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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乱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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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司马炎用过午膳的功夫,外面便下起了雨,司马炎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内心倒是比前些日子更为沉静,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也终须面对,又何须烦闷。
前日也是这般淅沥雨天的午后,世子府外两位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跃下马车,披蓑执伞而来,一位横眉长髯,颇为霸气,一位则清秀如玉面小生。
“世子,李将军和樊将军求见。”小厮来报。
“快请。”
司马炎亲自将两位将军请至书房,继而便是三人就着洛阳城防图与周边地形图长谈,两位将军直至晚膳后方才离去。
“父亲将将病倒,他们便坐不住了。”晚膳后,雨已停歇,司马炎亲自送二人出府。
“世子放心,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李将军捋了捋胡须。
“就是,一帮宵小竟如此放肆,有我二人在,定让他们付出代价。”樊将军也拍着胸脯保证。
“此番还有劳二位将军!”司马炎将二人送上马车。
“世子放心。”两位将军挥手作别,便直奔军营而去。
这二位虽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却已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将军了,曾经南征北战无数,有他们在,司马炎的确称得上是心里有底,只是敌人躲在暗处,又多番筹谋,他还是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些。
白日里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司马炎料定他们今日夜间必会有所行动,故早已吩咐各路将领加强守备,随时听候调遣。
果不其然,待倦鸟归巢、华灯初上之时便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到了洛阳城里原本该宵禁的时辰,各路人马便已悄悄开始行动,司马炎的属下们随时紧盯着他们的动静。
而洛阳城外,火把排着长龙,将漆黑的夜照得晃眼,不时有旌旗摇动,各路兵马也在分别行动着。
“报!世子,宇文家的大营今夜灯火通明,正在阵前点兵,其兵马已蠢蠢欲动。”
“报!世子,廖家军和卢家军已至城外五十里。他们扬言要匡扶社稷,点名要求世子出城详谈。”兵士匆匆来报。
“这摆明是陷阱,世子万不可出城。”冷疆道。
“去自然是要去的,否则如何让他们继续唱戏。”司马炎眉尾微挑,淡淡道,“之前让你找的与我身形相仿之将士,可安排好了?”
“已安排妥当,属下精选了二十人,最终挑出的那名将士,这些日子模仿您的语气、动作,已有七八分相似。”冷疆这时才想起司马炎此前的谋划,果然有先见之明。
“让他披上我的铠甲准备好旌旗,去找廖家军和卢家军,看看他们究竟想如何谈。记住,两柱香之后再出发。”司马炎再次估算着地形图上的距离,挑动着眉毛,嘱咐道。
“是。”
“冷疆,你即刻出发,带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去宇文家军营,务必亲手将礼送到宇文函竹老将军手上,不得有误。”
“是。”
“他们想来个里应外合,我们便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兮妍,我定全力以赴,尽快结束这乱局,这一切不会太久,等着我。”司马炎一手拨动着那熏炉里的乌沉香,一手执着茶盏,眼睛却盯着剑台上的那把剑,自言自语道。
乌沉香和茗茶都能助他灵台清明,心神宁静,是以这些日子他十分依赖这二者。如今父亲病重,这亦是他首次独自坐镇指挥迎敌,对战多方势力,这种对战并不同于平日的行军打仗,若说毫不紧张自然也是虚妄。
两炷香的功夫后,佯装的司马炎替身出发了,不久后,兵马频繁调动的消息便自洛阳城里各处陆续传回,司马炎一一记下,却丝毫不慌,这些早在意料之中。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城里异动的兵马便已集结在一处。
“为首的是谁?”
“是尚书吴大人。”
“再探。”司马炎却并不着急,“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那回报的兵士拱手行礼后便迅速退了出去,重新跃上战马。
这个夜里注定已不得宁静,洛阳城里寻常百姓却已是如惊弓之鸟,纷纷关门闭户、熄灭了灯火,大街上跑动的全是兵士与探子。
“报,世子,异动的兵马已聚集至三千余人,其中包括从守城军中策反的兵士,方才刘将军点兵,守城大军如今已不足万人。”
“三千余人,如今反军首领是谁?”
