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再入江湖深似海【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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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江湖深似海【4】
江南花家。
那个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产业里的江南花家，江湖人都知道，天下珠宝最多的是那个关中阎家，而地产最多的，则非江南花家莫属。
花家掌管着江南一带几乎全部的商贸交易，上至金玉古玩，下至茶叶香料……民生民计，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名下的商铺从江北遍布到江南，甚至还与西域异邦诸国有着密切的生意往来。
广阔的地产，殷实的家业，奠定了花家在江南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
……
饶是少时经常与花家五少和七童厮混胡闹，此时此刻，故地重游也让南棋滋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近乡情怯啊近乡情怯……
远处柳暗花暝掩映下，随处可见精典雅致的亭台楼阁，在一泓碧玉间投下一个个秀丽的倩影，碧湖中有粉荷曼枝亭亭，或含苞待放，或者初绽数瓣，湖边绿柳依依，朱红水阁临空而立，景致中处处可见江南庭院特有的婉约柔美。而身旁不时经过的，躬身行礼的杂役家仆，衣着体阔，神态恭敬，又透出几分商贾世家的豪迈气派。
……
南棋顿时觉得相当有压力。
以前遇见花满楼，他总是一个人，偶尔出入江湖陪那只凤凰东奔西走。这样的表象往往让人忽略了一些东西，一些本来存在却因为没什么必要所以从未提起的事实。
花满楼虽然独居小楼中，却也鲜少涉足江湖。是以若提到他，最深的印象便莫过一个举止斯文的小白脸，亦或是江湖上很有前途的大好青年。
而现在，她突然意识到——
花满楼，你要是放到现代就是一活脱脱亮闪闪的钻石王老五金龟婿富二代啊！
根据她两辈子加起来统共涉猎的言情小说和各种江湖秘闻来看，无论放在古代还是现代，等级阶级这个玩意是始终存在的。
诶，你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有地有房，父母双亡，他俩不算！
就算花家爹爹再开明，终究还是个……古代人吧。
思及此，她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有些迟疑，“喂，能问你个事么？”
“什么？”花满楼很是体贴的随她放慢了步子。
“那个……你在江湖上的事情你家里了解多少？”
“我会定期给家里写信，若在百花楼闲来无事，也是会回去小住几天的。”
哦，就是说，事无巨细，全部汇报。
很好。
“还有……你爹他凶不凶？”
走在前面的花家三哥突然不着痕迹的慢了下来，表面上静不做声，实则……耳力全开。
花满楼心道他爹什么样子这孩子不是一早就知道么，听她这话，只是浅浅一笑，忽如暖风拂柳，春回大地。
“不要多想，家中的父兄长辈们都最是照顾我的。”言下之意，不管他有什么要求，自然百依百顺。
南棋听罢，心中果然郁卒到了极点，“这其实才是我最想问你的问题了，那个啥，你爹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勾搭你啊？”
四周顿时静了一静。
花满楼默然了一阵，捏了捏手中的扇子。
“放心，不会。因为是我主动勾搭的你。”
花家三哥一个趔趄。
感觉到身边的人还要开口，花满楼飞快捉住某人的手，无奈道：“姑娘，再磨蹭下去，晚饭都可以一并省了。”
南棋口中抗议了几声，面上有些发红，也便任由他一路拉着快步前行。
花家三哥默默站在原地，仰面四十五度望向天空，明媚而忧伤。
他知道，他家那个单纯美好的小七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入江湖深似海，先贤诚不欺他……
半日奔波，两人各自休整一番，待重新踏出房门，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晚照，霞云万千。
不多时，天色渐晚，抄手游廊上亮起了八角纱灯，一路蜿蜒燃起。不远处有丝竹笙歌渐起，隐隐笑语穿墙而过，听起来热闹非常。
花满楼手持折扇，温文而立，“走吧。”
主厅内灯火辉煌，恍如白昼，人声喧闹处，不时有婢女小厮端着各色珍馐佳肴穿梭其中，笙歌，笑语，祝贺声，此起彼伏，十分欢闹。花家摆下流水席，接连七日大宴宾客，间期还会在孟河上放灯庆祝，花家老爷过寿，自然是派头十足。
