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妙小姐》甜无伤

19、风雨

　　妙之星曾经听大人们讲过，景彦家是开公司的，特有钱。至于具体做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
　　之前也只是以为他跟苏兰是朋友关系，所以介绍她进来。却没想到他也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压力，因为要加倍努力才不会给他丢脸。

　　一个小时后，各部门高管陆陆续续从会议室里涌出。又过了几分钟，景彦和苏兰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做任何停留，大步流星地穿过办公区。高大的背影带着几分疏离和矜贵，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啊，今天中午可以不吃饭了。”方思齐适时发出感叹，“满足了，彻底满足了。”
　　坐对面的谢春一手拖住下巴，目光痴迷地看向视线尽头：“怎么办？刚走就开始想念了。”
　　“醒醒吧，各位。”男同事傅文博给她们泼了盆冷水，“大白天的，就别做梦了，老板眼里根本就没你们，你们要是好好表现，咱们公司的男同胞可能还会看你们几眼。”
　　“滚蛋！”两人不约而同地飚脏话，团结一致。

　　妙之星埋头听他们闲聊，感觉自己认识的景彦和他们口中的老板完全是两个人。
　　在他们口中，景彦就像是遥不可及的天上月，不近人情的高冷霸总。可是在她的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明明......

　　妙之星忽然意识到，时间是把无情的刀，它不仅砍断了他们之间的连接线，还将他们割裂成两个世界。
　　他回到了属于他的阶层，成为能力出众的领导者。
　　他不再是过去的景彦，不再是那个逗她笑，惹她哭的阿彦哥哥了。

　　闲话因苏兰返回的声音戛然而止，接下来是部门会议。
　　半个小时的会议，妙之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苏兰雷厉风行的魄力，没有任何废话，执行进度，面临问题，解决方案，精准问责......一一铺展开来，高效运转。
　　所有人在她面前，就跟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似的，态度端正，不敢松懈。

　　妙之星作为她的贴身助理，更是全天保持在神经紧绷状态中。
　　虽然她从大二开始，就在外面设计公司实习了，包括后面卖房子的日子里，也在持续不断地吸收新知识。懂的部分并不少，甚至可以独立挑起小案子。

　　但是在苏兰这里，她什么都不是，一只菜鸟而已。
　　而对方是拿奖拿到手软的知名设计师，是无数作品成为设计典范的女强人，也是无数人膜拜的偶像。

　　她学历高，见识广，艺术素养深厚，脑子里永远不缺新鲜的灵感。跟着她做事，注重的是绝对的完美和精致的突破。
　　妙之星每天响应她的使唤，接受她的批评，忍受她的黑脸。还要反其道洞察她的心思，预判她的言行。
　　挺累的，但是也无比充实。

　　时间很快就要到一个月了，妙之星的实习期即将结束，是走是留即将在周五揭晓。
　　她自认为问题不大，因为这段时间和苏兰的相处还算融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失误，安排给她的事也做到了按时保质的原则。

　　然而，意外总是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苏兰手上有一个五百平的大平层设计，妙之星最近都在跟进这个案子。
　　客户是个暴发户，找不准自己到底喜欢什么风格，说出来的要求总结为奢华，看着就很贵的风格。苏兰建议做欧式古典，客户嘴上说可以，但是每次给她的方案她都觉得达不到自己理想的设计。

　　因此方案一改再改，这天终于按她要求做出了最新版本。
　　妙之星将新做的效果图拿去给苏兰过目，得到肯定后，她回到办公桌将其发给客户。
　　大概过了两分钟，电脑微信来了回应。

　　【可以可以，就这个，就按这个做。】
　　妙之星正要松口气，目光不经意一瞥，后背顿时凉气直冒。
　　完蛋，她发错了。

　　脑袋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白光闪烁。她着急忙慌地输入：【吴太太，不好意思，我发错图片了，这是另一个客户家的设计图。】
　　半秒过后，那边发来语音。
　　妙之星立马拿起手机，点开放在耳朵边：“没事，我就要这种的，咱们户型是一样的吧，一样就行，我不介意撞衫。”

　　妙之星要炸了。
　　这个设计并不是别人家的，而是她按照客户的要求自行画的图。
　　作为一种练习和学习的方式，每次做完苏兰派给她的制图设计后，她都会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再做一份。
　　有的是以苏南的设计为基础，对图纸再创作。有的是脱离她的思维，自行重创。

　　这位客户的设计图是她在原图上再加工的成品。
　　纯属无心之举，但在苏兰眼里，肯定认为她是喧宾夺主，小人行径。

　　桌上的手机忽地震动，妙之星吓得一抖。
　　一看来电人是苏兰，她心想，完了。
　　她只说了两个字：“进来。”

