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从前有座山【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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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8】
花家老六，花宁潋，素问山庄的首席弟子，精于医经药理，于医术上颇得金夫人的真传，敏觉善察，谨言颖慧，医理上才情惊绝，又是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自然是一干师弟嫉妒一干师妹心慕的对象。
花宁潋自小离家，被素问山庄庄主金夫人收为关门弟子，南棋自是从未见过这位花家六哥，此番相见，可恨自己眼疾在身，依旧无法得见，但是凭自己幼时有限对花家其他几位哥哥长相的记忆，及青荇姑娘的态度也能猜得两三分，花家六哥必定是出落的采采君子，如斯清隽。
似水流年，弹指蹁跹……
花家六童尚且如此……她突然对她身边那个总是闲适平和的公子有些好奇，七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没有感觉？”清淡似水，略带薄凉的男声。
诚实的摇头。
“那……这样……还有没有感觉？”
“貌似……”转了转眼睛，“有些麻…..”
“哪里？是这里？”
“呃…..嗯……”
“那这样，还会不会感觉麻？”
南棋仔细地想了想，刚要开口，屋内一个人猛地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关门声震耳欲聋。
花宁潋恍若未见，手下不停，将银针取下，取布净手直起身子，才道：“毒素入眼，沉疴冗杂，先用药草调理，一个月后施针逼出毒素。”
“哦。”
“……”
“可还有事？”
“那个，你师妹好像误会了什么，你——”
花宁潋淡淡，“与我何干。”
南棋苦笑道：“花大哥原来你是故意的。”故意用这样近的距离，故意用这般耐心的话语，为的就是将青荇气走。
只是为什么要选她做靶子，她一点也不想成为素问山庄众多师妹师姐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天做小人轮番扎的对象啊……
其实除了性子活泼些话比较多些青荇总得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姑娘，只可惜好好一个姑娘偏偏瞧上了这样一块木头，满腔热情到这里统统化成一滩死水，不起波澜。
换做一般人对方若没有回应早该知趣的作罢，可惜青荇不是一般人。
坚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气不馁的展开攻势，愈挫愈勇，愈勇愈挫……
结果，显而易见。
被气跑了。
南棋还是挺喜欢这个姑娘的，只是碍于花宁潋这不冷不热的性子，不太好开口，想了想，斟酌说道：“好歹人家姑娘来看望，也是一番心意不是，花大哥你不如考虑……”
“你的眼睛，还要不要治了？”不咸不淡的声音。
“……”
直中要害。
你厉害……
步出诊室之前，南棋终是顿了顿，“天心好像真的很在乎那个人，这件事当真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么？”
室内静默了一会，花宁潋才淡淡道：“我不救必死之人，若是满心存着必死之念，便与死人无异，我又为何要浪费精力。”
那日当着唐天心的面，花宁潋就是这样说的，一派坦然，丝毫不关己。
唐天心怒极，大声说，天下医馆又不是只有素问一家，真当她全然没有办法不成，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她一定会找到法子救那个人，说罢便甩袖而去。
南棋知道，她是不会放弃的，天心看似随性洒脱，大大咧咧，有些事可以一笑而过，但是一旦认定，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身为蜀中唐门的大小姐，不顾危险，只身行走江湖，她心中的执念不可谓不深。
事涉蜀中唐家敏感，南棋也并没有多问，只是每次听唐天心提起那人，语气总是会带上一丝不自觉的温柔。
那个人，一定是她用尽全力想要保护的心中重要之人。
不管在什么境遇，心中总还有一个牵挂，一个念想，总好过孑然一身，想无可想，念无可念。
夕阳晚照，竹林苍苍，涛声杳杳，叶隙斑驳间，是温柔的余晖，灿色暖光，有一个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刻分毫不差地坐在这里，听风声竹叶细碎，赏暖晖落日西斜。
“这么说……”花满楼微笑，提壶替她在盏中续了茶水，整套动作流畅不带丝毫迟滞，且没有一滴水洒出，“六哥已经答应替你一个月后施针引出毒素，确实可喜可贺。”
南棋半趴在桌旁，手中摩挲着茶盏杯口。
“可是他还是不肯答应帮天心救人。”
花满楼道：“以我对六哥的了解，他并非枉顾他人性命之人，或许，他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南棋没好气道：“身为大夫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见死不救就是失职，我管他什么苦衷不苦衷！”
“不过，天心说得对，天下的大夫又不是只有素问一家，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那日她走时我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梅’字，希望她能看懂……”
“梅？”花满楼的声音有一丝惊讶，“你可是指万梅山庄？”
“嗯，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我相信如果天底下真有素问救不了的人，西门吹雪也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也许会有，只是，”花满楼微微苦笑，想起了自己的好友陆小凤为求西门吹雪所付出的那些代价，“西门庄主生性淡漠不喜人事，唐姑娘可能要受些累了。”
“只要能达成心愿，她是不怕的。”
南棋突然抬头，“我也是。”
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花满楼说话，所以只能继续说下去，“我没有什么鸿鹄之志，也从未奢望心比天高，在其位谋其事，我没有想过要从中得到什么……”
“……”
“而且啊……”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我对那些江湖争斗，门派夺权什么也没有兴趣，要说感兴趣，还是那些八卦能吸引我一些……”语气不自然，“我，其实是个很没有出息的人对吧……”
“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陆小凤不是走了么……况且他也没说他要去哪里…….”
“所以你觉得我是在怀疑你。”肯定的陈述，淡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波澜，依旧平和温润，一如其人。
只不过，她却知道，他是在生气。
闭了闭眼，南棋有些倔强的扭过头，她能感觉到指甲掐入掌中的丝丝疼痛，“当初的条件也是我与陆小凤交换，现下我人已到了素问，花大哥也答应替我除去眼中毒素，而且陆小凤走了，自然是我慢慢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况且我的来历不明，静斋还——”
“南棋。”
花满楼突然扬声。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全名。
“……”
只是静静唤了她的名字，她马上从善如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该妄加猜测，我不该胡思乱想，花满楼你这么好的人品江湖上说起你谁不是敬佩万分自愧不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简直就是君子中的典范，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以后再也不误会你了，真的！”
“……”
他捏捏手中的折扇，轻叹道：“你心里的东西太多。”
“……”
“有时可以尝试一下去相信别人，不要那么重的戒心，有些时候适当软弱一下，并没有人会笑话你。”
“……”
“只是，我未曾想到，你竟然也不愿相信我。如果你要理由，我便给你一个理由——”
“花、花满楼！”
几乎是仓皇的打断他继续下去的话，那个理由，她不敢听下去，她也不敢去深究他究竟看出了些什么，只是，那些曾经的刻骨铭心的痛苦，那个血红的仲夏黄昏，那是她一生记忆中最深刻的痛，她不敢也不愿将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拿出来再细细剖析一遍，这样的理由，她没有准备好。
风过翠竹，留下一地碎碎叶声，搅碎一池平静，她的心，已然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从前有座山【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