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再入江湖深似海【10】 ...
-
再入江湖深似海【10】
花家五少的确是个人才，论起捕风捉影无孔不入的本事，单是闻风而至便早已炼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是以混迹商道多年，却能始终保持着万花丛中过而片叶难以近其身的境界，委实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声。
南棋打开门，却因为来人的出乎意料而怔愣半刻。门外的花庭筠见状，唇角扬起一个慵懒近乎是散漫的笑，轻透的嗓音中带着三分不经心、两分轻佻。
“……姑娘，你可有些有意思的书么？”
静了两秒钟，在彻底消化了来人的意图后，南棋抬头送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随后果断——退后，反手，关门！
一只手臂拦住了动作，花庭筠偏头继续道：“方才路过七童的院子，我瞅着里面莲池的白莲像是秃了一片——”
立马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五少爷是吧，稀客啊真是稀客！别客气，进来坐啊~~~”
变脸就和翻书一样快。
清茶袅袅，茶自然是好茶，上好的蒙顶，盛在由整块白玉雕琢的玉杯中，价值不菲。花庭筠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
连在日常的用度上都如此细致，不可谓不上心。
既然自家七弟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反观之南棋，正襟危坐于桌前，连手脚都放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三分微笑，若是花庭筠之前不知道自家七弟庭院里秃了一片的荷花是某人的“杰作”还真会以为眼前端坐着的这个是位谁家闺阁中的窈窕淑女。
此刻的情状让花庭筠略微有些诡异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个小丫头会在每每带着自家七弟闯了祸后这般规矩地来到他面前老实认错然后争取下一次闯祸时依旧有人替他们背黑锅……
……切！
花庭筠放下茶盏，轻笑着开了口，“我那小侄子是顽劣惯了的，这段日子若是给南姑娘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在下先在此陪个不是，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南棋看了眼正笑得云淡风轻的某个人，没搭腔。
于是花庭筠的笑意加深了些，道：“前些日子有几个江湖上的草莽好汉与花家有些摩擦，听闻有人便献了一条妙计，兵不血刃便能在顷刻间让两个门派反目成仇，实是一石二鸟的高明之计，在下便觉得能想出如此计策的南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兰质蕙心，非常人能比。”
叹了口气，南棋苦笑道：“花五公子这番话真是太抬举我了，小女子何德何能……不如，咱们有话直说？”
花庭筠却是看着她笑了，点点头，“也好。”
“我是个商人，与七弟和六弟他们不一样。比起人情世故，我更喜欢看得见并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东西。说实话，在下曾调查过姑娘你，并非在意家世门第观念，只不过姑娘的身世成谜，却能知晓江湖门派上的辛秘之事，确是让人不能尽信。既然是七弟的选择，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支持，但冒昧前来，只为向姑娘讨一样东西，一样足以令在下信服的东西。”
……终于来了，这才该是花家真正的态度啊，南棋竟有种终于等到了如释重负的错觉。
随后便默默泪流满面，自己果然是个“M”么？没人怀疑自己就这么让人不舒坦么？
倒不能怪她，实在是花家的态度太……自然了啊，自然得几乎有些诡异。对她语焉不详的身世，没有疑惑。对她跟着自家小儿子回家，没有惊讶，接受得理所应该，仿佛就该是这样……她不知道花满楼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他的父亲和兄长们，不过，如果是花庭筠的话……
南棋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个为自家弟弟着想的主，从小就是这样，否则也不会在小时候那般肆无忌惮地带花满楼出去一次次胡闹。
如果是这样……
南棋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勾起了嘴角。
“没有。”
花庭筠第一次愣了愣，“什么？”
南棋依旧笑眯眯，重复道：“你问我要可以让你相信我的东西，我说没有。”
“……”
“他救过我，愿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对我伸出手，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算计也无所谓。他待我真心，那么，我便以真心还他，就这么简单。”
说完，南棋坦然地迎向花庭筠的视线，心底一片安宁澄澈，好像这些天一直浮浮沉沉的心思终于在此刻定了下来，止了风，停了浪，散了云，于是便只剩下沉甸甸的宁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惊喜。
