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亦北昏

47、袁芝芝

　　袁芝芝离开白政杰的公司后，直接去了白昱家。她开车的时候手都在抖，太难受了，心太疼了，她想马上看到白昱，想抱抱他，告诉他有妈妈在，谁都别想再欺负他。

　　而此时家里只有薛维臻和白昱两个人，白昱躺在沙发上，他正在看游戏的新手教程，准备待会儿和薛维臻一起开黑。他的腿搭在薛维臻的身上，薛维臻就坐在一旁给他捏腿。

　　袁芝芝这次没有敲门，她直接输入密码开门进去，当看到沙发上的白昱时，她眼眶瞬间变红，声音哽咽，“小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在惩罚我吗？”。

　　薛维臻被吓了一跳，白昱的腿在他身上，他又起不了身，只能坐在沙发上，“袁阿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白昱倒是一脸淡定，“告诉你什么？”。

　　“我都知道了，白浩宇是不是经常来找你，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蒙在鼓里，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多难受吗？”。袁芝芝边说边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薛维臻把白昱的腿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起身抽了两张卫生纸递给袁芝芝，“袁阿姨，你别哭，先把眼泪擦擦。”。袁芝芝今天来得突然，情绪也极不稳定，可是白昱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冷漠，薛维臻有些担心。

　　“难受？有什么好难受的，我坐在轮椅上都是他的杰作，你都能接受原谅，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接受的？”，白昱撑起身体，把手机扔到一旁，“告诉你？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他羞辱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找他们要赔偿吗？”。

　　“所以你就是在怪我，怪我当初放弃追责，放过了白浩宇是不是？”。

　　“不止。”，白昱回答地很干脆，“你为什么要当第三者，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袁芝芝笑了，笑得无奈又心酸，“我袁芝芝从小到大品学兼优，家境优渥，这辈子犯的唯一的一个错误，就是相信了白政杰，他毁了我的一生。”。

　　白昱低着头没说话，薛维臻坐在一旁揽着他的肩。袁芝芝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走到窗边，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揭开那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袁芝芝从小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虽说比不上白政杰那种级别的富豪家庭，但是在普通人眼里，也算是生活在中上层了。她从小就惹人喜欢，不仅长得漂亮，学习还拔尖，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是校花，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她很喜欢跳舞，爸妈从小就给她请了私人舞蹈老师，一直教她跳舞。大二那年，她的一个舍友为了挣生活费，经常在外面找兼职工作做。那次她找了一个礼仪小姐的工作，就是穿着旗袍和高跟鞋，在一家公司门口当迎宾，只需要站几个小时一天工资就是2000块。舍友很开心，说拿到工资就请她们吃火锅。结果第二天早上，舍友从上铺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直接从上面摔下来了，进了医院。

　　礼仪小姐那边的工作，没有工资事小，问题是耽误了别人的工作，肯定是要追责的，到时候别人追着要赔偿金才是得不偿失。最后袁芝芝主动提出去帮她完成工作，反正袁芝芝样貌身材都不差，就是替她站几个小时而已，没什么辛苦的。

　　就是这个决定，毁了袁芝芝的一生。

　　因为就是在这里，她遇见了白政杰。袁芝芝出挑的样貌，独特的气质瞬间吸引了白政杰的目光，白政杰对她一见钟情。可那时白政杰已经有家室了，甚至已经有了白浩宇。

　　他和贺岚是家族联姻，互相之间从来就没有爱，只有利益捆绑。他喜欢袁芝芝，他爱袁芝芝，发自心底里的爱。可是，也只有爱，给不了她未来。

　　白政杰开始调查袁芝芝，之后便开车去学校找她，疯狂又热烈的追求她。那时的白政杰成熟帅气有魅力，尺度拿捏得当，出手也相当阔绰，不仅对袁芝芝大方，对她的朋友同样大方，很会讨袁芝芝的欢心。

　　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哪里是成熟豪门公子哥的对手，很快便陷入爱河，和白政杰在一起。白政杰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对她极好。他很坦诚地告诉袁芝芝自己有一段不幸的婚姻和一个几岁的儿子，但是却也骗了袁芝芝，因为他还没有离婚，也不会离婚，只能和她搞婚外情。

　　大四毕业那年，袁芝芝意外怀孕了，她慌了神，不知道要怎么办。白政杰向她承诺会娶她，等他前妻的儿子能够接受父母离异这个事实后，会给她补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只可惜，隆重的婚礼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贺岚。

　　袁芝芝在高级私人医院生下了白昱，白政杰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他的儿子，他和他爱的人生的儿子。那天白政杰不在，袁芝芝还在月子中心休养，贺岚突然出现在房间，她满脸不屑的看着袁芝芝，“你就是袁芝芝？白政杰包养的那个大学生？”。

　　她不得不承认，袁芝芝是漂亮的，即使是穿着病号服都掩盖不住她的美。“什么包养？我和他是正当的恋爱关系，你又是谁？”。

　　“领证？白政杰告诉你的？”，贺岚像是听到了笑话，“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是没有脑子的。我是他的合法妻子，贺岚。他敢和你领证，那就是重婚罪。”。

　　“合法妻子？”，其实从贺岚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袁芝芝就觉察到不对劲，但是她不愿意相信，还在骗自己，“你是他的前妻吧，他都告诉我了，你们有个孩子，之前孩子接受不了你们离异，但现在孩子选择跟着你，他说他会尽快和我结婚的。”。

　　或许是贺岚对白政杰也根本没有感情吧，不屑于和袁芝芝争抢什么；也或许是同为女人、同为母亲，她很同情袁芝芝的遭遇，被白政杰骗得团团转，“我和白政杰结婚多年，属于家族联姻，毫无感情，但我们不会离婚。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利益，你明白吗？”。