花家老爷底下七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连并着几位能干的儿媳，这些年将花家的商铺打理得井然有序生机盎然。花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不仅遍及京畿，就连西域大漠的商家也有不少须得仰仗花家。
财大气粗，家业庞大，地产众多，所以每年花家老爷的寿宴总是办得格外的气派，花钱如流水，怎么高兴怎么来，江南花家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而每年来拜寿的人更是绵延流水不绝，宾客满盈。当你拥有了足够的名望和财富的时候，自然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地赶来巴结讨好你。
与往年的寿宴相比，今年也是一样的豪华热闹，宾客们携妻带子，满面春风，要说不同，却也真的似乎是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花家老爷过寿，他的儿子们自然是要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向自家的爹爹拜寿，更重要的是，除了花家四少去年刚刚成家，下面的五少六少七少，还至今还未传出要娶亲的消息。
所以近几年，来祝寿的宾客中，女孩子尤其是适龄婚嫁女孩子的数量年翻一番，什么门派的娇俏师妹，独行女侠，商行千金……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若是能借此机会与花家攀上姻亲，地位、金钱，名利双收，那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花家爹爹当然能看出这一点，对此，他的态度是默许甚至是有些赞成的，若是自家的儿子能从中挑中个身世清白品性纯良的好姑娘，也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于是在花家爹爹暗中推波助澜下，他的寿宴一年办得比一年热闹，三姑六婆齐聚一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替花家爹爹出谋划策——这家小姐家世如何，那家姑娘性情怎样……众人尽心尽力，盛情难却。
只是苦了花家的几位少爷。五少花庭筠自然是首当其中，所以这家伙很不厚道地丢下两个弟弟远遁京畿，借口生意繁忙无法抽身，让自家七弟顺带寿礼聊表歉意——花满楼当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果断拉着自家六哥陪自己一起受难，要死大家一起死……
五少花庭筠纵横商道杀伐果断惊才决绝；六少花宁潋是素问山庄的首席师兄，妙手回春，于医道上天赋异禀，肉白骨医死人；七少花满楼更非凡品，眼盲心明，一手“听声辨位，流云飞袖”独步江湖。
——而能同时把这三位人中龙凤的少爷逼成这样的花家老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当真称得上现今武林中的一代传奇了……
南棋现在坐如针毡。
不必回头，她现在就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各种意味的神情，有惊讶，有好奇，有探究……
从她和花满楼一同走进主厅里开始。这些各式各样的眼神就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特别是当花家七公子一面细致周到地替她安排座次，一面温情脉脉地叮嘱“在这里等我”后，那些眼神就更加炽热了，炙得几乎要从她后背烤出一个洞来。
周遭美人如云，燕啭莺啾，争奇斗艳……南棋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哪里是什么寿宴，分明是花家爹爹举办的相亲大会。借寿辰之机，宴请各家名门淑媛，顺便趁机解决了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真不愧是奸商……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南棋叹气，输人不输阵啊。
端出架子努力装得淡定优雅，主动屏蔽一切不河蟹的视线，无视之无视之，间期用目光遥遥锁定不远处主席位上那个累自己处境如此凄惨的“罪魁祸首”，发送咒怨电波中……
“梨姐姐！”原本很是欠揍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是宛如天籁。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在南棋挺直着腰酸背疼嘴角僵硬的时候，那一声呼唤就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于是她也懒得计较他的称呼问题，任由花忆暝很不客气地挤到她身边坐下。
