被他正经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小小的愿望。”

　　薛茴不理解：“您不是已经带了礼物给我吗？”

　　他不敢要这要那，怕方家觉得他贪得无厌赶他出门，那样他就上不了国际学校了。

　　方太太摇摇手指头：“是让你说一个你自己想要的。”

　　薛茴咬着嘴唇，垂下头思考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能不能，帮我请一个英语老师？”

　　国际学校要说英语，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流畅又洋气，他在村里上学，英语老师自己都说带方言口味的英文。

　　方太太哈哈笑了起来：“这叫什么愿望？你可以让小时教你呀！”

　　方谨时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以后我就是老师了？”他佯装严肃，“那哥哥你可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要打你手心了！”

　　薛茴：“……”
　　他感觉，如果不是因为生病，那方谨时应该也是一个调皮鬼。
　　不过没关系，他命硬，所有的灾难他都能替小少爷挡掉。

　　方太太：“你重新许一个。”

　　薛茴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许什么愿望，便只能道，“先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