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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锥心其九(新妖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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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停歇,屋檐滴答落下雨后遗存的水液,汇进檐下的水氹里,溅起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将月色映照出来。
先是晴空又是暴雨然后又放晴来,变幻莫测的山间气候,当真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空气中俱是雨后清新的湿润味道,带着些泥土的芬芳,但清净居里的气氛却很凝重。
安静的屋内,只有烛火哔剥的声响。
方觉坐在床头,握着阮岁寒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他已经用妖力辅以本门疗伤功法将阮岁寒身上的伤口通通疗愈,但心中像是有个豁口,把他的生气给带走了,整个人颓唐不已。
——
尚在密林时,被师门追问,方觉磕磕巴巴地把他这些年的心境一股脑倒腾了出来,还有秘境试炼时的所见,尤其是在幻灵石阵的事情。
“……你竟然觉得她是在利用你的纯阳体质来提升修为?!你可真是个畜生啊……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开口问,用憋的,心魔不找你找谁?魔气不找你找谁?!”
“从一开始你中了情毒时,她就只是想要救你,因为不想要别人碰你……她那时又不知道你是纯阳体质,她极阴体质不能同其他男□□/合,但她还是要救你……为此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去思过塔思过,只她认为自己是师尊,合该什么都她来承受。闭关也好,求得宽恕也罢,她都是想着你才做的,你居然,你居然会觉得她不喜欢你……我真是……我……”
薛岁宁抱着阮岁寒的肉/身,骂骂咧咧地冲着方觉吼了老半天,自己也被气得有些哽咽,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我就不该听师姐的话离开……你这个畜生东西!……”
极阴体质,他的师尊是极阴体质,他们的结合本来就是阴阳调和,若是与旁人一块儿,必为炉鼎,修仙者欲走捷径之人对于炉鼎之身的取用都是源源不断地榨取其能量为自己所用,将之耗尽,用完扔掉也不惋惜。
只有纯阳体质与极阴体质的结合,才能让彼此更上一层楼,相辅相成,事半功倍,不损及身体。
可之前,他一点也不知道……
不仅不知,还误会她……真是该死……
方觉声音干哑,“……我,我不知道……”
连辩驳都苍白无力,是他的错……
“对,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你也是特殊体质时不知道有多高兴,简直喜极而泣,但又怕你多想,认为她是在利用你,秘境试炼又很关键,不想影响你,想着等过后再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告诉你,而你呢,真是给了她一个好大好大的‘惊喜’。”戚岁柔也正在气头上,说到一半还深呼吸平复一下。
“我们都说不得你骂不得你。她把你捧在手心里,满心欢喜地要嫁给你,与你成为道侣,可你却能轻易地被心魔侵扰,被魔气中伤,还得她来救你。”
“不知道是吧!现在可是知道了?……我可怜的师妹啊,被拖走了神识,也不知道在哪啊……”
戚岁柔说到后面忍不住痛哭起来,撒泼似的捶在了沈岁暖胸口,还不解气,连着捶了好多次,然后又被抱着轻声哄。
师叔和掌门师伯轮番骂了他一顿,平日里最会和稀泥的沈岁暖也忍不住说道:“即便心魔使然,但你封闭内心,旁人难以左右,就算先前对你讲了所有,你也多半是听不进去的……”
话语间全是说他咎由自取,根根刺刺地,扎得他生疼。
“栖霞山如何不要你?山门禁制可有拦过你?妖族不需要你?你可曾想过虞先生他们?他们不在栖霞山住下而是留在不知山,就是怕会被各派数落,等着你学有所成好带着他们重回故土……没有谁不要你啊方觉,现在是该你强大起来保护大家了……岁寒,还在等你救她回来……”
——醍醐灌顶。
……又将薛师叔掌门师伯和沈师伯的话自虐般地回想一遍,方觉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低头亲在阮岁寒嘴角上。
床榻上的人安安静静地睡着,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握在手心里的指尖和唇下的触感都十分冰凉。
被心魔控制时,其实大半的时间他都能感受到师尊的宠溺,但最终还是心志不坚,让魔气有机可乘……
他跪在床边,拉着她冰凉的手放在脸侧,“师尊,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你回来……”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空寂,阮岁寒紧闭着双眼,无知无觉地躺在那儿,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能证明她还活着。
--“伤口好了,就不疼了。”
--“记住……我爱你……”
他的恋人在最痛的时候都想着他,还像小时候他受伤撒娇的时候那样哄他。
——
“呜呜呜,师尊,阿觉好疼啊……”
“师尊,阿觉跟胖橘打架输了呜呜呜呜”
阮岁寒拎着脏兮兮的小狐狸后颈,把他扔进了温泉池子里,微微一笑,“乖,洗一洗,你伤口恢复得快,等伤口好了,就不疼了呀。”
——
“呜……”他又没出息地哭了。
“我也爱你……岁寒……”
桌上的精致头面是她想戴给他看的,还有未送达的婚服是她满心欢喜想要穿给他看的……
方觉只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他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来填补,片刻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起身在阮岁寒耳边喃喃低语,“阿觉去去就回,师尊,等我。”
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与师门道别,趁着夜色,离开了栖霞山。
归结全在魔族,他要夺回妖族故土,他要给师尊报仇,给自己报仇!
