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从前有座山【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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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13】
眼毒彻清后的第三日，花满楼曾问过南棋，是否要回师门。
静斋……
那是她本该去的地方，无良腹黑的师父，冰冷却偶尔会害羞的玉师兄，神秘骚包的二师兄，竟让人微微有些想念。
还记得师父将她从南宫家的那场火中救出，接连几日不断的高烧，让整个人像是在火里冰里走了一遭，在那个清晨的江南小镇，胡子拉碴，神色轻浮，笑得一脸痞意老男人，一如古龙笔下那些个懒漫疏狂，醉眼望川放浪形骸的浪子。
要不是自己早和某人相识，南宫初九差点就会怀疑眼前的人就是中年版的陆小凤！
狂放不羁，洒脱肆意，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
他说，他可以带她走，不过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南宫府，更没有南宫初九这个人，一切的一切都终结在那场火海中。
你可甘愿？
“我叫南棋，闲敲棋子的棋。”
江湖人都知道南宫府在一片火海中化为灰烬，全府上下连带家仆十几口人无一幸免，南宫家的族长曾派人来查，由于南宫乔是辞官归隐，京畿也派来了六扇门最干练有为的捕快调查此事，却毫无头绪。
最后便也不了了之，江湖上那些事情，本就是错综复杂，况且南宫世家，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其中的盘根错节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自古官家与江湖，总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
于是这件事在被人们谈论一阵后，便也渐渐的忘却。
一年后，江湖上一个新的组织“静斋”横空出世。
静斋以《江湖见闻抄》和《江湖八卦考》闻名江湖，最引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静斋的主人，静斋老人，其身份之多变，隐藏之神秘，历来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与揣测，却始终没有人能猜透。
就连一向以江湖百科全书著称的“大智大通”兄弟给静斋的评论都仅是两个字——
不详。
师父并不老，还未至天命之年，之所以自称“静斋老人”，是因为南棋说那样听起来像是很有智慧的样子。
他一向自诩是美貌与智慧并存且气质绝佳的好男人。
啊，姑且就称他为一个历尽沧桑独具成熟魅力的睿智“欧吉桑”吧……
真有够自恋的……
人常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会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师父其实算不上一个成功的男人，因为那个本应该在身后默默支持他的女人跑了，跑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这大大伤害了师父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南棋有时甚至会猜测，最根本原因，其实是师父在嫉妒。
那是因为师娘在江湖上混得比师父还要如鱼得水风生水起，更重要的是，师娘是素问山庄的庄主。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师娘几乎掌管着整个江湖上大部分的医馆，除非你是充电的，否则都会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小灾什么。这时候，一个大夫，比什么都管用。
你说她重不重要？
师父思前想后，觉得师娘才是导致他不成功的主要原因。痛定思痛，在煎熬了好几个日夜之后，于是豪气一挥，便派他的得意弟子南棋前去素问，表面上虽然还是要治眼睛，但实际是要找到一个机会接近师娘，抛出师父的“橄榄枝”。
江湖上都知道，素问与静斋怨隙颇深，以至于让素问庄主说出“从不医静斋”的话，但若有朝一日，庄主金夫人亲自替一个静斋的弟子解了毒，这会说明了什么。
自然是静斋与素问冰释前嫌。
静斋主动求和，这在素问看来，在金夫人眼中看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其实南棋来之前，很清楚自家师父的意思，素问虽是医术高超，但医术好的，又岂止素问一家，蜀中的唐门精于制毒解毒之法，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白云城城主叶孤城，武当的长老木道人……这些，又有几人是等闲之辈？
若真是一心只为医眼，又何苦挑了个最不可能的地方。
所以，解毒在次，和解是真。
必要时，为达成协议，可以做一些牺牲，比如，眼睛。
南棋一直都很清楚。
拉拢素问只是其中的一步，师父想要做一件大事。
这些年静斋八面灵通的消息来源，等于间接的掌握了江湖上的舆论，还有师父收养的两个师兄，莫玉大师兄剑法高绝，苏云染二师兄精绝易容奇巧之术，都不是一般的少年，况且，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没有来历。
仿佛就该存在于静斋，除了静斋，江湖上竟再也无他们容身之地。
那么自己，自己又在这个静斋，或者江湖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南棋实在是有些迷茫，仿佛前方有一个答案在等着自己，却没有勇气去揭开，隐隐不安，她怕她会打破什么，或者，失去什么。
得而复失，这才是她最怕的事情。
南宫府里发生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成为记忆中不愿回忆起的一段。
