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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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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范师爷发了话,苏守义夫妇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又见知秋态度坚决,半点分寸也不让。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舍弃桃李巷的药堂,不情不愿的与知秋母女互签过让文书,又让范师爷作为见证人签字。
最后一切事宜交接妥当,范师爷手持一份双方签名捺印的文书,只待明日一早登记入册。
苏守义一边暗自心疼刚刚割让出去的铺子,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几十两银子递送到范师爷手上,只哄得范师爷脸上的皱纹舒展,而后满意离去。
经历了这番折腾,苏守义夫妇对知秋母女恼恨更深。
“堂侄女儿,你可真厉害啊,没想到短短几日,你就将堂伯家的底细了解得这么清楚,还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夫妻二人让出店铺,真称得上是聪慧机敏,哪里还需得我和你堂伯费心照料,眼下这祖宅也容不下你们母女了,赶紧趁早搬出去吧。”崔氏冷笑着说完这番话,而后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苏守义紧跟着冷哼了一声,肥胖的脸上同样满是怒色。
事到如今,几人间本就不多的亲戚情分已然消耗殆尽。
这也正合知秋心意。
她倒是不担心搬离祖宅后没有去处。
只因一早她便探听过,桃李巷的药堂背后有两间简陋的小屋,房屋不大,但足以容纳她和娘亲生活。
如今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国公千金。
上一世在被韩伯伯救济后居住在京郊韩府,韩伯伯有心照顾她们母女,但知秋并没有做那白吃白喝之人,而是找寻了些药铺的轻松活计来做。
直到后来与韩清川成就姻缘,她便将心思放在了打理夫君的衣食住行,以及与京都官眷的交际应酬上,只偶尔修习下医术。
至于突然过世的爹爹,她除了头两年感到悲痛万分,而后就在忙碌的官眷生活里逐渐淡忘。
而独自居住的娘亲,自己也是每隔一段时日才去照看一次。
回想起前世自己落井前最后一次探望娘亲。
那时的她经历了爹爹早逝,唯一的爱女又嫁给了韩清川,身边连个说亲近话的人都没有,难怪平日里眉宇间始终暗含悲伤。
想来那时的娘亲生活得并不开心。
而自己托付身心爱重不已的夫君,却是个贪图富贵美色的伪君子,为了前途连发妻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现在想来,前世的自己简直是不孝极了。
不仅没有深究爹爹逝去的真相,连在世的娘亲,都没有好好照料。
到头来,她苏知秋真可谓是白活了二十年。
如今重活一世,她定要好生把握老天给的机会。
眼下,娘亲正呆呆的看着堂伯夫妇愤然离去的背影,面露悲伤。
知秋不由得感谢上苍,让她重生在了十五岁这年。
此时娘亲虽说柔弱,但好在身体尚算康健。
于是她轻轻扶住苏刘氏的手腕,安慰道:“娘,你别太伤心了,堂伯他们这样行事,自有他们的想法。我们还是尽快搬离此处,早点到桃李巷落脚。”
“秋儿,娘只是觉得有点突然。怎么你堂伯他们,突然就转了性了?一点也不顾及你爹爹的情分,亏得你爹一直都惦念着平州的亲戚。”苏刘氏久在京都深门大院,耳朵里听得最多的,便是好话套话。
突然间流落市井,似乎并不习惯直白世俗的刻薄亲戚。
知秋前世却是经历过一番人生起落,乃至于经历了生死,心境想法自是跟苏刘氏大不一样。
对于娘亲的话语,她只柔柔一笑,温言道:“堂伯他们以爹爹书信为证,要走祖宅本无可厚非,只是行事过于激进了些。这倒是没有妨碍,左右现在还能有屋瓦蔽日,女儿定会照料好娘亲的。再者,这祖宅到处都是爹爹留存的痕迹,换个地方,也能让娘你不再睹物思人,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如此劝说下,苏刘氏终于把注意力从薄情寡义的兄嫂身上收回来。
待得搬离祖宅那日,知秋携着娘亲坐上马车。
直到快要出发,也不见苏守义夫妇前来送行,想来还是在恼恨着母女二人。
倒是关系非常一般的堂妹苏嫣儿,偷偷溜出来朝知秋挥手作别。
这令知秋有些许意外,料想应是那天的劝告被苏嫣儿听见了耳里。
只希望这位骄纵的堂妹,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桃李巷的药堂,名唤“济世堂”。
