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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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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凌晨阿莱罕试炼基地失火,有部分变异人出逃,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减少外出,如有紧急情况联系当地警方……啊!”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滩喷溅的血液砸在了镜头上,模糊的画面里看见有个人走了进来,姿态怪异。
“喂喂。”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游戏人间的戏谑,和视人命如草芥的凉薄与冷情,他拎起趴在台子上的新闻播报员软趴趴的身子,“新闻都能播错,废物。”他手用力将播报员像垃圾一样摔了出去,清了清嗓子说:“现在让我为大家纠正一下,”
“今天凌晨阿莱罕试炼基地失火,被困基地的进化人团结一致攻破实验室防线成功出逃,从此自由!请全体人类做好准备,他们是来复仇的,请做好成为奴隶和亡魂的准备。”
晨间新闻通过网络在全球范围内传播开来,一时间全球哗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人类迎来了堪比世界末日的重大灾难。
这个灾难还是他们一手创造、精心喂养的。
“裴阙!别忘了你出生的使命。”
一黑一白两个男人站在天台上,身后是低矮、硕大的超极月亮。楼下,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嘶声力竭的大喊,妄图唤回一点疯子的理智。
裴阙披散着一头长银发,在晚风下,发丝如水光潋滟、丝绸翻飞,他垂下头,银灰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不喜不悲。像完美的神在俯瞰渺小的人间,近乎淡漠无情,任其自生自灭。
研究员的目光落在裴阙冷情冷心的脸上,眉心间越蹙越深,偏头对身侧的助手说:“去,叫人过来。”
“是。”助手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全人类通过网络转播,看见这位年轻的后生得了交代后转身离开。说时迟那时快,有一黑发火红挑染的少女如猎豹一般从黑暗中蹿出来,只见她右手轻轻放在他头上,啪嗒——人体最坚硬的部位就这么碎了。他的眼珠子一顿一顿往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双腿膝盖弯曲,扑通跪倒在地。
“说了让你走吗?”她轻蔑地盯着躺下的尸体,血流成河,沾在一双红色亮皮的玛丽珍厚底根上。
研究员看了一眼倒地的助手,后槽牙咬紧,两颊因为长期过度劳累导致的松垮在这一刻绷紧了,“陈松落,你想造反吗?”
少女闻言斜眼看过去,不屑道:“吕教授,我的主人是裴阙,不是您。”
“那也是我亲手提拔你们的!如果没有我们的实验、仪器和各项数据分析的支持,你们能变成今天这样吗?如果没有我们!你们能进化……咳咳。”吕教授说着,吸进一口香腻刺激的花香,牵扯了咳嗽。
“亲爱的吕教授,都是聪明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有男声从一切可以联网的播音设备里传出来,高低远近、错落不齐。
“十年,投资千亿、牺牲者上亿,你们还是没能总结出人类进化的任何规律。”
“一切实验数据都表明,进化是随机的,现存所有进化人之所以能进化都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可以进化。你们所有反人类的残忍罪行都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你们是刽子手,行的是杀戮和凌虐同胞的事。”
“人类进化的工程师?托起人类里程碑的英雄?”
嘲讽拉满。
吕教授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看见陈松落满脸嫌弃地甩开她手中的脏污、看见天台上的裴阙和休斯俯首人间地狱而无动于衷,身后不断传来惊恐的求救声。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们!”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啊啊啊啊啊啊!他还是个孩子啊!魔鬼!一群魔鬼!”
吕教授遍体生寒,毛骨悚然的恐惧从脚底爬上后背一直汇聚到天灵盖,不远处他的助手躺在血泊里,头顶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魔鬼……”他初语时声音很小,消散于唇齿间,目光从茫然到骤亮,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几个度:“你们一群魔鬼!!!要复仇冲着我们来!他们有什么错。”吕教授愤怒地指向身后的炼狱,“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有什么错!”他双目赤红,愤怒悲伤。
闻言,陈松落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踩着楼外凸出的架子,轻快地跳了上去。
“五年前,《进化者》实验资料泄露,有记者冒着生命危险将真相公布于众后饮弹自杀。”
吕教授脸色煞白,身子晃悠,差点以头抢地,摔死在平地上。
五年前,有年轻的研究员不忍见实验室里的炼狱,偷偷将一部分资料和影响偷带了出去交给了一位正义感爆棚的记者。记者在看完全部资料后,毅然决然将一切公之于众,并因为强烈的愧疚感而饮弹自尽,死后人们在她尸体旁找到一封遗书,上面写着:进化之路血迹斑驳,同为人类,我无言以对。
从此,《进化者》实验室的遮羞布被扯开,反人类、恐怖、杀戮的野蛮行径引发深刻而热烈的讨论,却只是昙花一现。
另一方的声音短时间内销声匿迹,对于那个实验室也从科研变成了疯人院的代名词。
若是将整个种群看作一个整体,那他们就是癌症坏死的组织,只有切除才能保证整体的续存。
沉默的大多数,亦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吕教授仰头对青天,眼角滑下两行泪,“我!对不起人类!”
