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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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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高杉晋助是在一个月之后回来的,当时我正在院中握着武士刀努力地挥舞着。井上说过,这是个武士的国家,他们要用武士道守护这里,所以他们在战场上握刀挥舞时从来不会有半点犹豫。哪怕天人拥有再强大的武器,哪怕踏着同伴的鲜血铺就的道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埋下悲伤,挥刀斩下更多的敌人,连同那些倒下的人的份一起。
也许对枪械的精通不在话下,可是对于武士刀我真的是不甚了解,但是只要是那个人需要的我都会努力做到。
空气中有异样的流动,本能就提起木刀转身,刚好挡住来人劈下来的刀锋,转眼间木刀被劈成两段。我想也没想立即俯下身,同时抽出贴身的手枪指住挥刀的人,在即将压下扳机时看清了是谁,怔住。
高杉看着眼前低身的少年,握着枪手臂直直指向自己的眉心,而自己手上的刀也是堪堪压在他的肩上。他不由得想,刚才如果都没有停手,那么到底会是自己先一步砍下他的头颅,还是他的子弹快一步没入自己的眉心。
我看着许久不见得容颜,开心之余还是有几分胆怯,见他收了刀才连忙站起来,低下头叫道,“高杉大人。”
高杉听到这个称谓有些哭笑不得,“谁让你这样叫我的?”
“诶,难道不对么?”我蹙起眉头,“井上说只有最尊敬的人才可以这么叫的。”
“井上。”他眯了眯眼睛,没有再纠结下去,低头看看地上已经毁坏的木刀,“你在学习用刀?”
“是。”我笑着回答,“因为枪械武器都已经很熟悉了,井上说武士就应该挥动武士刀,所以才开始学的。”
高杉转身,不出意料的看到走过来的井上,眼中闪过探寻的神色,后者微笑着点点头。于是他对身后的人说着,“你在这里继续练习,我有些事要和苍说。”
“是。”我走到场边拿起新的木刀继续挥着,而身后的两人早已没了身影。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我握紧手上的刀把,但还是认真的继续了。
“那么,你可以先告诉我那个称呼的由来么?”高杉漫不经心的问着,但井上还是感觉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
“嘛,也没有错啊。”他也是漫漫的语气,但眼神透露出认真,“那个孩子,完全完全全的仰视着你,用全部追随着你。”
“哦?”高杉眉梢扬起弧度,显示出他的兴趣。
“也许是因为记忆里你是第一个见到的人。”井上叹了口气,“虽然他不记得,但我好像能听出来之前他的生活很虚无,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所以才现在才会这么执着吧。他甚至说不想要原来的记忆,只要现在就好——有哪个人不想要记忆呢,就算再怎么不堪也好过什么都不记得的那种空虚。可以想象他之前的处境……”
“嘛,也就是说,完全可以为鬼兵队所用,是吧。”莫名肯定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高杉笑着握紧了武士刀,好像那些并不是他所关心的。
井上沉默下来,这些年来他无比了解高杉,或者说了解他的残酷。能够组织起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队伍,这种残酷也是功不可没的吧。只要可以为己所用,其他的,他并不关心。即使那孩子倾尽所有也不能打动他丝毫,在高杉眼中也不过是一个顺手的工具。
或许有些夸张,但也不假,不过如果他能看到很久之后的高杉,久到攘夷战争已经结束,久到鬼兵队被肃清,久到曾经战场上的英雄只能出现在通缉令上,那时的高杉晋助才真正成为这样的存在。
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所以没有同伴,带来的永远是毁灭,身体里永远有只黑色的野兽在翻滚,在叫嚣着复仇和痛苦。
不过他确实没有机会看到了,在那场幕府倒戈的肃清中,鬼兵队这样一个令人畏惧的寻在,几乎没有留下活口。除了高杉晋助,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幕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现在的井上也只是默默叹息。顿了顿他问道,“这次来是要带他走?”
