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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从前有座山【11】 ...

  •   从前有座山【11】

      晓风初起,青竹听涛,竹叶苍翠欲滴,带着晨风朝露中的清新,水灵可人。
      花宁潋端坐于石凳上,一手置于桌上,从来处事淡然不惊的眸中蕴着说不出的意味,却并不开口,只是看着对方。
      坐在他对面的白衫公子恍然未觉,水流倾泻,杯中不多不少,刚刚八分满,抬手将茶盏前移,微笑道:“六哥。”
      花宁潋怔忪下,回神。
      看着仍是笑得云淡风轻的花满楼,不觉脱口问道:“七童,你……可会有遗憾?”
      花满楼闻言,不解道:“六哥?”
      “……你的眼睛……”

      花宁潋自小由于先天不足体虚多病调养在素问山庄,加之他对花家那些个生意场上的事情毫无兴趣,几年后便也顺理成章的拜了金夫人为师,自六岁记事起到现在,几乎很少回花家。身为大夫,师父曾说过,应心怀慈悲于天下,悬壶济世。行医近十载,早已沉止如水,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波澜不惊闲淡薄凉的性子。
      于世事,于亲情,也就格外的淡漠。
      只不过看着那双总是带着茫然萧索之意的眸子,花宁潋却从心底泛起一些疼惜,他的幼弟,他知道花满楼一直都很坚强。
      虽然眼盲,却从未听过他抱怨一句苦,每次回家见到他,脸上总是带着安静的微笑,安静却不柔弱,他从来不愿别人将他当成一个事事需要照顾的人,于是努力学习流云飞袖,听声辨位,咬着牙一点点的坚持下来。
      花满楼很好说话,但他一旦坚持的事情,却从没有人能改变,就算一向以护短闻名尤其对幼子疼爱尤甚的父亲,在面对他提出要搬出去一人独居的要求时,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叹气。

      “六哥,你可曾听过竹林的歌声?”白衫公子淡淡的微笑,不答反问。
      花宁潋皱了皱眉,疑惑道:“竹子也会唱歌?”
      花满楼笑了,很满足的笑容,“早晨,黄昏,夜晚,不同的时辰,风吹过叶梢,吹过林间,叶片之间的响声,风敲在竹身上的回响,都是不同的,不一样的风会带来不同的声音,这样,不正像是一首曼妙的歌曲?”
      他虽然看不见,却还可以听到,依旧能发现生活中的许多乐趣,他一直活得很快乐。
      这便是花满楼的回答。

      花宁潋看着他,叹息了一声,“或许一直都是我想错了。”
      他见过太多的病患,也医治过很多瞎子,不管是得知真相后的悲怆欲绝,还是强行克制的故作平静,他一直认为,就算花满楼从来不说,他也总会是有怨怼的。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弟弟,小时候那个会常常跟在自己身后用软糯声线唤他“六哥”的孩子,仿佛一晃眼,便已经长大,一晃眼,成为一个温文有礼,孝顺懂事的谦谦公子。
      他有一座自己的小楼,开满鲜花四季如春。他有许多朋友,可以一起对酌共饮,推心置腹。
      那个凭“流云飞袖”名动江湖,虽眼盲却心明如镜的公子真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七童?
      花宁潋一时之间竟有些感怀。

      “六哥,”花满楼微笑,“今年爹的寿辰,不如一起回来过可好?”
      花宁潋眸色渐暖,点头应承道:“好。”

      反观之花满楼,竟有一丝舒了口气的意味。
      花宁潋不禁疑惑。

      不知是不是看错,花满楼的笑容中仿佛带了些许无奈,“你也知道爹,自从年初四哥终于成亲,便开始催着五哥了……”
      “……”

      花家老五花庭筠整日不堪其扰,于是便借着谈生意之名一路北上远遁,纵使家长花如令再急性,也是鞭长莫及。
      少了倾诉对象的花家爹爹自然是无比落寞,所以便将目光转向了自家的小儿子身上。
      虽然花满楼早已经搬出去,但在花如令的坚持下,百花楼离桃花堡也并不是很远。

