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秋未晚》柬棠

2、凝秋

　　林知行走后，宋凝秋看了一下午装修。他想，店铺朝着花圃的那一面墙要装上最美的落地窗。花圃里可以栽上一些铃兰花和他母亲喜欢的洋桔梗。

　　倘若，以后他真的有了爱人，宋凝秋想为他种一园苏格兰最热烈的红玫瑰。

　　宋凝秋是个行动派，决定要做的事情当下就开始。监督书店装修的这段时间，他倒没去过silver了。

　　至于上次在silver碰见的男生，宋凝秋虽记得他说再见面就告诉他他的名字。但宋凝秋知道，两个萍水相逢没有联系方式的人如果想再次遇见是万分之一的事情。所以宋凝秋也没有期待能和他再见一面。

　　三个月的装修很快，原本陈旧的店铺沉淀多年后完成蜕变，一整面的落地窗，靠窗的高脚座，顶天花板的木制旋转书架。各色的鲜花围绕着这座新生的店铺，这是宋凝秋的本意。

　　盛放在鲜花簇拥下的文学。

　　夏末，cloud书店正式开业，当天林知行专门从易舟的酒柜挑了瓶红酒给宋凝秋庆祝。他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小猫，说是要送给宋凝秋当前台，弄得宋凝秋哭笑不得。

　　开业后两天，林知行定了回国的机票。去机场的路上，林行知专门去了趟宋凝秋家，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卡里有15万，阿姨去世后我给你存的，密码你生日，不够用了跟我说，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着。”宋凝秋给了他一个拥抱“好啦，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林知行走后的几天，宋凝秋总觉得莫名的空荡，明明之前他在英国时两人也不曾住在一起，日常交流也就是打几个电话。到了中国后林知行也常给他打电话。可宋凝秋就是觉得很孤独很空荡。

　　宋凝秋给林行知送的小猫取名晚晚。晚晚是个很爱干净的女孩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它十二个小时在舔毛，剩下十二个小时大概是在睡觉。

　　今年伦敦的晴天格外的多，这天下午，阳光不算太炙热，照的人很舒服。午睡时间的cloud很少有人造访。宋凝秋干脆抱着晚晚去花圃里躲懒。当初装修时他就留了个私心，在园子里留了一块空地，装上了一个吊篮。

　　宋凝秋抱着晚晚躺在吊篮上，拿着一本《蒙马特遗书》。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他以前从不喜欢这类型的书籍，现在宋凝秋或许是抱着些怀念母亲的感情拿起这本书。他想从中寻觅到一些母亲的曾经。

　　暖阳洒在人身上实在太令人困倦了，宋凝秋决定小憩一会。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晚晚挣脱了他的怀抱。迎客的风铃清脆的响起时，宋凝秋才恢复清明。

　　进到店里，宋凝秋就和一双很澄澈的眼眸对上，那客人手里还抚摸着晚晚，他先开口道"您好，这猫，是你的吗。"少年长得稚嫩，看起来刚成年的模样，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猫是我的，店也是我的，看书需要推荐还是你自便。”宋凝秋回答道。

　　少年询问"你这有《蒙马特遗书》吗?"

　　宋凝秋一愣“这本书没有在店里陈列，但我私人有一本，刚巧今天带在身上了，你要看么？

　　宋凝秋转身去吊篮上拿起书，递给少年。

　　少年轻声说了句谢谢。宋凝秋发现，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很明显，像是故意勾人一般，让宋凝秋萌生出想摸一摸的想法。

　　少年拿了书便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因为店里有人宋凝秋便坐在了前台撸猫。但是晚晚不知道怎么的不肯老老实实待在宋凝秋怀里。宋凝秋抗议无果之后干脆放开了晚晚。

　　晚晚挣脱宋凝秋怀抱后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跳到地上，朝少年坐着的地方跑去蹭着他的腿。

　　“这小没良心的倒没见这么亲近我”宋凝秋看见这一幕不禁悄悄嘀咕。正嘀咕着就看见看书的少年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突然有小猫来蹭他，他干脆就把晚晚抱起放在桌子上。

　　可晚晚是个不讲理的，到了桌子上后它就正正好好坐在了书上，颇有一副你不摸我我就不让你继续看的模样。少年似乎是很无奈，就抱着晚晚一下一下给这个小公主梳着毛。

　　宋凝秋难得的笑出了声。下午三点的阳光很温和，洋洋洒洒的透过落地窗打在少年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和的金光，属于少年的那份锐气此刻都柔软了几分。

　　从宋凝秋的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到少年的侧脸，少年鼻梁高挺，一双黑眸静静注视这怀里的小猫，不经意间的微笑好似鸿羽飘落。

　　宋凝秋许是觉得晚晚一直打扰他不太好，于是泡了杯咖啡打算送给少年。“打扰一下，喝杯咖啡吧。它一直在这有没有打扰你？”宋凝秋轻声问道。

　　少年摇摇头“不打扰的，它很可爱，书下次还可以再看，这么可爱的猫猫错过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摸到了。”少年打趣道。

