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反派蛇郎君》暮有沉星

6、雾气

　　“夫、君？”少年面色苍白，墨丸似的两颗眼珠直直盯着她，“你何时成的亲？”

　　陆怀姜道：“两个月前，我们成亲当晚遭奸人所害，不得已才将他送进传送阵。”

　　“你是说，”少年一字一顿，语气僵硬，“你和半妖成亲，还在危机时将天元宗名额让与他。”

　　陆怀姜尴尬的摆摆手，每个听说她恋情的人都是这种反应，不断向外人解释自己的感情太奇怪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就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哪，过的怎么样。”

　　凌锋垂下眼睑，遮住眼眸中起伏的波澜，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发白，半晌叹道：“我接了宗门除魔任务，待此事了结，便带你去天元宗寻人。”

　　“真的？”陆怀姜双眼发亮，恨不得跳起来转一圈，“太好了！谢谢你凌锋！”

　　少年沉沉看她一眼，转身在前方引路，“我先送你出去。”

　　“好啊。”

　　她蹦跳着跟在身后，满心期待不久之后的会面。

　　一刻钟后，两人绕了一圈，不知不觉又走回原点，凌锋拔出长剑，道：“此地有问题，小心。”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阵白雾突兀升起，陆怀姜往凌锋的方向一扑，明明近在咫尺的身影却如虚幻一般，直接穿越过去，什么也触碰不到。

　　片刻后，她身子发软，只来得及想，这雾有问题，便晕了过去。

　　**

　　“你想外出除魔？”林郁坐于宽大而华丽的书桌后方，漫不经心的问，他手持一枚玉简触碰额头，一边处理宗门事宜，一边听对面人的回答。

　　“是，我修炼遇到瓶颈，正准备外出磨练一二。”女仙坐在下首，神情冷淡，只望着手边的灵茶说话。

　　“青璃，”林郁放下玉简，温声道：“任务堂不在这里，你来寻我作甚？”

　　“明知故问！”青璃仙子挥手扫落茶盏，面容染上一层薄怒，“掌门闭关，宗门的事全在你手中，凌锋的任务难道不是你安排的？”

　　“这不过是个乙等任务，凌锋是凛月仙尊弟子，怎会处理不了？”

　　“我不跟你争辩，”青璃仙子伸出手，“把凌锋的任务玉简给我。”

　　林郁收起面上所有表情，放于桌案下的手紧握成拳，原来这么早，他的未婚妻便对凌锋上了心。

　　上辈子他受伤后未能及时修养，又被人追杀，藏于山林中二十年才恢复，等他回到宗门，凌锋已经代替他成为新一代天才，收获无数赞誉，连他的未婚妻也对凌锋青眼有加。

　　他忍不住讥讽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的未婚妻。”

　　“你难道是因为传言才针对他？”青璃皱起秀眉，清冷的眉眼透着困惑，“凌锋是我师弟，外界所传不过是谣言。”

　　林郁差点冷笑出声，两颗黑沉的眸子满是讥讽，只是师弟就能做到这一步，他日若刀剑相向，她会帮谁还用想吗？

　　脑中突然闪过拿着花环的少女身影，林郁呼吸一窒，忍不住想，如果是陆怀姜，她会站在哪边？她现在还不认识凌锋吧？

　　他按下纷杂思绪，敷衍搪塞，拒绝交出任务玉简，气的青璃仙子拂袖而去。

　　**

　　陆怀姜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房梁，她撑着地面坐起身，手下是粗糙的青砖地板，身侧靠着一尊巨大神像。

　　透过神像表面斑驳的金箔，能看见内里黑沉的木头，她尽力仰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神像面孔。

　　忽然一声惊雷，陆怀姜吓了一跳，想祭出阵法盘，却发现体内灵气全无，她这才察觉身体超乎寻常的沉重。

　　她想出门看看情况，推开房门，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没有任何人影，也看不见刚刚的惊雷来自何处。

　　“凌锋！是你吗？”声音在空中飘荡，一波波的向远方传递。

　　几乎同时，她敏锐的察觉到夹在在其中的“吗？吗？吗……”

　　——有回音！这个空间不对劲，不该有这么近、这么清晰的回音。

　　陆怀姜捡起一枚石子，用力扔向门外，好一会，她才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落在一面鼓上。

　　天边猛然亮了一瞬，不像太阳那样耀眼，更像月亮的清冷辉芒，借着这道亮光，陆怀姜看清了自己脚下的情形——无边的深渊！

　　她猛地后退几步，这门竟然开在悬崖边缘！只要踏出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眼见天边的剑光越来越亮，陆怀姜干脆坐在门边等着，反正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添乱就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看着，她眼皮越来越沉重，不好，她猛掐自己一把，却抵不住意识慢慢沉入黑暗，再醒来时，旁边坐着的黑衣少年正在慢条斯理的擦剑。

