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冬天》木归林M

13、第 13 章

　　敲门声响时，电视画面里一双幽暗的眼睛正在紧紧跟随主角身后。
　　林安燃蜷在沙发角落里害怕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双手遮在眼前随着电视里惊悚又飘忽不定的音效害怕地屏住呼吸。
　　林安燃看得紧张忘我，于是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她也没忍住跟着“啊”的大喊出声。

　　“谁？”林安燃用力往下咽气，好半天才平复过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跳已经完全停止了。

　　“我。”好在门外是很熟悉的声音，这才让她慢慢回过神来。
　　顾栩冬声音很浅，但明显带着不耐烦提醒道：“你能不能小点声。”

　　扰民了。

　　林安燃把电视画面暂停，然后抱着靠枕光脚下去给他开门。
　　顾栩冬穿一身灰色休闲家居装，眼神有些疲惫不悦，看上去应该是回来一会儿准备睡觉了。

　　男生站门口很快扫她一眼，声音跟目光同样冷冷道：“你在家干嘛呢。”
　　“看电影。”林安燃几乎脱口而出说，“我睡不着。”
　　没有执拗，不是赌气，就是很单纯的在向他陈述。

　　顾栩冬拧着眉，林安燃身子往旁边侧了下，腾出来的空间刚好够他目光看到电视上暂停的画面。
　　一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狰狞的脸，吓人得很。

　　顾栩冬眉眼间的不解和烦躁更深了：“你看这个就能睡得着？”
　　“不知道。”林安燃耸了下肩，说：“试试看。”

　　林安燃表现得太过平静，有些反常。
　　顾栩冬想起她晚上在店里短暂的梦中哭泣，心想她应该是真的在失眠。
　　算了。
　　顾栩冬动动嘴角，最后只提醒道：“你音量小点，楼里住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受不了你这样的惊吓。”
　　安燃也没想着要吓唬老年人，于是乖乖“嗯”了声应下。
　　正要关门时，顾栩冬又想起来说：“你跟任一舟说一声，抽空记得回趟家。”
　　“嗯？”安燃关一半的门又打开了些。
　　顾栩冬淡淡道：“你不是跟他很熟吗，记得告诉他。”

　　任一舟从游戏厅笑着朝林安燃走来的样子，顾栩冬之前从没在他脸上见过。
　　他对她不一样，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应该也能看出来。
　　但那都是他们的事，与他无关。

　　林安燃想着顾栩冬的话回到沙发上关掉电视，后知后觉他其实看到自己跟任一舟在一起了。
　　但顾栩冬是本来就没打算等她，还是看到他们停下后才离开的，林安燃果断选择了前者。

　　没了屏幕的光，房间被月色照的更空荡寂静了。
　　恐怖片确实能把她从那段反复的噩梦中拉出来，但也同样将她代入了新的噩梦。
　　之前只是无法闭眼，现在是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林安燃都觉得身后飘着一双阴森的眼睛在紧紧盯着她。
　　林安燃害怕地抱腿蜷缩着拿出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这家里没法待了，至少今天晚上她一个人不行。

　　“顾栩冬，你睡了吗？”林安燃先是发了微信消息，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紧接着她又打了语音过去，但也只是响了两秒便被对方挂掉了。
　　林安燃也没打算就此作罢，心里反而有些庆幸，还能挂她电话，至少说明顾栩冬现在还没睡。

　　林安燃：“我还是睡不着。”
　　消息发送失败。
　　绿色对话框前面多了个红色感叹号，顾栩冬把她拉黑了。
　　……

　　林安燃盯着屏幕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时甚至完全忘了害怕，嘴上轻笑一声便抓着手机跑到门口换上自己毛茸茸的拖鞋便敲响了对面的门。
　　手背扣在门上的声音很轻。
　　顾栩冬说老人睡觉轻，林安燃记住了，于是她很轻地一下接着一下敲着顾栩冬家的门，直到他给出回应之前，锲而不舍。

　　大概这样敲了两分钟后，门终于开了。
　　顾栩冬沉着一张脸，林安燃恰恰相反，在他开门一瞬间便仰着张笑脸迎了上去。

　　林安燃说：“我害怕，你今晚可以陪我吗？”
　　顾栩冬眉间一挑，怀疑自己没听清。反应过来他只觉得好笑：“我欠你的？”
　　“或者我来陪你也行。”林安燃眨眼，嘴巴笑着抿成一道笔直的线。

　　顾栩冬脸色很难看，敛着目光打量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估计换成是谁这样被邻居大半夜发神经骚扰都不会太开心，于是……顾栩冬沉默准备关上了门。

　　“我没别的意思。”林安燃没走，站门口小声说：“就是那个电影太吓人了。”

　　“顾栩冬，你开下门。”
　　“我知道你没走远。”
　　“顾栩冬，我可以付你钱。”