晚风大作,狂乱的蝶群从他身后如风暴一样飞扑过来。
乱蝶渐欲迷人眼。
陈松落单手扒在空调架子上,掉在半空中摇晃,半眯着眼睛躲过蝶群。蝶群蜂拥而上,她目光一冷,直接松手从十米高处落下,一路踩蝶狂奔,掐住了吕教授的脖颈。
狂蝶的目标是天台,休斯的眼睛变成幽幽绿瞳,冲到他面前的蝴蝶一层层爆体而亡,翅膀上的磷粉扑簌簌地落下,他一步步后退,迷幻绚丽的粉末汇成庆祝的彩烟。
另一边,裴阙冷静的站在原地,被蝶群保卫,见有机可趁的狂蝶蜂拥而至。“砰。”一声,天际燃起一簇璀璨的烟花,升入空中,炸开,噼里啪啦。一只只完整的蝴蝶宛如陷入沉睡,从空中坠落掉了厚厚一层。
“主人。”楼下陈松落拎着吕教授的衣脖子把一个一米七八的成年男子轻松提起,说:“死了,蝴蝶好像是从他肚子里飞出来的。”在她的示意下,才发现吕教授的肚皮像衣服一样敞开、翩飞,肚子完全被掏空了,五脏六腑什么都没剩。
黑衣休斯用右手把海藻般卷曲的黑发往后捋去,露出一只墨绿色的眼睛,他笑了,露出森森白牙,绸缎光泽的衬衣只系了下面两颗扣子,风一吹露出精壮的古铜色胸肌。
他从身后踩着落蝶地毯一步步走过来,咔嚓咔嚓干崩脆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只手伸到裴阙面前,“合作愉快。”
裴阙银色的睫毛颤颤,抬手,手背拍打手背,清脆的巨响。
“合作结束。”
休斯满脸遗憾和“悲伤”,张开手臂展示海城从第一都市沦为现在的现实版人间地狱,四下火灾起、楼房倒塌、小巷子里随时上演屠戮,城市的下水道里流的不再是污水而是鲜红的血水。
“我们的合作明明如此愉快,不是吗?看看!这都是我们一起造就的——盛世。”后面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满是自豪和骄傲。
晚风穿堂过,身旁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裴阙懒得和他废话,踩着天台边缘一跃而下。休斯回头,只余几缕银白的秀发在眼前一扫而过。半截锃亮的皮鞋踩空边缘,地面,裴阙安稳落地,陈松落紧随其后,两人相继走进小巷里,隐匿离去。
休斯抬手挥挥,低声语:“再见,我的宿敌。”
“在我杀了你之前,千万要好好活着。”嘴角裂开一个残忍、凉薄的笑意。
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位穿着异域风情的女人,纯白的吊带裙,腰间挂满了金色、蓝色的金属挂件,风一吹就会叮铃咣铛响个不停,一条绿眼睛的眼镜蛇盘旋在头顶化作了王冠。
“大人,若他临阵倒戈,这一遭怕不是放虎归山了。”
“哼。”休斯眼底是百分百的确信和笃定,“他不会给人机会牵栓他脖子上的那条狗绳。”
“那他为什么不愿和我们合作?只要铲除人类就再也没人能桎梏他了。”
休斯双眸愈发幽深,重音突出,讥讽道:“狗啊,怎么敢下嘴咬自己的主人。”
“灵钰,你知道在实验室的条件一个婴儿多久能发育长大吗?”
席灵钰回答:“一个月。”能从一个新生儿长成十来岁的小孩,这时候他们就能接受实验室的实验项目,投入到进化者实验中,这批变异人被称为进化者二代。
休斯问:“那你记得他花了多长时间吗?”
“两年。”休斯自问自答:“他们花了大量的精力将他训成一只听话的狗,不伤害人类被写进了他的基因里,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基因,不是吗?”
嗒嗒
嗒嗒
嗒嗒……从黑暗处走到光明,白袍裹身的小男孩踩着陈松落的影子现身,“小尾巴清扫干净。”路易斯说。
一线天的巷子,有细碎的红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楼上有身着一身红色曲裾裙的女人跟随,妩媚多姿。旋身,下摆宛如盛开的曼陀罗花,踏花而来,飘然而下。
“丁玲~”
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电脑从空无一人的咖啡厅里走出来,抻了抻脖子,咔擦咔擦响个不停。他眼睛很小,笑起来后就更找不到了,唇乖巧上扬:“可累死我了。”
队伍越来越长,一行五人坐红色的敞篷跑车,一脚油门往海城西区边缘的深山里奔驰而去。
“~~~~~~~~~”
裴阙右胳膊搭在车窗外,城市的硝烟被抛之脑后,迎面而来的是清新盎然的气息。
后排三人像小狗迎风凌乱。
“excuse me.Lady陈,你有驾照吗?”西装男的手指紧扣车门,陈松落扬起的红发给了他一下。
陈松落手握方向盘,双眼放光:“如果十二岁能考驾照的话。”她真是天才,一脚就能选中油门启动。
N左手摸摸摸索安全带系上,转头就看见旁边两人早早扣上了安全带,安稳惬意。
嗖——马达的轰鸣声响彻寂静的山林,山脚下“甜甜便利店”亮起一盏灯。白雪公主一般的小女孩看见一个和她一样长着白头发的哥哥,好漂亮~
母亲听见声响从后面跑出来,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一道红色的残影飞驰而过。她把女儿转过来,这才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
田大姐一怔,心跟着女儿的眼睛一起亮了起来:“甜甜,什么事这么开心?”
