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失忆豪门大小姐》海边米渣

6、06

　　白云生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正是饭点，客人很多，座无虚席。

　　越往后厨走，渔粉那股冲鼻的香味越发浓厚，每一种口味都充满了科技与狠活。

　　张兰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勺子，微侧过脸告诉蛮蛮要放哪些调料，又要放多少。
　　头上顶着的抽烟油机启动的声音很大，白云生看见蛮蛮整个人都要贴近张兰，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楚没有。

　　只见张兰用勺子在一旁的不锈钢盒子里快速舀了些什么，乳白色的液体便划过半空，最终落到正冒着泡的锅里。

　　“喏，你端到前台，跟着小票叫一下号。然后告诉他们另一头有生菜，需要的话就自己加。”

　　张兰落下了指令，头也不回地继续煮下一碗面。
　　那刚出锅的烫粉紧贴着碗壁，上一秒还冰凉的碗壁连忙变得滚烫起来。
　　白云生忽的想起蛮蛮那十指的茧，应该是不怕烫的。

　　“你给我吧，我端出去。”白云生自然地接过蛮蛮手上的碗。“你给妈打打下手好了。”

　　白云生扯着嗓子，冲着前堂喊了号，把粉递出去才回来。

　　她声音如玉振，好听又易辨，张兰回过头瞥了一眼白云生，哼道:“把小妹送去教室了？”

　　白云生摸着指腹上黏腻的液体，从水槽旁抽过一方帕子，漫不经心回她:“对，吃完饭就去了。”

　　“来，你教她怎么称粉，我现在手上不得空，走不开。”

　　白云生应了一声，刚想对蛮蛮说话，但又被着嘈杂的抽油烟机弄得无语，念着她听力不大好，只好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带过去。

　　白云生把脚下的称拿出来搁置在桌上，“这个呢，是拿来称粉用的，每一碗的粉量都要差不多。”
　　她扭过身弯下腰往一旁的框里抓了一把粉，“啪”的一下丢进大碗里，再一起把它们放在称上。
　　“黄色和白色的粉都要有，看见称上显示2.5就可以，在0.5左右浮动皆行。”

　　白云生把称好的碗拿下来堆在离张兰最近的台子上，“弄好之后呢，就把粉放到我妈那，她方便抓去煮粉。”

　　“我说的以及演示的，你清楚吗？”

　　蛮蛮没说话，但见她从开始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白云生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白云生站到蛮蛮的左边去，没有提高音量，只是往她更凑近几分，“那你演示一遍给我看，好吗？”

　　蛮蛮勾起一个笑，轻轻点了点头。便像白云生刚才做过的那样，开始重复步骤。

　　蛮蛮微弯着脊背，未扎起的长发时不时从耳边垂下来掩着脸庞，白云生的目光已经被迫从她手上的动作移到她的黑发。

　　白云生微张口，本想让她先停下来，把头发扎起来，万一掉到碗里去给客人煮了就很麻烦了。
　　但是见蛮蛮双手都是水渍，白云生把手腕上常年多余的发圈取下来。

　　“我给你整理一下头发，你继续。”
　　感受到蛮蛮动作一顿，白云生确定她听见了，便开始给她扎头发。

　　蛮蛮的头发乌亮顺滑，白云生不敢用力去理她的发丝，随意翻动发层，姜味的洗发水味道便会涌动出来。

　　那生姜味道本不算好闻，但是放在这香精浓重的地方，倒是算一股清香了。白云生不免多嗅了两下。

　　白云生趁着在自己手心出汗之前快速把发圈扎紧，又用食指把蛮蛮额边垂下的碎发尽量掖到耳后。

　　“好了，下一次来店里一定要扎头发哦，我那里的头绳很多，回去我给你挑几个漂亮的。”

　　“谢谢。”蛮蛮的声音很小，隔着白雾轻飘飘传进白云生耳朵里。

　　白云生凑过头来看了一眼蛮蛮做的，甚至还将杂乱缠绕的粉条理好成一圈，平静躺在碗底。
　　“做得很好，你拿过去吧，我出去负责点餐。”

　　蛮蛮的笑意更深，把碗放到张兰那去，随后双手背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张兰操作。

　　白云生从门后扯了围裙，快速麻利地戴好，来到前台，看着那长长一排人群，她暗叹一口气。

　　点餐，备注，结账。
　　三个步骤反反复复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直到她双腿都站得有些发软，手腕开始泛酸，枯燥的点餐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店里聒噪谈笑的人声逐渐消失，最后只有零零碎碎的嗦粉音。

　　白云生“哎哟”了一声，锤着腰往台上一倒。
　　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连自己这么一个长工都难挨，她忽的有些好奇蛮蛮是否能忍住这么长时间的工作。