　　“靠。”顾栩冬在门这头低声骂了句。
　　“顾……”
　　顾栩冬在她下一次开口前转身打开了门。

　　“闭嘴。”顾栩冬说。
　　林安燃听话闭上嘴巴。顾栩冬转身给她留了门，林安燃很识趣地跟上进来后轻声锁上门。
　　“自己找地方老实待着，今晚想留下的话就闭嘴别说话。”顾栩冬说着径直往阳台那边只亮着一盏学习灯的桌子走去坐下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顾栩冬手边摊开放着好几本书，具体是什么看不清，但林安燃能从他低头认真算写的动作看出来他正在做题。
　　墙上时钟已纪将近凌晨一点。
　　林安燃突然觉得顾栩冬这个年纪第一其实拿的一点不容易，并没有学校里其他人说的那样轻松。
　　顾栩冬只是上课学习的时间地点不在学校里罢了，除此以外，他付出的一点不比别人少。

　　顾栩冬家里很干净，也很空，空到宽敞里带着简陋，看不出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林安燃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接着又像在自己家里那样把腿抬上来蜷缩抱到一起。
　　刚才出门太急，林安燃只穿了身上的薄款睡衣便跑了出来，这会儿没了刚才害怕的氛围，放松下来林安燃感觉到了后半夜的冷。

　　她不敢回去拿被子，也没有喊顾栩冬给她拿被子，林安燃就这样安静地把自己团在角落里听着顾栩冬笔尖流畅的沙沙声响以及偶尔几下翻书声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从无边黑暗变成日出前透着一丝白光的深蓝。
　　早上六点一刻，四周安静可以听到时钟不断循环前行的滴答声，昨晚藏在夜里不断蔓延放大的恐惧彻底消失了。

　　林安燃身上盖着一床蓝色棉被，很干净、暖和，看上去应该是全新的没人用过。
　　“早。”林安燃坐起来把被子叠好放在一边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身材很好，手抬起来更显得腿长胳膊长的，腰窝还隐约漏出一点马甲线条。
　　不过顾栩冬并没看她，他在沉默地吃着他一个人的早餐。

　　林安燃这会儿睡饱了心情不错，脚步愉悦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他对面笑着问：“没我的吗？”
　　顾栩冬懒懒抬眼，接着慢慢吃掉一个鸡蛋又不急不缓喝完了粥，这才起身把碗筷收拾进厨房说：“醒了就赶紧走。”

　　昨晚他肯留她在这睡一晚，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林安燃听着厨房响起的水声无趣地“啧”一声，临走前又拿起手机朝着正在洗碗的顾栩冬晃晃说：“记得把我从你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不白睡……你/记得收住宿费。”

　　睡字拖长音，你字后断句。
　　说她不是故意的，估计连傻子都不会信。

　　昨晚情绪起伏波动大，加上又在沙发上蜷着睡了一夜，林安燃回家冲了个热水澡才慢慢觉得几乎被消耗殆尽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再次聚拢恢复过来，只不过临出门前，林安燃换好校服又“嘭”地一声直直倒在了床上。

　　天花板应该换个颜色了，林安燃盯着头上一片平整的白色想，现在这颜色太干净，也太晃眼了。
　　像天堂。而她此刻，分明是在地狱。

　　林安燃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喘息，她真的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了。
　　一切都在加速失控，而她不想拯救，也无能为力。

　　屋外响起关门声，听声音是顾栩冬出门了。
　　林安燃不自觉皱下眉头，顾栩冬好像总是有忙不完的事，而且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去忙这些事。他眼神里烧着的欲望以及骨子里向上攀升的野蛮生长，只一眼看过去，就跟这冰天雪地的小破县城格格不入。

　　林安燃不否认自己对他有好奇。
　　她不相信有人能够永远向前看，往前走。
　　至少她自己做不到。

　　林安燃打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顾栩冬也刚下公交车。
　　他今天竟然来学校了。
　　两人很快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沉默着并排往学校里走。

　　“太巧了吧，居然一次碰上你们两个。”张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追了上来挤在两人中间左右转着脑袋问，“你俩一起来的？”
　　不算一起，但确实巧合。
　　林安燃还没开口，旁边人先一步冷漠道：“跟你有关系？”

　　“咳，我这不就是随口问问嘛。”张扬撇嘴无奈，他也是早就习惯顾栩冬这张讲话噎人的嘴了。
　　“留着你的心思精力关心今天的考试吧。”顾栩冬说着大步往前走，很快就将两人一起甩在了身后。

　　林安燃停下片刻，看着他一身骄傲又嚣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教学楼口，脸上也跟着起了个很轻很浅的笑。

　　林安燃突然发现，顾栩冬在别人面前好像总是装出一副跟她不是很熟的样子。
　　实在刻意得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