小包子是花家大哥的长子，也就是花家的名正言顺的嫡长孙。是以他刚一露面，就引起纷纷侧目，一直目送他连蹦带跳跑到南棋身边，很亲热的样子挽拉着她的胳膊晃啊晃。众人哗然，那个被花七公子带回来的女孩子居然还有这层关系，更甚者有猜测：这件事说不定本就是花家大哥一手促成，是花家早就定好了的。
大家不禁对那个面容清妍目光明澈的蓝衫少女的身份更多了几分揣测。
无论哪一种说法，那些小声的议论，探究的目光却是慢慢弱下去了。
“你怎么来了？”南棋记得，这家伙刚一回到桃花堡就被早早等在那里的花家大哥很不客气的拎回去管教了。
花忆暝也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其中的洋洋得意，“就知道你一个人肯定摆不平这些，所以七叔就派我特意来救你于水火中啊，怎么样，感谢我吧~~~”
南棋瞅了眼不远处一袭月白色清雅脱俗的公子，心道算你识相。嘴上却是不肯认输，“可我怎么记得某人是被自家老爹揪着耳朵给拎回去的呢？话说，你爹爹居然会放你出来，不用关禁闭么？”
花忆暝“切”了一声，“那算什么，找到我娘随便哭一阵爹爹就扛不住了。”
南棋默默为花家大哥哀悼了一番。
“喂，你准备怎么谢我呀？”
“谢什么？”
小包子瞪起眼睛，“我可是排除万难独身涉险历经多少千辛万苦才赶来救你，你居然如此的恩怨不分黑白不明恩将仇报地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呃、算我怕了你了……”
“嘿嘿，那我要丰糖糕、玫瑰松子、什锦拍花、桂花糖、鸡丝鸽团、冻米糖、糖葫芦……”
小包子板着指头数得煞有介事，南棋一头黑线。
“喂……”不带这么坐地起价敲竹杠的。
小包子无奈地摊手，“没办法，虽然爹爹答应在爷爷寿辰这几日不关我禁闭，可却把我的零花钱全部没收了，也不能再找借口向上次一样偷偷溜出去玩了。”
……她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么？
这时，杂喧的大厅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青衣小厮先向主座上的花家爹爹揖了一礼，又向四周的宾客拱了拱手，随即朗声道：“五少爷花庭筠携寿礼前来拜会，恭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花庭筠？！南棋吃惊，他不是躲自己老爹去了京城么，怎么想通回来了？
小厮的话音刚落，忽有鼓点节奏地敲起，急促如骤雨打上浮萍，狂风吹散柳絮，那鼓声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咚咚咚咚，一声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似乎也一下下敲在心间，让人心不由自主随它跳跃起舞。
一排粉衣舞女簇拥着一名少女鱼贯而入，那些女孩子们均打赤脚，白皙的玉足上缀着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软纱轻扬，腰肢纤细，足下金铃叮当，一下下踩着鼓点轻盈仿佛精灵般舞蹈。中间绯衣少女扭动着水蛇般灵活的腰，快速地旋转，手臂上的钏环舞出一条金色的弧线，贴身的裙摆飞扬起来，如一朵巨大的花蕊绽放……抬臂，抖腕，旋身，分明很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是别样的风情万种魅惑动人。
一个回身，却让人看清了那少女原来是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含情翦水的浅眸摄魂夺魄，云篦击节碎，步步生华莲。
竟是一个异域美人。
“哦哦哦哦，我喜欢那个中间的姐姐！”花小包子兴奋起来，“就是那个红衣服的！”
南棋心说那是你家五叔送给你爷爷的寿礼，还轮不到你开口。
话说花家五少的礼单她也曾过目过，里面什么南海珊瑚东海鲛珠千年老参不胜枚举，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西域美女这一项！
花庭筠这一手当真称绝，居然敢在寿宴上公然送自家老爹美女一名，还是个洋妞，这是打算给自己找个小妈？
……要是她没记错，现如今的花夫人也就是花家六哥的娘亲还安稳的健在人世的吧。
所以，花家五少，你一定也能看见六少此刻那黑如锅底的脸色……吧。
南棋在这边天马行空无责任的胡乱想象，那边的异域美人一曲舞罢，缓步上前，微微一笑，霎时间倾了全厅。
她的声音，轻柔而清晰，带着些许异藩的口音，却分外的缠绵动人，低低的，在静默的大厅里传出了很远。
“奉瀚海国国主之命，特来向花堡主祝寿，愿花堡主年岁康健洪福齐天。”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再入江湖深似海【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