　　白云生掀起半垂的眼皮，往后厨扫了一眼，除了玩手机的张兰以外，没看见别人。
　　那外放的短视频声音炸得白云生耳朵疼，她索性站起身想往外走一走，这么一抬头，就看见蛮蛮站在一张桌子边。

　　待看清那客人之后，白云生便冲了过去，“站在这儿干嘛？”

　　随后，白云生抱起手臂，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头发因为很长时间没洗过而黏腻，让人不禁想起以前的长布条拖把。衣服破而脏，几乎已经分辨不出颜色和花纹。

　　白云生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别在这儿挡客人。”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后厨，见没引来张兰。
　　“你快走吧，别在这挡着别人做生意。”

　　那女人只是佝偻着背，将自己缩成一团，嘴角留着口涎，一直盯着她们俩。

　　准确的说，是盯着蛮蛮。
　　白云生抿嘴，把人拉到身后去，还没来得及跟身后入嘱咐两句，便听见张兰暴起的高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嘿！疯女人，你又来了！要老娘我亲自赶你多少次？”

　　说着，张兰便起身去卫生间里找扫把，白云生连忙上前几步，握着那女人清癯的手腕，一使力就把人提来起来。
　　“快快快，赶紧走，我的老天奶。”

　　女人大概是吃痛，咿咿呀呀地嚷起来，但脚下就是不肯挪步。

　　蛮蛮却往后一走，把卫生间的门一关，又回来站在女人的身前，“阿姨？我答应你了，你快回家吧。”

　　白云生当即眼眸一圆，“你答应她什么了？”

　　女人傻笑几声，脚下也不再使力，被白云生半推半就地挪出了渔粉店。

　　“我——”
　　“那女人呢，跑得还真快，呸！”张兰抄着家伙跑了出来，边骂边扫视，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张兰把扫把往角落一扔，叉着腰回过头看过她们二人，“刚才谁来给我关门的？”

　　白云生眼珠一转，“风吹的呗。”
　　“呸！那厕所在里面，门又不对什么风口，能被鬼吹的！”

　　“阿姨，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只是上厕所没关门而已。”蛮蛮的双手绞着围裙角，脸上看起来很无辜。

　　张兰狠抽了两口气，“算了！下次看见她记得把她赶出去，晦气死了。”

　　“那个阿姨是谁啊？”蛮蛮清冽的声线响起，目光止不住投向女人离开的方向。

　　白云生长腿一抬，跨坐在长凳上。
　　“反正，我记忆里她一直都是疯的，而且总喜欢来我们店里，我妈觉得很赶客，就让我们先把她赶走。”

　　“她来这里吃饭吗？”
　　“不吃，就总喜欢缩在这个角落里，要是遇到我妈，她可是真打啊，所以你可得在我妈亲自动手之前，把那个女人先带出去。”

　　蛮蛮低头看了一眼被白云生占据完的椅子，白云生连忙嬉皮笑脸地把腿放下去，又拍干净坐的地方。

　　“那，她家人呢？”
　　“听这些街坊邻居说，这女人已经和她家里人断绝关系了，好像很早以前就在这街上飘着了。”

　　白云生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蛮蛮圆润的手指，“她就喜欢和我们这种年纪的女生说话。”

　　白云生瞟了一眼又在煮粉的张兰，凑近蛮蛮，清香味又徐徐淡淡的钻进鼻腔里，白云生索性就把下颌抵在她肩头。
　　“为什么？”蛮蛮侧过脸来看着她。

　　“不知道啊，可能女孩子天生心地善良？”
　　“那你妈是……？”

　　白云生把头往后仰，忽的笑出声。
　　“你要知道，她现在是个小老板，满心满眼都是钱，已经不是小女生了，不会因为一点没用的同情心而施舍给那女人一碗十块钱的粉。”

　　“更不会因为她而放弃那数以百计的客人，总有人会嫌弃疯子而避开这家店的。”

　　白云生大咧咧地讲完了话，才发现身旁人已经保持缄默很久了。
　　白云生伸出手来戳了一下蛮蛮的手心，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手指挡住手心。“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没有，就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不知道说什么。”
　　“害，你要是真为她好，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先把她赶出去，我妈的竹笋炒肉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白云生歪着头，盯着蛮蛮高挺的鼻梁，“所以呢，你刚才答应她什么？你居然听得懂她说的话？”

　　“没什么，就是说以后给她一杯水。”

　　白云生看着她云淡风轻，轻哼了一声，“不说实话是吧，那今天你洗碗，我清泡沫。”

　　蛮蛮失声哑笑，“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