　　贺岚的话很直白，像一把刀子刺进袁芝芝的心脏，“你很漂亮，是白政杰喜欢的那种女人。我承认他爱你，对你好，我并不在意。可我也必须告诉你，他的妻子只能是我。就算现在让他在这里做个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你听好了，是一定。”。

　　袁芝芝看着睡在一旁的白昱，白白嫩嫩的，那么可爱，可是自己却做了什么？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以为自己再次被上天眷顾，能够嫁给初恋。或许是从小她的日子太顺风顺水了吧，这一跤摔得她太疼了。

　　可怜了这个孩子，自己的父亲是个骗子，母亲是个第三者，他的未来在哪里？

　　贺岚看着坐在床上默默流泪的袁芝芝，“本来想着直接给你点教训，因为我最恨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不过最终还是因为好奇，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白政杰这样牵肠挂肚。没想到，也是一个无脑的可怜女人。”。贺岚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床上，上面的数字让人咋舌，“你带着孩子从此离开京都，别再回来了。好好把孩子养大，他是无辜的。”。

　　袁芝芝抬头望着贺岚，“为什么？”。贺岚冷笑一声，“为什么？如果你是问我为什么给你钱，那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看在你也是被他骗了的份上，看在这个孩子无辜的份上，我给你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赔偿。”。

　　贺岚顿了顿，“如果你是问我为什么让你离开别再回京都，换做是你，你会允许自己的老公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养着别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吗？即使我和他之间没有感情，但有利益。你孩子的存在已经影响到我孩子的利益了，我没有对你们母子出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该知足。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我保证，你的日子和白政杰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袁芝芝怎么能不明白，贺岚没有对她出手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当初她为了和白政杰在一起，已经和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如今未婚生子，本想着领了证再回家缓和一下关系，这下是完全没了希望。她已经从父母的骄傲变成了父母的污点，她再也回不去了。

　　贺岚走了，等白政杰再来的时候，袁芝芝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带着白昱离开了，还有那张支票。白政杰找遍了这座城市和附近的城市，都没有他们母子的消息。直到白昱考上了京都的大学，袁芝芝找不到任何理由劝他放弃京都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于是只能带着他回来。躲藏了多时，最终还是在白昱大四那年被白政杰找到，也被白浩宇知道了他的存在。

　　从小被惯坏的白浩宇根本无法接受白昱的突然出现，更何况白昱比他更加优秀，更加让白政杰喜欢。他发了疯一般想除掉白昱。在一个普通的晚上，他开着车直直冲向过马路的白昱......

　　白政杰和贺岚到处找关系，一个是救白昱，一个是捞白浩宇。这是分开多年后，白政杰第一次见到袁芝芝，这个让他想念了20多年的女人还是那么漂亮，气质也更加出众。他没有时间诉说对她的思念，她应该也不会想听，于是他开门见山，“芝芝，放过浩宇吧。多少钱我都补偿给你们。”。

　　贺岚也说，“看在当初的份上，给我儿子一个机会。”。袁芝芝心灰意冷，他的儿子还躺在急救室的手术台上生死未卜，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关心，全是“钱”，全是“补偿”。

　　白昱活了下来，可是没了腿。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袁芝芝哭得撕心裂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她的腿给白昱。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她的命换回白昱的一双腿。

　　袁芝芝不想放过白浩宇，她要他付出代价，可是白政杰的话让她认清了现实，“芝芝，你知道的，我如果非要保浩宇，不过是多花些钱和时间的事情罢了，浩宇终究会没事的。现在你只要放弃追责，我可以补偿小昱很多很多钱，也可以找很多有经验，有实力的医疗资源给他进行后续治疗。你们也可以留在京都，我有2套房子，全新的，补偿给小昱，他可以住在那里，生活、治疗什么的都很方便。”。

　　是啊，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和钱罢了，她袁芝芝一个人如何能对抗得了白家和贺家。她不得不妥协，钱她不在乎，她只在乎白昱的医疗资源。可是医生的话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浇灭了，白昱的腿永远也好不了了，他今后只能坐轮椅。

　　袁芝芝完全不能接受，更别说白昱了。于是还是坚持着给他治疗，去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请最权威的医生，哪怕医生已经说了没有用，她也不放弃。一开始她骗白昱，只是想给白昱活下去的希望。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骗得太久，连她自己也开始觉得会不会真的有用。

　　“小昱，你怪我，我知道，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恨自己当初眼瞎，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永远都只能选择妥协。”，袁芝芝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你总觉得我是为了钱，可是，没有钱，我要怎么治你的腿。我能挣钱，可我挣钱的速度永远比不上花钱的速度。我想给你最好的，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好起来，你知道吗？！”。

　　“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欠你，你没有父亲，没有外公外婆，没有爷爷奶奶，只有一个一无是处还眼瞎的妈妈。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我只能任由你恨着我，只要你能好受一些，我都可以，怎样都可以。”。

　　袁芝芝走到白昱面前，摸摸他的头，“小昱，妈妈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的腿，是真的永远也好不了了吗？”，白昱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是。”。

　　“难怪我做了那么久的康复训练都没有用，难怪那个时候医生每次检查的时候都草草了事，谁又会想要一直做无用功呢。”，白昱突然笑了出来，“看来我真的是一个废人了。”。

　　“小昱，你别这样。”，袁芝芝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最怕看见白昱这样。

　　“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袁芝芝盯着白昱看了好久，最后看向薛维臻，“小薛，麻烦你照顾一下小昱，谢谢你。”。

　　“没事的袁阿姨，这是应该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袁芝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昱，好好的，别让妈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