……
妖族的小妖王在突破元婴期后便带着众妖族从魔族手中将领地夺了回来。
当初被追着在不知山的山林中逃命的小萝卜头如今长得高大健壮,英姿勃发,眼里没有了稚气,变得肃杀。
看着被魔族凌虐地满目疮痍的故土,他一言不发,冷着脸直接拔出佩剑玄肃,立在焦黑的土地上,浅金色光芒一闪,玄肃一剑斩杀魔族小头目,振兴士气,一举攻到王城,杀了魔族个猝不及防……
硝烟再次弥漫在这东路大地以西的地界,只不过彼时是绝望,现在是希望,妖族们士气振奋,忍了十五年的屈辱,终于得以宣泄。
一时间,化作原身的众妖族跟在领头处一个人形模样的黑衣男子身后,灵力汇聚的闪电不断劈在地面上,痛击迎战的魔族和魔兽。
当初魔族用了三日攻陷这片土地,如今,小妖王带着妖族夺回这里只用了两日,不眠不休,他们在复仇。
漫长的厮杀、啃咬,各色灵力不断冲击着,震荡不断,很快便将魔族赶出了这片受尽屈辱的土地。
硝烟散去,故土家园,终是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连续的战斗让妖族疲惫不堪,但重回家族的喜悦却使他们精神上十分亢奋。
只有新妖王沉默不语,坐在大殿的王座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下面庆贺的妖族们。
“吾王,怎么了,回家了还不开心?”
虞祁洛端着新长老们敬的酒递给方觉。
“您别这样叫我,还是叫我小觉吧,叔叔。”
方觉接过酒樽,仰头一口饮下,辛辣无比的液体直接从喉咙灼进胃里。
“好,小觉。让我想想,你在想阮仙尊?”
虞祁洛永远都是那么睿智,一眼便洞察了新妖王的心思。
方觉瞒不过他,每次下山到不知山和叔叔相聚,他总是三句话不离师尊,相信多少虞祁洛都能猜到。
“是,我很想她,想得快要疯掉了……可是,叔叔……我该怎么办……”
方觉带着颤音又接连喝下许多的酒,断断续续地把这些日子里的事情告诉虞祁洛。烈酒灼烧肠胃,但也灼得大脑分外清醒。
大殿上的人已经尽数离开,只有王座上的两人不断絮叨。
“……您说,我是不是错得离谱……”
虞祁洛心疼地摸了摸方觉的头,“是,你是错了,但不能一味追着过错不放。”
“小觉,你要知道,我们不能一直回头看着后面,要往前看,过去已成定局,但未来还能转变。”
方觉又问:“转变未来……那她的神识,我怎么才能找回来呢……”
“让我想想……人族经受魔气侵扰是会被剥离神识的,就好比那些鬼修,最后都落得个惨死,但阮仙尊自身修为甚高,还是能与其抗衡的。”
听到这里,方觉眼前一亮,忙抓着虞祁洛的手腕,“叔叔您知道解救之法?!”
虞祁洛毕竟活的年岁长久,学识渊博。他点点头,“但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魔族有一圣物,名为心灯,若是魔族的生命垂危,只要点燃心灯,便能护其心脉续命。魔气源于魔族本身,附着到其他人身上将对方的神识剥离,自己的神识也是会被带出体外的,只要找到其肉身,将其毁掉,便可将被剥离之人的神识寻回。”
话及此,虞祁洛也有些迷茫,“只是……”
方觉:“只是什么?”
虞祁洛思索片刻,“哦,你得先知道是谁的魔气,小觉,你需仔细回忆,对你动手脚的,或者说给你下心魔暗示的,是什么人?”
方觉:“……”
他猛地站起身,咬着自己的指甲,在高台上踱来踱去,“我在幻境中听到的声音十分熟悉,就是那个当初追赶我的人的声音,他是……他是……”
“魔族少尊!”
虞祁洛跟着回忆,想起了当初追赶他们的魔族似乎称其中一个为“少尊”。
方觉顿住,“这次咱们杀回来,可有找到那魔族少尊的踪迹?”
虞祁洛摇头,“只怕,对方早有算计。”
方觉皱着眉沉思,额心的火焰印记也随着紧皱的眉头而颤动,像是真的在燃烧一般。
“叔叔,我要回山一趟,兴建城池的事情,就劳烦您多费心!”
“自然,你放心去吧。要尽快去寻啊,魔气侵扰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