原来……竟是如此的简单，她几乎想要微笑起来。
花庭筠看着她，微敛了眉。面上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复杂的神情，她看不懂。
刚想说些什么，花庭筠却一滞，突然间身形猛动，挡在她身前，与破窗而入那道青色的袖影虚接了一掌。
有人！
南棋凝神，将银匕首牢牢握在手中。
青衣人的轻功极好，身影在房内随意飘忽，竟并未穿那种紧贴身体方便行动的服装，宽大的袖上有层层叠叠的轻纱，身姿曼妙，手掌翻飞处，摆动起满堂袖影，乱舞缤纷，目眩神迷。
那人来意不明，花庭筠上前与其拆招，想要将其生擒，一时也难分高下。
南棋目不转睛地看着，正想开口唤人，却在下一瞬让青衣人几步跃至她身前。
青衣人覆着面，南棋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几乎只可能存在于梦中的眼睛，南棋这辈子和上辈子统共加起来都没有见过比这更美丽眼睛，妩媚而清纯，妖娆而明澈，奇异地融合了所有的形容相左的词汇，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带着微微慵懒的倦意却如此的摄魂夺魄镇人心魂，她几乎要看呆了去。
那双眼睛的主人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就在南棋愣了神的短暂片刻，那双眼睛对着她眨了眨，微微笑了，美人一笑倾城。
于是她的手中便被那个青衣人塞进了一团纸条。
青衣美人很快离去，南棋冲到窗前提脚想要追上去，却被花庭筠一把拦住，“不要追。”
他轻声道，神色却显得有些震惊，仿佛看到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一样。
那个人……南棋咬唇，转头望向窗外，青衣人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间便不见了踪迹。就算自己去追……估计也会被甩掉。
如此好的身手，突破花家重重关卡，他或者应该是……她，目的到底是什么？
南棋觉得手中的纸条微微被汗浸湿。
与此同时，家仆神色慌乱地进门禀报。
“五少爷，大事不好了！小少爷昏过去了！”
“暝儿？！”两人俱惊，急忙向花小包子的院子里赶去。
夕阳晚照，余晖斜斜，屋内跳动的烛光下，闪烁在众人面上的神情也是如此阴晴不定。
花宁潋伸手把过脉，沉声道：“是毒。”
花家大哥一拳砸在紫檀木桌上，面沉如水。花满楼摇了摇头，捏扇不语。
花庭筠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花满楼道：“玉佛失窃，有人趁机对暝儿下毒。”
花庭筠明显惊了一惊，“怎么可能？是一人所为？可能瞧出什么武功路数？”能先从密室中盗走玉佛而后再对花家长孙用毒，在花家如入无人之境，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花满楼听出花庭筠的语意，摇头否定，“盗走玉佛的是神偷司空摘星，与下毒者不是一人。”复又叹息，“那人……”
“连平。”南棋平静道。
除了花忆暝的随身护卫，谁又能如此轻易地得手。监守自盗这样的戏码，还看得少么？
千算万算，却漏掉了这一点，她让小包子提防其他人，却偏偏忘记了他身边最近的人。她以为既然是花家大哥的人，自然多少也是能放心些的，谁料……仍是防不胜防。
南棋恨恨。
“连平？！”花庭筠皱眉道：“不是其他什么人么……”
南棋也愣了一下，想起了方才和花庭筠在房间里遇到的那个青衣人。
出现的时间如此巧合，是因为什么？
花宁潋起身，取下小包子身上的银针，道：“所幸毒性不烈，只是致人昏迷，明日便能醒转。”
花家大嫂守在一旁，持帕垂泪，听闻此言，不住地念叨着“谢天谢地”。
花满楼和南棋沿着小径回到院子中，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的事情的发生，花家四哥为每个客人的别院中都增派了不少人手，南棋的院子里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自家的七少爷，仆役们纷纷躬身作礼，花南二人走到树下，南棋望了一会已近绛紫的暮色，转身状似亲昵地勾了勾花满楼的袖口，才慢慢地说：“司空摘星一定没走。”
花满楼侧头，神色平静微笑：“为何？”
南棋瞧着他虽然开口询问脸上却没有半分意外的表情，却是抿嘴笑了，谁说花七公子品性纯良君子端方来着……
不过还好，有他配合自己，胜算也大一些。
南棋想到这里，微微仰起头，面露得意之色，只听她故作轻松道：“特意布下这么一个疑阵，不外乎是为了制造混乱，越乱越好，最好乱得花家几位少爷全部无暇分身，他才好把玉佛送出去啊，一人下毒先是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然后等玉佛到手，趁乱便可以让那人带着东西离开，至于自己嘛……易容术独步江湖，还担心没有机会溜走么——阁下认为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最后的一句话当然不是对花满楼说的，因为花满楼早就在瞬间拦在了那个准备施展轻功的灰衣家仆身前。
看着对方有些吃惊的表情，南棋面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一字一顿道：“第一神偷，久仰。”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再入江湖深似海【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