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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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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橘自小便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后来他上了大学之后,讲起儿时的趣事来,他的朋友是这样形容他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世界里,总有一些不合他年龄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是小时候电视看多了罢,或者就是安爸爸杂七杂八的书看多了。
比如说,安橘四岁的时候,就有过自杀的念头。
当然也是为时局所迫。
安橘打小生活的家庭,就像坏了的体重称一样,衡重的指针常常失灵——它最常待的地方不是0就是120。其实零等于一百二是不是?
安爸爸和安妈妈在家里好像很少说话,一说话嗓门就大得不了。没大上几嗓门,就开始吵,然后是摔东西,干架。
安橘有些时候在想,他们真的不需要说话的吗?
也许不是,只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说而已,比如说,晚上,床上。
当然,他不会去偷听。
因为安爸爸很凶,而安妈妈呢,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有一天晚上他在安妈妈小手指上绑了一根长长的红毛线,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如果安妈妈没有解掉的话,那么,第二天早上他一睡醒拉拉毛线,就知道安妈妈还在。
但是,第二天早上,那根毛线一拉就过来了。
所谓的时局所迫呢,指的就是安爸爸和安妈妈的干架升级了,已经跃过红色警戒线,而他,还没来得及逃命。
安橘看着满地的玻璃碴子,明晃晃的,那是碎了的热水瓶胆。
他便开始嚎啕大哭。没有人告诉他男孩子不可以哭,于是儿时是他哭得最淋漓的时候。再大了,就有人嘲笑他。在众多同龄男孩子戏谑的眼光里,他渐渐地……
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哭了。
是的,安橘是个弱懦的孩子。
“我要自杀,我要把剪子对着心脏插下去。”
他后来这么跟他亲近的人说的时候,好多人嘴角都起了宠溺的笑容。
有人说,你那脑子想的都是什么?
有人说,你四岁点大的事还能记住?
有人说,安橘啊安橘,你丫喝高了吧?
安橘每次都撇一撇嘴,不以为然地坐到一边去,像一只孤傲的猫。
只有一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然后拿他的大手把安橘乖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说:“你什么时候住我那儿去吧?”
那个人,就是祈梓介。
安橘很早就认识祈梓介了,但是他一直到二十一岁才跟祈梓介说这件事。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十五年了。
安橘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安爸爸安妈妈争吵的时候自己跑出去了。
但是他只知道跑出去,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他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听着楼上一阵一阵的狼哭鬼嚎,然后看到院子里有别家大人经过,都会对他指指点点。
“唉,那不是安夏家的孩子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估计那俩夫妻又吵口了吧?”
“哦,这孩子真可怜。”
安橘自从听到这样的对话之后,就不乐意在自家院门口徘徊了。
但是他又害怕外面,害怕路上呼啸的车子,害怕带着大墨镜的怪叔叔,害怕路上那一家家店铺,就像黑洞洞的口,一个一个都张得老大,等着一口吃掉他。
他总是走不出多远。
直到遇到祈梓介。
祈梓介比他大一个月,是同龄的孩子。但是个头要比安橘大得很多,胆子也大。
安橘第一眼看到祈梓介,就觉得他很有安全感。所以,当他在马路边徘徊,等所有的车子过去,祈梓介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牵住他的手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猜疑就跟着人一口气跑过了马路。
汽车的鸣笛急促而又响亮地叫起来的时候,祈梓介回头看了一眼,他也跟着回头。那司机气急败坏地数落了一句又匆匆开走。
他和祈梓介相视,然后大笑起来。
祈梓介的名字对于六岁的安橘来说,笔画太多,太难记,于是安橘只叫他祈哥哥。
祈梓介只知道他叫小安。
“你几岁了,怎么过个马路都要怕?”
“我才六岁,还没上学呢!妈妈说,上学后我就是大孩子了,自然会了!”
“哈哈,你妈骗你呢!”
“祈哥哥你上学了吗?”
“我二年级。”
“可是你才比我大一岁……”
“我五岁就上学了啊。”
“我妈说我明年就能上学了。”
小孩子总认为友谊是永远的,但其实小孩子的友谊最为短暂。
所以安橘当晚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只惦记着明天有虾吃,而记不太清楚今天遇到的那个人到底是祈哥哥呢,还是白哥哥,或者是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