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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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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发生的事都凑一堆了,三个人完全没心思开店营业,一早上不过卖了几碗粉,几个人草草收拾了店里环境便关上了门。
下了一早上的雨终于是停了,地面的水洼反映出大片蔚蓝的天和几朵飘云,气温开始逐渐升高。
白步川的小手像泥鳅一样非要钻进白云生的手心里,小孩的手总是湿热的,故此,白云生心里生出些抗拒。
她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脱开白步川的手,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踩水音。
“我跟你一起回去。”张蔷丢下这句话,面无表情地走在白云生身边。
大概是张蔷早些年出去打工时间长了,整个人的身上总带着些疲惫,眼里也没太多神采,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让人不敢接近。
白云生本就有些心虚,也不敢多问,像个打蔫的茄子一样。
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像是走出了两小时,一开家门,白云生才舒了一口气。
张蔷跟张兰打了个招呼,白云生屏气凝神地缩在沙发角想听。
大概是张兰顾忌着几个小辈,想让张蔷回自己房间说。
自己话才刚冒出头,只见一个身影“唰”地一下就站起来。
“啪!”张蔷拍了一下桌子,五官因为怒气而皱成一团,“躲什么躲!敢做还不敢让别人说吗,还怕别人听见吗?”
张兰扯着张蔷的衣服把人往下拉,音量降低:“小声点,你坐下来,等会白步川听见了怎么办,她还小。”
“就是应该让她听一下才好,免得像我一样遇到个人就傻里傻气地准备嫁。”
张兰有些头疼,转过头给白云生使了个眼色。
白云生还没听出这事到底什么结果,心里痒痒的,但回想到白天里发生的事,她觉得还是白步川的事比较重要。
“走,我带你去洗澡。”
“我可以一起去吗?”
一直没出声的蛮蛮绕到白步川的身边。
白云生想起蛮蛮还不完全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下意识想拒绝她,“算了吧,两个人给她洗澡也太奢侈了,像服侍什么太后一样。”
“你别丢我一个人在这啊,阿姨肯定也不想我一个外人听自己家事,我太多余了。”
蛮蛮斜眼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俩姐妹,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白云生几乎都快听不见了,除了对方一张一合的唇。
“再说了,你是小公主,就应该有两个人给你一起洗,对吗?”蛮蛮抬手点了点白步川的鼻尖。
白步川仰着头,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护手霜的味道,嘴里好似是吃到一口香甜的蛋糕,她咬了一下下唇,转而又笑盈盈的。
“好!”
白云生只觉得小孩子真好骗,随口说两句又乐起来了。
“可是卫生间很小,三个人太挤了。”她还是想拒绝。
白步川圆润的眼看过来,“姐姐,你不同意的话为什么要笑哇?”
说完,对方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在白云生嘴角,此刻微微上扬。
白云生的笑容立马凝固了,随后嘴角向下拉成直线。
“那我先去给她拿衣服咯。”蛮蛮的视线收回,抬脚往卧室方向走去。
眼见着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在确保听不到的情况下,白云生弯下腰戳向白步川的梨涡。
“你眼睛这么好干什么,话还多。”
“可是老姐你刚才就是在笑!”白步川提出抗议,衣领被白云生提着走,声音也变细。
“笑又不一定是开心,我刚才是冷笑,上课老师不教你吗?”
“我才不信你!但是老师教了死大鹅嘴硬。”
“我管你信不信。”
……
白云生想检查一下白步川身上是否有伤,但又不想直接开了花洒对着她冲,不一会儿自己都得浑身湿个遍。
她在卫生间里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许久不用的浴缸里。
这浴缸是新房子装修的时候买的,当时张兰图个新鲜,看着电影里主角泡澡都很有氛围感,于是她一时脑热,花钱买回来,但每天打烊到家都很晚了,光是洗澡都累得不行,有几次在浴缸里睡着差点没淹着,加上耗时长,久而久之张兰也就搁置不用了,还后悔自己浪费钱找事做。
“今天给你泡个澡怎么样,你看你,脖子都有泥圈了。”
这话一说,白步川低头想看,又看不见,想去照镜子,那半面镜子安得又有点高,蹦跶好几下也没看上,还差点摔一跤。
白云生头也懒得回,皱着个眉清洗着浴缸,“哎呀,你安分一点行不行啊,等会楼下的大妈又要来骂人了。”
说起大妈,白步川立马乖下来了,之前她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间里玩跳绳,楼下的邻居跑来把她们说了一顿,直嚷着要报警,张兰没理只得道歉,后面把白步川痛批了一顿。
手边没什么能清洁的物品,但这浴缸又没谁用过,除了灰之外也没别的,白云生想到这,索性拿了点沐浴露往里倒,起了泡之后搓了几遍浴缸里面。
等放水的时候,白云生把白步川的衣服给脱了,“我先看看你身上又没有什么伤口,看完再洗。”
白步川的头发被扎成一个小揪,白云生连她的耳后都没放过,双眼堪比扫描仪。
“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蛮蛮把准备好的衣服放在架子上,拿浴巾盖在上面。
白云生抬高白步川的手臂,“今天路滑,看她摔着没有。”
还好,皮肤上没什么伤口,除了有几处小的淤青。
“你这个姐姐当得还是挺不错的嘛。”
面对这个评价,白云生有些脸热。她把白步川抱进浴缸里,让她自己先泡一会儿,等会好搓泥。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蛮蛮挑了些今天店里奇葩顾客的事说,浴室里雾气氤氲,待久了白云生头脑发胀,时不时回两句,但整个人总想往旁边倒,又不敢。
氛围出奇地和谐,直到已经昏昏欲睡的白步川提出抗议,“为什么你们不和我玩?”