“济世堂”门脸不大,进门便能看到正对面的匾额,其上刻有斗大的“医者仁心”四个字,应是堂伯夫妇精心找人篆刻而成。下方置有一面整齐药柜,密密麻麻张贴着药草的名字,旁边则设有一处专门问诊的长桌,因着生意清淡,之前坐诊的大夫并未时时留守在此。
只剩余一个伙计坐在一旁的木桌前打盹儿。
前一日在与堂伯签过文书后,知秋就已私下唤肖二持文书到药堂来进行交接。
许是生意向来不佳,这药堂换了主子,对生意也关系无碍,是以药堂大夫与伙计皆不太上心。
知秋透过略窄的过道朝里望去,依稀能看到内里的两处屋门。
她不欲吵醒打盹儿的伙计,带着娘亲缓步往堂后走。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苏刘氏还是被这简陋的屋舍震惊到了。
这里许是之前堂伯留给白日坐诊的大夫歇憩用,并未花多少心思布置。
只见不大的房间内,靠墙处摆放了一张陈旧的木床,房屋中间设有一张圆形木桌,下方散乱摆放着几张椅凳。桌面倒是放着一套空置茶具,但从上面堆积的灰尘来看,应是许久没有人来此歇息使用过。
“秋儿,这里如此脏污,如何能住得下人?”苏刘氏凄凄切切开口,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娘,今时已不同往日,眼下能有一间药堂过活,女儿也略懂些医术,料想将来日子应不会太难过。娘亲若觉得此处不净,先到外堂歇息一下,待我收拾归置一番可好?”知秋细心劝慰着娘亲。
看着坚强独立的女儿,苏刘氏朦胧的泪眼中似乎看到了夫君的坚韧模样。
夫君过世后,苏刘氏全然不知如何应对当下的生活。
倒是从未吃过苦的女儿,替自己撑起了一片天。
而隐隐约约,苏刘氏感觉女儿发生了一些细小的变化,具体变化在哪儿,她无从得知。
眼下,见女儿又照顾起了自己,苏刘氏不由得有些愧疚。
本该是女子如花的年纪,若放在以前,知秋身为堂堂国公千金,才学文思名动京城,便能可着心意儿挑选京都权贵的侯爷公子们作夫婿,哪至于像现在这般生活没着没落的。
想到这儿,她强打起精神来,对知秋言道:“娘不出去,就留在这儿,和你一块儿打理房间。”
知秋见娘亲忽然主动提出帮忙,也不想拂了她的想法,只微笑着点点头,让娘亲先做一些轻松的擦洗之事,而自己则搬弄起凌乱的桌椅木凳来。
忙碌前,她吩咐守候在外堂的肖二与碧环,一同到平州杂货铺去选买适价的梳妆台和小物件。
在离开祖宅之时,肖二竟主动跑到跟儿前提出想要跟随自己。
现下知秋手头银两有限,除了碧环这个侍奉自己多年的小丫头,其余人等皆在搬离祖宅前封银遣散开去,无暇拿出多余的钱财雇人。
于是便语带委婉的对肖二表示,自己身前不缺小厮杂役,若是真要雇佣,工钱也比不得祖宅堂伯夫妇所给之多。
肖二却满不在乎道,他自小便是受国公的恩惠长大,侍奉的也是真正的国公家眷,就算祖宅易主,他还是要跟在小姐当前。并且,他跟着祖宅曾经的武师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就算不做别的杂活,夜里护卫下夫人小姐也是可以的。
知秋闻言倒是迟疑了下。
现在一家老小全是女眷,如若再像上次回平州时那样遇到歹人,说不好真的出个什么事。
是以在肖二提出如此请求后,知秋思索片刻算是允了。
在收拾打理好歇宿之事后,剩余的便是接管药堂之事。
知秋得空之际,便唤来那前堂的伙计问了下近几年的情况。
这伙计名唤闫平宝,年方十三,是近两年来药堂干活的,平日里甚是空闲。
见问话的知秋生得如此貌美,才醒了瞌睡的眼一下子便看直了过去,嘴角险些冒出口水来,这痴相引得一旁的碧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讷讷的低头回答知秋的问题,说出的情况倒是跟那日肖二打听到的并无二致。
平日里坐诊的大夫姓苏,平宝私下里听闻,这苏大夫似乎是前东家苏守义的远方亲戚,但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亲厚。
药堂出事后,苏大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坐诊,勉强能将清减后的药堂生意应付过去,东家夫人崔氏对此有些意见,但碍于是苏家远亲,年岁又大,不好直接翻脸,只象征性的提点过一次,便也由着苏大夫去了。
眼下知秋已安顿下来几日,竟还未曾见到苏大夫人影,知秋不由得对这闲散的老大夫暗自摇头,只待得见面那日再与其说个明白。
接下来,知秋便亲自到前堂一一清点药草。
这药铺生意跟其他生意一样,须得诚信行事。
若是积存的药草有发了霉的,或者浸水失了药性的,必须清理出去,免得伙计大意抓给人吃,耽搁病情不说,还容易闹出人命。
如此这般,清理一番之后,知秋还真剔除了不少药草,眼下药堂的草药来源便是问题。
据平宝所说,堂伯夫妇将药堂过让后,心里许是不服气,便跟现来往着的药草商言明,不得再供应药草给现任济世堂东家,如若不然,便要同时断了另外两家药堂的合作。
这样一来,整个平州方圆十里竟找不到一家药草商贩。
初闻此言,知秋不由得秀眉微蹙,暗道堂伯夫妇行事竟如此狠绝,定要让她们母女在平州不得安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