　　妙之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想到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也就带着几分底气闯进了苏兰的办公室。
　　“Nancy，刚刚由于我失误，给吴太太发错设计图了。那个图是我自己瞎画的，但是......但是她......”妙之星说不下去，太难为情。
　　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瞎画的？”苏兰冷嗤了一声，“不错啊，妙之星，我们改了那么多方案，结果你随便瞎画了一版，别人就看上了。厉害，可以做我的位置了。”
　　“不不不。”妙之星着急解释，“的的确确是失误，一点也没有想占你功劳的意思。实话实说吧，Nancy你在我心中就是偶像一样的存在，是我学习的榜样。每次拿到设计图，我都想要自己做一版，向你学习，提升自己。发给吴太太的设计也是自己练习的部分，整个创意都是你的，我只是加了些自己的想法。”

　　苏兰正容亢色，目光落在面前的平板上。
　　“怎么办，别人看上你的了。”她揶揄道，“那你就接下，做了这单自己都可以开工作室了。”

　　妙之星知道这是气话，态度诚恳地道：“我没有这个实力。”
　　“那你的意思是，你指挥，我来帮你执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妙之星陷入无措中，苏兰认定了她的心机，听不进她的解释。
　　换位思考，她完全能体会到苏兰此时的心境。

　　助理用了自己的设计擅自修改后不经她的同意直接发给客户，却得到客户的认可，而自己的被淘汰，理解起来这就是被人从背后戳了一刀。
　　即使对方是无意，心里也会有所介怀。

　　“Nancy，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别有用意，岂不是死路一条，首先我没做过预算那么高的项目，没能力抗下来。其次，如果我不要脸的接手了，你还可以告我，我这就是抄袭，证据确凿。我刚来实习，又怎么会把自己送到死胡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理由还算充分，苏兰有好一会没说话。
　　而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怕适得其反。

　　“先出去吧！”半晌后她说道，脸色依然很差。
　　妙之星几次动唇，但还是忍下了。多说无意，她已经解释清楚了。要是因为这事没能转正，她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这天晚上，她没有按时下班，打算把手头上的活儿全部做完。
　　她不知道过了明天，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坐到这里。
　　但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会把分配到自己手里的工作保质保量地完成。

　　做设计这行的，加班熬夜是常态，公司里不仅仅只有她在。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留在办公桌的人越来越少了。
　　妙之星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九点五十四了。
　　完了完了，她边念叨着，边迅速收拾东西，着急忙慌地就往电梯口冲。公司班车最后一班十点出发，她还有六分钟。

　　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乘坐电梯，她一路向下，畅通无阻。
　　出了电梯门就跑，疯狂地跑，飞快地跑。

　　前方，班车正停在站点。她看了眼手表，还有一分钟，她觉得还有希望。可这念头刚过，那车子的尾灯就亮了。紧接着车子缓缓启动，转眼就驶了出去。

　　白跑了，妙之星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抬起手腕看时间，明明还有一分钟。
　　她吐了口长气，缓了缓，继续向前。
　　前面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坐三站可以到附近的地铁站，不用再转。到目的后骑共享单几分钟就到了。

　　繁华的北城，遍地是金子的北城，到了夜晚依然璀璨耀眼。
　　路上不乏跟她一样的打工人，背着书包的男孩，提着饭盒的女孩。大多都是年轻的面孔，来自五湖四海的追梦者。

　　妙之星到了站台后，在包里翻出耳机，准备边听歌边等公交车。
　　就在她低头打开音乐软件时，一辆豪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再把右边耳机戴上时，那辆车子又退了回来。

　　妙之星感觉到面前停了辆车，她下意识地抬起眸子。
　　车窗缓缓落下，坐在驾驶位里的人朝她看过来。

　　“上车。”
　　她蓦地一愣。

　　这时后面驶来了好几辆公交车，她怕有所影响，没有过多犹豫，边取耳机边走向了副驾驶。
　　坐上车，一股冷气从四面八方拥抱而来。热浪则被缓缓而起的车窗阻隔在外。

　　妙之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阿彦哥哥不合适，他现在是她的老板。景总又太生分，显刻意。
　　心里正想着如何开口时，景彦先一步说话了。
　　“怎么这么晚？”他问。
　　“加了一会班。”

　　“这么敬业的！”他看了眼后视镜，启动车辆，随后又问，“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适应。”
　　妙之星莫名地有些紧张，她想应该是小员工见到老板的应激心态。

　　“那就加油，多跟苏兰学习。她这个人事业心强，追求完美，比较严格，但都是对事不对人，跟着她要学会忍耐。”他循循善诱，像一个长者教后辈做事，“还要多观察她处理工作的方式，多学习她的设计创意。坐到这位置不会有太多耐心手把手教你，最终还是要靠自己领悟。”

　　“嗯，我知道。”嘴上虽做肯定回答，心里却沉如巨石。
　　她不清楚过了明天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公司，她可能要辜负他的心意了。

　　“具体住哪”景彦忽问。
　　妙之星回神，稍稍侧眸：“把我放前面地铁站就行，我坐地铁回去。”
　　“大学城附近是吧，我差不多也是那个方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