这话一出,浴缸外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浴缸像是一个无形的罩膜,单独把白步川隔绝在里面,她虽然年纪小,但感知力还是很丰富的,但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无聊和不开心。
白云生现在有点困,没精力去哄白步川,“大孩子和小孩子偶尔玩不到一起,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步川的嘴撅起来。
蛮蛮总觉得这俩姐妹的气氛偶尔很奇怪,包容又不够包容。
“因为有代沟。”
白步川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老师还没教过这个词,她头摇得像拨浪鼓,“听不懂。”
“你看,就像我们俩中间的这个东西。”白云生指着浴缸壁,指节弯曲敲着它,“我们俩尽管能说话,但是这个东西始终阻在这,就始终将我们两个隔开。”
白步川的手指用力拽着浴缸壁,那东西对她来说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水好像有点凉了,再泡下去皮肤都要坏了,咱们先出来好不好,抓紧弄完吃饭。”
蛮蛮出声打破了宁静,上半身往前倾把白步川从浴缸里抱出来,“看,只要我来主动抱你,你就能从里面出来,对吧。”
白云生抬头看了她们俩一眼,白步川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白云生不知道怎么想的,从架子上取下几只小鸭子塞白步川怀里。
原本的目的也没想着真的要洗澡,所以接下来的动作很快,穿完衣服之后就出去吃饭了。
除了番茄炒蛋是刚炒的以外,其他的菜都是昨天剩下的。
“那以后你住哪?”张兰往张蔷碗里送了一筷子的青椒炒肉。
“先搬回员工宿舍那,衣服什么的等会回去拿。”
“你确定到时候他让你走?”
说完,桌上发出一阵震动,张蔷看也没看,直接拒接倒扣在桌上,才刚挂断,下一阵又来了,闹得人吃饭都不清闲,张蔷索性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回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吃饭。
“随便找个由头糊弄一下,等彻底搬完了就结束了,反正现在肯定是不能说。”
“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先吃饭吧。”
白云生知道小姨要分手了,但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心里的那块石头还悬着。
饭后,妈妈和小姨要出去散步,留下她们三个人看家,白云生守在白步川身边辅导她的作业。
“所以,今天你护着的那个小女孩是谁?”
白步川没吭声,拿着铅笔在纸上画圈。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你今天吃了我的棒棒糖不可以生气的。”
白步川看了她一眼,好半天闷声闷气回她:“隔壁班的。”
“那你怎么认识的?”白云生乘胜追击,又把椅子往旁边挪了点。
“就是,下课的时候看见她被男生欺负,然后我就去揍他们,结果他们人多,没打赢。”
“这么说,你现在也还不认识那个女生?”
“我只知道她是那个疯阿姨的女儿。”白步川咬了一下笔头,下一秒就被白云生给打掉了,“嗯……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小胖他们都这么说。”
“所以你被他们欺负了没有。”白云生有些急。
白步川摇头,“没有啊,是小胖他们说看我们被别人欺负了,要收保护费,虽然我看他也很像个坏孩子。”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你以后别跟那个女生玩了,这不是妥妥的天降之灾吗。”
白步川没说话,头靠在桌面上,“如果爸爸在是不是就不会受人欺负啊。”
白云生哼了一声,把她的作业收好放进书包里去。
“与其相信别人,你还不如相信你自己的拳头,连妈妈都看出来他不能托付,你还在这想吗,他要是真把你放心上,这么多年怎么不来看你,所以,别信他,自己保护好自己。”
白步川伸出手握成一个小拳,“有一天,它会变得特别特别大。”
“但是不准欺负人哦。”白云生连忙补上话,又给她编了个睡前故事才从房间里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蛮蛮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白云生今天累得够呛,大脑实在没精力去想别的东西了,倒是很自然地往她旁边就躺上去了。
眼皮已经困得闭上了,身边传来床板碾压的“吱嘎”声,而后感受到脸上有喷洒的薄热。
白云生一下子睡意全无,在黑暗中睁开眼,又不是很敢翻过去,总感觉有视线黏在自己身上,“你看着我干什么。”
白云生感受到被子被蛮蛮抓住,两人中间本还有被子凹陷而形成的间隔,这下彻底没了,热气流通。
“你不喜欢你妹妹吗?”
“一般吧。”
“其实我觉得你们俩长得不是很像,除了眼睛都像阿姨之外,其他的部分一点不像。”
“可能是她还没张开吧……”
“真的么。”
白云生的脑子开始涌上一些以前的事情,她盯着前方虚无的黑,她以前最讨厌有人问起这个问题,但此刻的内心倒是很平静。
这个人,待在家里,其实一点也不多余。
白云生突然得出这个结论。
想到这,她转过身,虽然只能看见身形轮廓,但她还是想去找对方的眼睛,应该是明亮着的,能一眼看见的。
白云生开口道:“我想一下。”
白云生是张兰跟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在她才刚5岁的时候,丈夫就因病去世了,除了房贷以外什么都没留下。越是小的地方闲话就越多,在别人各色目光里张兰又急匆匆嫁给第二任丈夫,生下了白步川,又是个女儿。
起初,男人的抱怨只是白云生不跟着自己姓,张兰便去改了,后来又升级为白步川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张兰没有办法,眼看着男人彻底不装了,酗酒的本性暴露出来,甚至有家暴的倾向,但张兰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就准备硬刚,把男人吓得破口大骂。
折腾好几年,张兰算是彻底明白靠谁都是白搭,特别是男人。又花了不少精力才成功离了婚,随后靠鱼粉店还完了房贷,养活两个女儿。
张兰本想着把白云生的姓氏改回去,但白云生说:“姓谁不是姓,就是个字,非要改的话,我跟你姓。”
时间一长,七七八八的事总堆在一起,改名的事就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