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平淡人生不灿烂》一点香

1、好久不见

　　7月一过，高热仿佛进入了极高点，汗从身上将衣服一层层的蒸透，呼吸都是炙烤的燥热。

　　水泥路的视线尽头，迟迟不见那辆回家乡的老班车。

　　徐弯弯翘首时不时的远眺，还要分神看着手边刚学会走路到处捣乱的女儿。

　　老家的班车基本都很准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迟到了整整20分钟。

　　徐弯弯近视眼，一些窘迫的原因，眼镜度数小了从来没去再配，如今戴和不戴区别已经不大。

　　视线的模糊总是让她觉得会错过什么认错什么，于是等车时刻尤其的高度精神紧绷。

　　“走……走……呜哇哇！”

　　一岁多的小孩，随时酝酿着暴风雨，徐弯弯拉着扭着身子不配合的小孩，无名火蹭蹭蹿上头顶。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车还没来怎么走？”

　　“妈妈……呜哇！”

　　“哭哭哭，哭什么哭，这么大的太阳你能不能消停点？”

　　烦躁刺突突的往膨胀的肺里扎，徐弯弯忍无可忍的暴了句国粹。

　　“大爷的，滚！”

　　米妞张大着懵懂无知黑白过于纯粹分明的眼睛，泪珠大颗大颗往下砸，一滴落在徐弯弯手上，烫的她的心脏用力一卷。

　　无力望了望天边刺目的阳光，徐弯弯难受的吸起了鼻子，可是却找不到一滴一点的泪意。

　　“叭叭！”

　　远处一辆模糊的班车身影过来了，徐弯弯抱起孩子蹿了过去。

　　每上车，还要问一遍是不是回乡里的车，要不是还要重新下来等。

　　遇到态度好的乘客不会介意，遇上急躁脾气的免不得责怪几句。

　　这趟车就不是，徐弯弯得了一句，“你自己不认字吗，什么车都乱拦”的抱怨。

　　可“家”不能不回。

　　又一辆班车过来，那种熟悉的老旧感和蓝色条纹的外观，让徐弯弯飞快冲了过去。

　　司机是熟悉的，斜角上有人伸出手，帮她把遛娃车行李等拖了上去。

　　米妞乖乖扒着徐弯弯的肩膀，好奇地往外看人。

　　“徐弯弯，这是你女儿吗？”

　　刚坐下来，徐弯弯掏着手机给家里去电话，冷不丁听到有人喊，转头向着旁边看了过去。

　　隔了一条过道，过道的中间放着遛娃车。

　　和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对上。

　　短暂的茫然过后，在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找到了一抹熟悉感。

　　“方卓？”

　　念到名字一瞬间，一道青涩的身影和眼前的人慢慢交错重叠。

　　梳着时间穿梭的光影，竟然已经斑驳的流淌了20多个年头。

　　好久啊！

　　徐弯弯尴尬，下意识把米妞往上抱了抱，这样就能挡着点探究的打量吧？

　　那边的人夹着几丝兴奋的语调。

　　“你回老家吗？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上次我还在你家楼下叫你了，可是你家好像没人。”

　　徐弯弯把脑袋藏在米妞背后，“我家老房子早就卖出去了，现在新建的房子在乡镇上。”

　　方卓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你……嫁到哪的？后来都没你消息了。”

　　车外熟悉的街景飞速而过，开车的司机大叔还是那一个，车也是那一个。

　　徐弯弯不想说话的，可又想着没有什么不能说，只是这个人同其他人有一点点不一样罢了。

　　“我嫁到镇镇上，刚我上车的地方。”

　　方卓短暂停留后说：“你哪一年结婚的？你女儿比我儿子小很多哦。”

　　他的儿子？

　　徐弯弯迟钝了两秒，后又想也对，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年纪结婚有孩子了很正常。

　　“有六七年了，孩子生的晚。”

　　“那你们要孩子是挺晚的，我比你晚结婚两年。儿子有四岁了。”

　　笑笑不语，米妞又在怀里扭，徐弯弯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抱在怀里轻哄。

　　这孩子皮实得很，眼睛睫毛又翘又长，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可惜除了一双瑞凤眼没一个地方像她。

　　不可忽视的视线一直断断续续的看过来。

　　到了这个年龄，很多的东西不再是朦胧的。

　　她或许应该避开，可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君子坦荡荡，她凭什么要躲？

　　然后，她模糊不清晰的视线里，一层水汽的轮廓中，四目相对。

　　他的开心是明显的，成功人士的精贵气也是。他想来是过得极好的。

　　徐弯弯心底涌起一股黯然的情绪，说不上什么，就是有点难受。

　　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许久不用的铁管上面起的斑斑迹迹的锈，才意识到，时间镀给她的这些锈点这么多这么扎眼。

　　“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方卓似是自然又似是考虑了很久。

　　拿起手机，徐弯弯也自然的伸了过去。

　　瞧着他一片风景画的头像，默默添加进好友列表中，再点开仅聊天权限。

　　高考毕业的那一年，安彤在一次回忆过往的聊天中，突然喊她。

　　“徐弯弯，那时候方卓好喜欢你的，我们班上的人都知道。”

　　成绩不太好，恨不得跟学习拼命的徐弯弯从厚厚高考复习资料里抬头：“啊？”

　　从哪里说起的呢？

　　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一点都不知道。

　　“开完笑你也说点能让人相信的。”

　　方卓喜欢她？

　　那可是学校成绩拔尖的学习委员，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啊。

　　何就来喜欢一说？

　　只记得安彤很认真地讲：“那时候他坐你后面，他都不敢找你说话。他说他憋了好久，然后请人帮他告白……”

　　徐弯弯努力想了好几想都没有想起来。

　　她和方卓同桌那会儿还是初中呢，高中时候已经不在一个学校。

　　“我怎么好像没有这段记忆？”

　　安彤两眼无辜：“那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反正这是真事，不信你也可以去问我们班的别人。”

　　这话起的头没头没绪，聊完也没有一个了然的结尾。

　　但还是在徐弯弯心里落下了一笔的痕迹，只是太浅。

　　忙碌紧张的高考过后，大家都忙着各奔东西，各种聚会式的局，迫于家长的不准，徐弯弯一场都没有到过。

　　别离对她来说，从踏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