静斋，她几乎已经将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又怎能眼睁睁的坐视它一点点走向已定的道路。
因为陆小凤。
只要有这只凤凰在，饶你的计划再如何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终将功亏一篑，想想富甲天下的霍休，想想德高望重江湖名宿的木道人，再想想权倾一时天皇贵胄的南王爷……
不能与陆小凤为敌，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常识，只因为这里是《陆小凤传奇》不是《静斋传奇》。
主角王道啊……
想想真是滑稽可笑，上一世线装书中的寥寥笔墨，成为了这一世里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或张扬，或洒脱，或不拘，或娴静，那些都是自己鲜活的经历，不是故事。
既然如此真实，却为何还要遵循那冥冥之中看不见猜不透的准则？
南棋有时会坏心思的想，若是早在桃花堡当那只凤凰还只是一枚青涩小少年时不动声色的将其杀人灭口……这个世界会不会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猜测归猜测，且不论师父追求的是什么，南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使静斋不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个人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的失去，若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第二次，会有几人能做到依旧潇洒如初问心无愧？
南棋自问从来不是洒脱之人，她懦弱，她不敢，她害怕，她怕静斋成为第二个南宫家。
她只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不愿再次失去。
她的愿望一直很简单。
翠竹沙沙，碧空如洗。
黄衫公子轻晃折扇，笑得温文，身后一阵小跑，南棋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子。
“……素问原来这么美！”感慨的语气。
公子赞同的点头，“是很美。”
风声细碎，柳枝轻送，不远处有青山隐隐，绿意斑驳，深浅不一，还有山花或隐或现其间，绽出满枝满树的繁烈，清泉从石涧上飞跃而下，散落着碎银的光华，莹莹生辉……
忽然被遮住了视线，花满楼略带好笑声音，“眼中毒素刚清，夏季午后的光线最为刺目，不宜用眼过度，休息休息罢。”
顺势将那只手臂抱住摇摇，南棋仰脸，笑颜明媚如斯，“花满楼~”
“咳，何事？”
“没事，我就是想叫叫。”
“……”
“花满楼，你长得真好看……”有些花痴的赞叹。
“……”
“比我想象中的还好看，真的！”顺带自卑的摸摸自己的脸，一个男人干嘛要长得这么倾国倾城呢？啧啧，这样让天下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
“诶？你在脸红啊！”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的叫起来。
“……你看错了。”淡定的转身，侧脸向另一个方向。
却被人不依不饶地绕过来，目光炯炯，笑得一副小人得志。
这么好的机会，又怎肯放过，于是把着下巴，继续用探究的语气道：“那天晚上，就是我从花大哥诊室出来的那天晚上，你一定也脸红了吧。”
“没有。”
——才怪，肯定是脸红了，只可惜当时没能及时欣赏到那一副“月夜美男娇羞图”。
就在南棋刚准备反驳时，花满楼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待你眼疾痊愈，可会回师门？”
“诶？”
花满楼默默捏捏折扇，有朝一日，他也竟会被人逼到用转移话题这种烂招。
不过所幸对方并没有多想。
“不回去。”很果断的回答。
开玩笑，那个无良师父串通莫玉师兄将自己一个人丢在客栈这笔账还没好好找他们算呢！才不要回去，好不容易有个公费出差的机会，当然是要玩的够本，反正回去银子找二师兄报销！
……真没出息……
再说了，师父现在的心恐怕早就等不及飞到素问那个谁谁谁的身边了吧，算算时间，应该也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宁拆十家庙，不毁一门亲啊……
况且还是师父老人家的黄昏恋，自己还是提前跑路方为上策。
“还有事？”
“……好像，也没什么事吧。”
“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没有，走到哪算哪吧，一路游山玩水，看看沿途的风光也不错~”
公子唇角微扬。
“花满楼，谢谢你。”
摇头，“对我毋须言谢。”
“若是顺路，大可来百花楼坐坐。”
“好啊，逛累了随时去找你。不过你可不许嫌我吵！”
“自然不会。”
“……很多好吃的？”
“好。”
“……冰镇酸梅汤，大份的？”
“好。”
“嗯，我还要赶在陆小凤前面挖那坛埋在树下的梨花酒！”
他笑，点点头，“好。”
“呃，说的我现在就想去了……”
“南棋，只要你愿意，百花楼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一言为定？”少女眉眼弯弯。
“一言为定。”公子温言，目光柔和。
阳光充沛，从枝叶间丝丝缕缕的漏下，叶子也被照得明亮剔透，宛如上好的翠玉。
素问的午后，那也是很美好的。
花宁潋站在走廊里，远远的望着树下两人，薄唇微抿，神色也柔了几分。
转身，却突然记起，明年若回花家，和自家爹爹说说，四哥过后，想必七童的婚事也怕是要近了，不管怎样，自己的耳朵看来是暂时不会被荼毒了。
真好……
他想。
……………………
卷二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从前有座山【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