“你觉得呢?”高杉避而不答。
“……总之,请你不要伤害他。”
高杉盯着他看了几秒,这是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井上用到请求的语气。勾起唇角,他转身先行离开,“嘛,有用的人我从来不会伤害,你知道的。”
井上握了握拳,最终也只能无力的松开。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担心,一个是完全澄澈的执着追随,一个是冷静如修罗般的利用。罢了,在这样战火纷飞的时候,又有谁能给予谁一个保证呢?
第二天他目送着小久跟在高杉身后渐渐远去的身影,笑着挥手。不是没有想过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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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夷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八年了,或许并不是没有人看出这场战争不会久远,但那并不关我的事。我要做的仅仅是追随着那个人,不停不停的战斗,活下去,然后站在他身边。
战场上我仅仅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察觉能力躲避砍过来的刀刃,不过更多时候那些天人在看清我的动作有所行动之前,眉心就已经绽开出血红的花朵了。如果不能正面瞄准眉心,我也会找到肋骨之间柔弱的缝隙将子弹精确地送入他们的心脏。事实上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异常自然,那些躲避,瞄准,射击,以及对身体结构的熟悉都是深入骨子里的,是本能。
不过我并不关心这些,因为它们只是杀戮的手段,而有质量的杀戮保证是为了获得继续站在高杉晋助身边的权利。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这次的战斗,比以往来得都更为惨烈。
不仅仅是数量上的悬殊,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就好像你可以挡住砍过来的一把刀,同时闪过迎着背后而来的第二把刀,那么同时有三把,四把,甚至更多的呢?另外远处的远程武器还在不停地将炮火对准我们,可以说是遍地开花啊。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夜幕完全的降临了下来,不时有月光透过层层乌云倾泻下来,照亮这片惨烈的土地。
“嘁!”我甩过为了行动方便编成辫子的发,顺手又解决掉两个天人,同时闪避过背后的刀刃,慢了身体几秒的发被从头绳处齐齐砍断。风扬起散开的发,暂时遮挡了视线,所以我只好凭借气流的动向堪堪避过刀刃——还是被划伤了。刀锋划破黑色的队服,刺入到肌理,然后拉出一道血痕。
该死,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我咬紧牙俯身,将子弹从第六根肋骨下射入心脏。一切不过几秒的时间,然后在重新开明的视野中我看到了这样一幕。四个天人的围攻之间,高杉执刀划过一个天人的胸膛,俯身避过从后而来的两片刀刃,然后第四个人的刀从正面直直插入他的左腹。
从这里只能看到背影,于是我看到了那明晃晃的滴着血的刀刃从他身后穿出。作为鬼兵队的领导人物,高杉自然不会仅仅如此而已。所以不出意外下一秒我看到了那个天人直直的倒了下去,随着动作抽出了一击刺穿心脏的利刃。
如果不是这么庞大的数量,如果不是已经持续了太久而精疲力竭,如果……一千个如果也只是虚设,腰侧的伤还在疼着,但我想到的只有一条——自己仅仅是这样就如此了,那么那种贯穿身体的痛呢?
一时间世界寂静下来,喊杀声,爆破声,通通听不到了。脑海中只有四个字不断重复着,震耳欲聋。
「不可饶恕 」
事实上当时自己的记忆也仅仅到此为止了,其他的都是在事后听别人告诉我的。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所有人确信那一夜是天人自战争以来最不愿回忆的噩梦之一。
当时的场景深深印刻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中。
几乎只是瞬间的事,双瞳开始变色,最终定格在了赤红,连同原本墨黑的发色一丝一丝都转成了血色。软糯的笑意在眼角唇边荡漾开去,在那张本来就柔美的脸上耀出无可企及的风华,然而所做的一切却分明是修罗都无法形容的。速度,力量都翻了几倍不止,往往等你觉察到身形带过的风时,已经回天无力了。并不是伤不到,而是完全的无视了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让你错觉那在黑暗中闪耀着的一抹赤红原本就是被自己鲜血所染一般。
那一夜的战场化作了修罗地狱,铭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连同一个名号一起被世人所铭记。
「辉夜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