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冯西

1、引章

　　蜀中的十月，夜晚已悄然降临凉意。新雨初歇，月光如银，穿透了层层林梢，勉强照亮了山间宅院的轮廓。
　　院内灯火辉煌，却似乎比野林中的寒意更甚。
　　府苑中的祠堂内，几道模糊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灵桌前，胡继之低着头，瘫坐在地上，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墨色的裙摆。
　　他抬起手，试图触及墨心竹的袖角。然而，墨心竹似乎无意地向前迈了一步，胡继之怔愣了一下，无声收回落空的手。
　　重新低下头，胡继之将手藏入袖中，紧紧地握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如果……如果之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你会像对待白恩一样对待我吗？”
　　胡继之用力眨去眼中的泪，抬起头，目光投向墨心竹的背影，问道：
　　“为什么，当初捡到我的不是你？”
　　问墨心竹，也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同样是被生母所弃，他能遇见你，而我却没有……我从那片血海地狱中爬出，不曾记恨任何人，不曾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将我推向火坑？……”
　　说完，胡继之沉默了许久，低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你说话啊！你从不对我笑，现在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
　　然而，没有答案。
　　他兀自笑了，笑声中充满了绝望。
　　“你们每个人接近我都有目的，都不干净！哈哈哈哈哈……现在却一个个在我面前装得高洁起来。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我早就猜到你想做什么，我很早就猜到你们都想要什么。为什么，我却不愿和你们划清界限……哈哈哈……咎由自取！”
　　胡继之双手撑地，勉强站起来，踉跄地走到白恩的灵位前。
　　“还是你最好，”他轻抚着灵牌：“你从未欺骗过我，也从未嫌弃过我……”
　　胡继之呆呆地握着灵牌，眼中不知不觉又盈满了泪水。
　　“可是为什么啊？我这么容不下你……”
　　胡继之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他抓起白恩的灵位，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在甩下灵牌的同时，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将灵牌碾成灰烬。
　　李文儿几乎同时出手，却未能从胡继之手中夺下灵牌。墨心竹听到声响后转身，看着四散的灵尘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走向已经脱力瘫坐在地上的胡继之。
　　胡继之先前逼墨心竹出手时已几乎耗尽了所有真气，刚刚又用尽仅存的真气化掉白恩灵位，此刻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真的一心求死？”墨心竹问。
　　胡继之费力地牵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他躺在地上，凝视着墨心竹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给自己一个结局。
　　然而，墨心竹并没有如预期般暴怒，她的面色如常，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困惑。
　　“她没有弃你。”
　　听到这话，胡继之突然激动起来。
　　“什么？！”
　　他勉强撑起身体，急切地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认识我娘？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随着一道笑意盈盈的舒朗声音，一人从门外径直走进来。
　　“呦~我吱吱怎么坐地上？这凄风苦雨的，待客，可不是这么个道啊，”来人面色柔和地冲墨心竹道：“墨夫人。”
　　看着这人言笑晏晏，胡继之压抑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开口时，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哥……”

作者有话说

　　女一、男一、女三、男三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