“哥哥,给我一样。”田甜因为从小生病而被人欺负孤立过,所以变得性子孤僻,很少言语,因此田大姐每次听见她说话都开心地想要掉眼泪。
她忍着眼泪胡乱地点头,“谁?”
“漂亮哥哥,仙子,漂亮,白头发。”田甜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出来,田大家将这些词组合起来,听懂了。她顺着汽车尾气散开的地方看过去——
山间林木让道,枝桠退散待跑车安全通过后又恢复原状,挡住入山路径,一切归于隐蔽。
坐落在半山腰的古堡灯火通明,陈松落踩了踩另一边,车速未减,再踩、没有反应。
“滴!”刺耳的车笛响彻寂静的夜空,古树的树枝伸展按下门禁按钮,大门自动打开,红色跑车极速,接连撞翻一串绿植。
“啪嗒。”陈松落打开安全带,翻出车厢,双手按住车头,车身悬空一米,车轮空转,N抱住安全带,视死如归。陈松落往后退出米来,脚后跟陷进去几十厘米。
裴阙抬脚伸到主驾驶,轻踩下去,车轮停转。
穿着燕尾服的小老头小跑到院子里就看见车尾下坠,数十樟树根冲破突然接住跑车,下坠感消失,安稳落地。
陈松落回头,扬起下巴:“谢了,章伯。”
章老头笑眼盈盈,长出土的樟树根没有缩回去,尽职尽责地把撞翻的盆栽扶正复原,陈松落踩出的小坑被盛开的鲜花填满,成了花潭。
章伯双手握在身前,仰头看向高大的裴阙,“大人,欢迎回家。”
“辛苦你了。”裴阙冲他点头,抬脚去了二楼的房间。
“章伯,我们的房间?”陈松落、路易斯一大一小给他使眼色。
章伯右手偷偷比了个OK,陈松落和路易斯前后脚跟上裴阙,欢脱地跑上了二楼。
阿莱罕试炼基地失火后,乱成一团黏稠不开的浆糊,无人在意一个不足三尺的小老头抱着一盆栽消失了。
章伯逃离阿莱罕试炼基地后,沿途寻找安家落户之所,终于找到这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画了几天时间起了座古堡,按照几位主人的描述将卧室布置好,在家静候佳音。
裴阙和休斯的合作,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裴阙推开房门,落大的玻璃窗能将远处的海一览眼底,墙纸用的暗金色蝴蝶印花图案,房间很大,应当事人要求,陈设简单。只有床、床头柜,美人塌和茶几各一个,唯有头顶的三层水晶灯透露出布置人一点点不甘心的溢出。
他走向床,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支娇艳欲滴的白玫瑰,低头轻嗅,定格成一幅美丽的油画。
“啊啊啊!!!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落落姐!你快来看我的房间!”
“我来啦我来啦!哇!好可爱!你来看看我的。”
“哇!好漂亮!”
“路易斯你的好可爱!”
“落落姐你的好漂亮!”
“你好可爱!”
“你好漂亮!”
两人一唱一和,把古堡的屋顶都掀了起来。
左边是酷帅风和公主风交织,正好反映了陈松落复杂的性格和矛盾的追求,可两个截然相反的形象却在这一个空间里实现了完美融合。
右边是纯白系、路易斯爱干净,最喜欢白色,但全白太素雅就又增添了纯白系的萌宠玩偶,将整个房间只用白色装点成了趣味十足的儿童房。
章伯将她们心中所向、心中所想一丝不苟地都实现了。
楼下听到动静的罗曼曼用餐巾点了两下唇瓣,起身,椅子吱呀一声响,“我先上去了,早点休息。”
“去吧。”N挥了挥手,他的房间在楼下,原因是——懒得爬楼梯。
罗曼曼款款而来,只见裴阙依靠着门框,额头轻点在上面,看着对面激动地抱在一起的姐弟,嘴角溢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容,虽然不明显,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欢喜的。
“幸福”在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一个晚上悄然降临在半腰古堡,这两个字对已经离离开他们太久了,再重逢还有那么刹那间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