      于是在自家爹爹终日不停的碎碎念下,温柔孝顺乖巧听话有着一副好脾气的花家七童终于也……扛不住了……

      此次若六哥能回来,好歹也是可以转移爹爹一部分的注意力的吧……
      花满楼轻摇折扇,如是想道。

      ————我是花花腹黑起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六哥完败的分割线————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踏碎了此间的宁静,青荇拨开身旁的花枝,神色焦虑不安。

      南棋感受到第一缕晨光照在身上,略微驱走了寒意,也让早已冷僵的肢体找到些知觉。
      于是她满怀憧憬的面向太阳抬头仰望,细细感觉着眼前那一片虽不刺目但也足够耀眼的暖金色。
      已是盛夏,她能闻到繁花齐放的芬芳,林间草木的清香,百花争艳,阳光照在其上泛起绚丽的七色炫彩,那一定是幅很美的画面吧……
      不料站得太久,只仅仅一个抬头的动作都让她有些眩晕,脚下后退着踉跄几步,靠上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略微有些熟悉的淡淡清香盈在鼻端,她恍然,随即站直身子道谢。

      素问山庄在城郊,依山蜿蜒而建,大多数医馆都在镇上,这里只接待少数特殊的病患,白日里亦有弟子在庄内坐诊,然而此处却没有一个人影,只余一道弯斜小路平铺至树林中。
      前方的树林,也算得上素问的禁地,庄主金夫人常在此处钻研炼药之术,故而鲜有弟子敢来打扰。

      南棋之所以站在这里等,只因为金夫人在见过她的第二日便突然宣布要闭关专心钻研药法,闭关的时日却是不定,短则三、五日,长则小半年也是可能。
      在见过她挑明身份的第二日就闭关不见客,明摆着要将她晾在素问,庄主不发话,谁敢替她继续医治?
      这便是师娘给她的难题。
      于是南棋很有自知之明的来师娘闭关的地方,等。
      此事毕竟是自己错在先,有求于人自然是要放低姿态,不管最后的结果师娘愿不愿给她治眼睛,这个下马威却定是要给静斋了。
      所以南棋便也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
      在遇见青荇之前,她已经等了一个晚上。

      花满楼告诉她,花宁潋和青荇已经去见庄主金夫人。
      南棋点头。就像花满楼不问她为何站在这里一晚上一样也不问他为什么此刻会出现。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解释。
      她不说,他便不问,她要等,他便陪在一旁。
      淡然的,却坚持。
      花满楼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更改。

      南棋微侧脸,轻轻地勾起嘴角笑,她仿佛能够闻见那些花。
      那些花香,似乎愈加馥郁了。

      晨光初升,百鸟翔集,夕阳晚照,倦鸟归巢。
      昏黄的暮色温柔的笼罩着万物,当大地依依不舍的留恋着最后一抹余晖,渐渐地,散去。
      薄雾升起,又是一个夜。
      宁静,寂谧。
      素问在山中,山里的夜总是这般静的。
      夜风吹散了白日里溽热的暑气,也带来了丝丝凉意。

      南棋抚了抚手臂上因冷意冒出的鸡皮疙瘩,侧耳认真的听了听,又听了听,才试探着开口,“还在没?”
      看不见就这点麻烦,还得使劲听。

      “……嗯?”花满楼似乎心情很好的回应。
      ……果然还在啊……

      被花七公子莫名愉快的心情刺激到的某人瞬间改变了要出口的话,于是说道:“有些无聊阿,不妨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花满楼有些诧异这孩子在这般境地下还能兴致盎然浑然不觉的讲起了故事。

      她讲的是一个女鬼屠杀路人的故事。
      地点,漆黑不见五指的未知密林……符合。
      时间,深更半夜荒鸦凄厉……符合。
      人物,一个人独自行走在道上,如果忽略掉他身后那抹紧追不舍的白衣厉鬼的话……
      过程,啊,就请忽略那些极其血腥暴力的画面吧……

      一阵夜风吹过,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诡谲的寒意,配合上几声渗人的鸦啼,果然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花满楼悄悄伸手抚掉手臂上不知是因为寒意还是渗意带来的鸡皮疙瘩,顺带捏捏手中的折扇。
      因为他发现自己今天好死不活的穿了一身白。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从前有座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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