　　陆怀姜迟疑了一会，满脑子鬼装人的恐怖故事，小声问：“你还记得，离开家时我送了你什么吗？”

　　凌锋勾出脖子上的红绳，掩盖在衣襟下的白鱼玉佩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这又是什么新游戏？”

　　陆怀姜长吁一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笑道：“我这是在验证你的真假。”

　　“那你的玉佩呢？”

　　“啊，这，”陆怀姜眼皮一跳，直觉不好，忙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凌锋看她一眼，侧过头继续擦拭长剑，大致解释了下他的经历，很简单，一路杀过来的。

　　他的剑是圣清石所造，对魔气最为敏感，只要跟着剑的指引，一路杀过来，自然就能找到魔气最重的地方，也就是魔修的老巢。

　　“什么！”陆怀姜惊讶的四处看看，仍然是破败的神庙，没有变成阴森可怕的魔窟，“这里是魔修老巢？”

　　“任务玉简上说，途经此地的修士皆殒命于此。”

　　凌锋用手指轻弹剑身，一声空灵的剑鸣直直传入耳中，陆怀姜浑身一轻，体内灵基终于开始生出丝丝缕缕灵气。

　　他皱着眉头道：“此地魔气十之八九皆藏于庙中，进入其中却又察觉不到源头。”

　　陆怀姜起身跳了跳，感受重新恢复轻松的身体，“这神庙不大，要说藏东西……”她看向正中央的神像，伸手摸了摸神像内部的木头，又凑上去嗅了嗅。

　　很常见的木头，无甚稀奇，再看神像周边，香烛、蒲团、桌案，都是普通物品，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隐藏魔气的东西。

　　奇了怪了，身在魔修老巢，竟然还找不到他的位置。

　　第二日，门外的雾气越发浓厚了。

　　凌锋向外面挥出一剑，凌冽的剑光撕开雾气，隐约能看见群山和树木，接着雾气慢慢合拢，又恢复原样。

　　凌锋沉着脸道：“不能再等了，雾气范围越来越大，很快会蔓延到山下城池。”

　　他伸出手，表情略有些踌躇，陆怀姜一手钩住他脖子，熟练的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大方的说：“我懂，跟小时候一样，我会抱紧的。”

　　凌锋微微垂眸，搂紧她的腰，脚下轻点，带着她飞过悬崖，手中长剑不时斩断四方袭来的魔气。

　　陆怀姜睁大眼睛，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仔细打量被击退的一团团魔气，透过外层黑乎乎的那一圈，模模糊糊能看见细细的触肢，还有鼓起的腹部。

　　被打退的一团魔气不像是垂直掉落，反而像是被什么拖进深渊，那伸展的肢体、至少四只的眼睛、身体上隐约的花纹。

　　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她灵光一闪，大叫一声，“凌锋！我知道魔气源头在哪儿了！”

　　凌锋看她一眼，二话不说掉头往刚刚离开的神庙飞。

　　陆怀姜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万一我猜错了……”

　　“我相信你。”

　　说话间两人落回神庙，陆怀姜深吸口气，抬手指向结满蛛网的房梁，“是蜘蛛，这里找不到任何生物，蛛网却那么厚。”

　　凌锋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蛛网，将手心在剑锋一按，沾染了血色的长剑轻轻划过蛛网，刺耳的尖叫声响彻神庙。

　　陆怀姜捂住耳朵，脚下地面也开始震颤，扑簌簌的灰尘直往下落，她扶住神像，发现神像也开始碎裂，从碎裂的缝隙中爬出满身魔气的蜘蛛。

　　她连忙收回手，祭出阵法盘，念道：“丝如火，灼！”

　　金色丝线散落于空中，裹住每一只蜘蛛，金丝化火，熊熊火焰将其烧成灰烬。

　　那边凌锋正持剑和一只巨大的棕色蜘蛛对战，剑光划破蜘蛛的腹部，不断渗出黑色魔气。

　　陆怀姜解决完小蜘蛛，躲在一旁观战，只见那棕色蜘蛛被削断一只触肢，口中发出阵阵哀鸣，却仍向剑锋冲去。

　　她手中掐着诀，本想防止蜘蛛逃脱，不料这蜘蛛故意寻死一般，明明打不过，还和凌锋硬碰硬。

　　血红色的八只眼睛满是疯狂，看久了，竟能从暴戾中看出一丝解脱。

　　正疑惑间，凌锋长剑插入蜘蛛腹部，爆发出极其强烈的冲击，陆怀姜抬手挡住强光，等她睁开眼，便看见一个黑发女子躺在地上。

　　胸腹上一个大大的口子，她面色惨白，眼睛奇大，嘴角却噙着笑意。

　　凌锋看着手中长剑，困惑道：“她是自己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