　　宋凝秋不禁笑了一下"它可是前台，每天上班的，全年无休，你来就能看见它。"说着宋凝秋在少年旁边坐下，少年顺着宋凝秋的话问道“全年无休啊，这不压榨员工了。”“它这是自己赚罐头吃，不算压榨。”宋凝秋回答。

　　“那它叫什么啊？”

　　“晚晚。”

　　“秋来未晚的晚吗？”少年问道，宋凝秋点点头“对的，晚来天欲雪。”“冬天出生的小猫吗？”少年又追问。

　　宋凝秋听他这么问有些惊讶，当初林知行送他小猫时就说这只是冬天出生的小猫，最晚出生的一只，当时屋外正飘着大雪。取名时，宋凝秋就想到了这一句诗。还没人因这句诗联想到晚晚的出生时期，眼前的少年是第一个。

　　宋凝秋有一种同频的欣喜，语调欢快“对的，冬天出生的小猫。”少年又说“这本书我原以为很难看到，我都做好跑好几家的准备了，没想到第一家就有。”

　　“看着你年纪不大，怎么爱看这种书？”宋凝秋询问。少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书里有一句话，‘□□，爱欲，死欲三者最强烈的时候是一致的。我始终认为爱欲是□□的一部分。□□不仅仅局限于□□的吸引也包括对爱和心灵相通的渴望。”说着少年抬起头看着他，措不及防的对视，一时暗潮涌动。

　　“你觉得呢？”少年问道。宋凝秋靠在椅子上笑笑“你的观点我完全赞同。但这本书真正吸引我的，在于它的作者。这是邱妙津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件作品。或许众人给她贴上的标签中，最显著的一条就是同性恋。九五年的时代不算开放包容，她顶着舆论偏见，写下一本本书为台湾同性恋发声。”

　　“如她笔下的一句‘真诚，勇敢与真实，才是人类生命的解放。’因为她的勇敢真诚，她的生命早在她提笔写下《蒙马特遗书》的一刻解放。”

　　宋凝秋大大方方的跟少年对视着然后又说“如果要谈她笔下的爱，我想我最喜欢的是这一句。”少年顺着宋凝秋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爱不在任何结局，能爱而去爱或不能爱而不去爱这种过程，才是终极意义，当命运塞给我任一颗黑珠子或白珠子时，我怎么也逃避不了，唯有老老实实一颗一颗地穿越。生命的深度就在穿越的串积之中。”

　　清风掠过，风铃响起，窗外那一园的铃兰飘扬着。

　　少年静静注视着他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宋凝秋，葱茏含晚景，洁白凝秋晖。”

　　少年将咖啡喝完才开口“原来你是在枫叶飘零的季节出生的。你可以叫我rainy。”

　　宋凝秋不禁失笑“你好像很爱猜别人是在什么季节出生的。”少年故作思考“好像是这样的，因为我觉得人的性格跟季节很像。”

　　“比如你，像秋天的不骄不躁，但我又觉得你身上散发着秋天的哀愁孤寂。”

　　宋凝秋眨眨眼不正面回答“那你能不能说说晚晚性格是什么样的？”“它啊，冬天的高冷，偶尔回暖的时候会向亲近的人露一露肚皮。”说着晚晚还真翻了个身把肚皮露出来给rainy摸，像是在印证rainy的说法。

　　宋凝秋不禁再次吐槽“我天天喂它，可没见她对我露过肚皮。”

　　rainy把晚晚递到宋凝秋手里“你要这么摸她，这样她会很舒服。”然后rainy牵着宋凝秋的手，引导着他抚摸晚晚。

　　rainy的手很宽大，不同于宋凝秋手指的纤细。rainy的手包裹着宋凝秋的手，许是出于私心，rainy轻轻捏了捏宋凝秋的指尖，彼此温度通过皮肤传递着。明明是不近不远的良好社交距离，却让宋凝秋感到有些脸热，宋凝秋把这一切归咎于是太久没去酒吧。

　　rainy看着抱着小猫的宋凝秋，宋凝秋看着他。

　　“rainy，你的性格也很像雨，像雨润物细无声的柔和。”宋凝秋忽地开口。rainy嗓音带着笑意“是吗？你猜的不太准，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说我温柔的人。”rainy倾身又靠近了几分。

　　此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rainy起身去外面接电话，留宋凝秋一人在原地发愣，刚刚距离好像有点近了，宋凝秋想。

　　rainy再回来时，说了声sorry“临时有事，明天再来找你…找晚晚。”宋凝秋不答

　　等rainy到了门口，宋凝秋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问道“rainy，到底是找我还是找晚晚啊？”rainy回头就看见宋凝秋挑着眉，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

　　rainy无奈笑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