“回世子,反军领兵的是怀郡王和吴尚书,他二人一同领兵,属下暂不知他们何人为首领。”士兵如实禀报。
“能在洛阳城内聚集三千余人,看来他们果然是筹谋许久,费了不少力气。”司马炎轻哂出声。
各个城门附近,反军与守城之军已经开战,黑夜里火焰炽炽,兵士的呐喊声、马匹的嘶鸣声令整个洛阳城陷入震动。
双方死伤无数,横尸遍野,洛阳城的街道上血流成河,折损的兵刃与长矛被遗弃在地,于黑暗的夜色中反射着焰火的微光,凄绝可怖。
反军虽只有三千余人,却皆是精兵,守城大军人数虽多却还需严防城外,因而并未占到便宜。
司马炎又往那薰炉里添了些乌沉香,他开始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冷疆的消息,冷疆已去了四炷香的功夫,莫不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以冷疆的身手,当世能伤他的人自是不多,或许是事情办得不顺,耽搁了时辰,司马炎转念安慰着自己。
“报!世子,反军正在集中兵力攻往主城门,他们怕是想打开城门迎城外之兵。如今军中都在传世子已出城,守城大军士气不足,恐难以支撑啊。”
“冷疆消息未回,此时断不能开城门,备马,随我杀过去。”司马炎说着,便立即披上战甲,戴上头盔,待跃上战马,便往主城门口飞驰而去。
主城门口那条长街已是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夜风吹动着火把与地面未熄的烟雾,喊杀声仍在继续,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大地。
守城的士兵举目望去,是司马炎带着他的精兵出现在了道路尽头,焰火下,少年将军明亮的铠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柄长剑泛着冷冽的寒光,士兵们如蒙大赦,“世子没有出城!”
“世子没有出城!”
“司马世子,你竟未出城,看来倒还不至于太笨!”怀郡王此时得意至极,见到司马炎出现在此虽是有几分意外,却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王爷别得意得太早,笨的是谁还不好说!”司马炎轻笑一声,随后大呼,“众将士听令,守住城门,随我一道诛杀反贼。”
守城大军原本便占据人数优势,司马炎一来,士气高涨,顿时便扭转了战局。
双方激烈对战,又一阵长时间的厮杀之后,反军仅剩两百余人,已被守城之军团团围住,此时双方均停下手来求得片刻的喘息。
“立即束手就擒,留你们全尸。”司马炎道。
“休要听他胡言,只要撑到城外的援军进来我们便得救了!”怀郡王大喊。
“大伙撑住,城外的援军有几十万,等他们来了我们便能大胜!”吴尚书也喊道。
“报!世子,宇文大军已悉数回营,廖家军和卢家军也已退了回去。”这时冷疆终于送来了好消息。
“不,这不可能,休要听他们胡言,定是谎言。”怀郡王大声道。
“冷疆,告诉王爷,这些大军分别是如何退回去的。”司马炎语声淡淡。
“是,世子。属下将您备好的礼物送给宇文将军,又给他讲了个故事,他便犹豫着退兵,此时又传来军情,南面李将军的大军正大举北上,西边娄陵的驻兵也已堵住去路,宇文将军权衡再三便下令回营了。得了宇文将军的令牌,属下赶往廖家军和卢家军聚合之地,他们正欲谋害世子,哦不,是代替世子前去的将士,属下为救那将士出手拦住他们,故而费了一番功夫。而后他们见到宇文将军的亲笔信,又得知李将军和樊将军大军皆已赶来,便火速退兵了。”
说罢冷疆掏出一封书信,“他们保证此后定将效忠都督和世子,求世子开恩,此乃保证书,请世子过目。”
听完这一番话,怀郡王仿佛全身失了筋骨,如此长时间的胶着战况,城门外却迟迟没有动静,其实那时他便已经猜到是这个结局,“造化弄人啊,成王败寇,此生既成不了王,便也无须继续苟活了。”他几乎是哭着仰天长叹,说罢便抹颈自刎。
吴尚书吓得面色煞白,但终究是没有勇气自裁,他垂丧着头,任由兵士们驱赶着去了天牢。
那两百名余下的兵士也因及时地弃械投降了,暂且保住一命,司马炎命人将他们关押至地牢,有些事情还需审问细节。
经此一役,洛阳城的守城大军只剩七千来人,都城城防重于泰山,必须先将城防重新布置,至于补充兵力则是后续的事情了,司马炎留下来亲自布置了城防的兵力,待忙完一切,天已破晓。
昨夜有个人尚未露面,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参与这场谋划,司马炎心知肚明,只是如何对付他们,又或是宽恕他们,都还需从长计议,此刻他最着急的事莫过于去接兮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