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林姐姐》夏知念

77、口角

　　林云要亲自送陵，事先便与黛玉商量：“这一去，来回至少一个月。妹妹独自住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不如派紫鹃去，我写一封信，让她直接交给老太太，到时妹妹还去荣国府，住上一段时间？”

　　她们早就商量好了，等长公主的停灵日满，起陵前一日，便搬回林宅住。至于公主府之后如何处理，自然由天子去考虑。
　　黛玉不太愿意：“我们也不是没有宅子，家里有护院，左邻右舍，都是朝中当差的大人，便是姐姐去送陵，我独自在家，也不会有事的。”

　　林云：“话是这样说，可真让你一个人呆在家，我也不放心。”

　　姐妹二人为这事，便有些僵住了。说闹僵，也不至于。

　　不过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贾母料到林云要去送陵，提前几天，便打发了王熙凤来接黛玉。

　　如此一来，黛玉便是不太愿意去荣国府，也不好一口拒绝。

　　林云一看，正好做了安排：“老太太想妹妹，接去住几日，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凤姐姐也知道，我们林家在京中也有宅子，也不能长时间无人住。到时我要送陵去，妹妹隔三岔五，必定是要家去看看的。否则，下头人生乱，倒不好处理。”

　　王熙凤满口答应：“这有什么，左右都在京里，离得也不远，林妹妹到时要家去，我安排车子接送就是了。”

　　黛玉只好答应下来：“倒也不必麻烦凤姐姐，家里头管车马出行的人，整日里无事做，倒把他们给养懒了，到时还是由得他们来接送我就是了。”

　　王熙凤也不在意这点小事：“妹妹怎么说，就怎么安排。”

　　自打贾母把庄子的地契给了她收着，她对林家姐妹可以说是十二万分的满意，就连王夫人好几次在她面前说起林家姐妹小气，她也用软话替二人顶了回去。

　　家里要替贤妃娘娘盖省亲别墅，自然是钱越多越好。可贾母把这祭祀田庄的地契给她，她和贾琏一商量，便突然明白过来了。省亲别墅盖得好，自然是荣国府的风光。可这风光实际上都是二房的，将来真得了好处，大头也是二房的。长房可未必能得实惠。

　　还是林家姐妹看得清楚明白，比他们自己都想得长远。

　　现在东西二府还不是分宗的时候，可将来分宗了，这祭祀田地，就是他们长房嫡支打理照料，将来如何给，那也是他们说了算。

　　如此一比较，林家姐妹倒比自己亲叔叔更可靠些。毕竟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娘给府里送的二万两银子，那都是说的明明白白，给娘娘省亲添点东西。可没有他们大房什么份。

　　因此，王熙凤乐意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依着林家姐妹。

　　事情既商量好了，王熙凤便依着约定的日子，在林云送陵出发这日，早早吩咐了门房和各处，等黛玉的马车才到了大门口，便忙忙地带了三春来接黛玉。

　　宝玉叫上湘云，两人也赶过来。
　　原来保龄候在天子登基的事里也出了力，之后论功行赏，便点了济宁州的知州，带着一家子前去赴任了。

　　贾母便留了湘云，接来家里住着，保龄候夫妇一合计，如今元春封了妃，荣国府更上一层，要是贾母有意将湘云定给宝玉，也不错。即便不是宝玉，由贾母来给湘云说人家，自然是更好的。便欢欢喜喜地留下侄女儿，湘云也更喜欢在荣国府做客，不必做任何针线活，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史家好，因此，双方皆大欢喜。

　　她原是高高兴兴随宝玉一起来迎黛玉的，只是听王熙凤说：“你和大妹妹那院子，前两天我让人新晒过被子了，窗纱、床幔这些都换过了，等下先看看，要是不喜欢，便同我说，我再替你换。”

　　黛玉尚来不及谢过王熙凤，就听见湘云说：“凤姐姐对林姐姐可真好，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姐姐才是凤姐姐嫡亲的妹妹呢。”

　　说着她就笑起来，仿佛真的就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里，却未必没有挑拨的意思。

　　黛玉以前从来不跟她计较细微末节的小事，过去几年，她还住在荣国府时，湘云偶尔刺一两句，她并不在意，知道湘云说话，未必当真带了恶意。不过今天这话，着实是不太友善。

　　黛玉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很想反驳回去，于是说道：“云妹妹这话说的有点可笑。我母亲是老太太嫡亲的女儿，我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凤姐姐多照应我一点，难不成，还错了？”

　　黛玉这话也回的很妙，并未提旁人，却也回击的十分辛辣。

　　宝玉忙跳出来打圆场：“老太太还等着妹妹呢，早晨都问过几次了，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湘云白了他一眼，黛玉却是没有看他，看着挽了王熙凤的手：“真是麻烦凤姐姐了。回头真要有不趁心的，我可不客气，当真当打发人来跟你说哟。”

　　王熙凤拍拍她的手：“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湘云在后面，听了这话，暗自生气。她着实想不明白，为何王熙凤对黛玉便突然这样好了。以前她来这府上小住，也不是没见过王熙凤对黛玉的态度，哪有这样热情周到。

　　她心里既存了疑，便留心起来。不想王夫人对黛玉，却是另一种态度，与王熙凤的热情周到相比，如今王夫人对黛玉，虽不至于说当面便冷嘲热讽，可也着实不太客气。

　　可要说王夫人直接刻薄了黛玉，倒也并没有——只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对黛玉的不喜。

　　此事着实微妙，偏又不好问人，湘云更好奇的是，黛玉对王夫人的态度，完全不在意，若是见了，简单称一句“太太”，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私下里，她也不是没想打听，可袭人早被撵出去了，贾母院中如今是琥珀为首，对她的态度客气有礼，却不比鸳鸯好亲近。

　　而鸳鸯如今做王熙凤的助手，湘云品度了一番，约摸就是贾琏的准姨娘，倒不好去亲近了。

　　不怪无人敢同湘云说，这其中的微妙，着实是牵连长房与二房的利益。

　　原来，贾母从林家姐妹送银票与地契一事中，引起了几分警觉，原来省亲别墅打算盖的园子，不仅将贾赦住的东院划入，还包括宁国府的会芳园等好大一块地，亭台楼阁算下来，二三十处建筑，属实太张扬了，且不知要抛费多少银子。于是忙让人去打听吴贵妃与周淑妃家的园子盖多大，这一打听才知道吴贵妃家的园子也不过一里半长的地，当即做主，将原来画好的园子图作罢，东府的会芳园不必扩进来，只是贾赦住东院乃是荣国府的旧园，其中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皆可挪就前来（此句摘自原书），便足够了。如此一来，只需新盖一处别墅，作为省亲别墅的驻毕之处，且照着朝廷的规矩，二品妃位，该用什么样的牌匾等，让人打听清楚。

　　等到再盖园子时，除了这处建的辉煌气派，很是花了些银子，余下一共也只添了几处亭台楼阁，修了些小桥，叠了几处假山，剩下便是花木等抛费。

　　如此一来，节省下许多银子不说，这省亲别墅，不足半年，便一应修葺妥当。与吴贵妃家的园子相比，可谓平分秋色，总算不那么惹人眼了。

　　王夫人心里便记下一笔来，深恨林家姐妹多事，偏老太太又听二人的，害得她家元春省亲，也不能出够风头。

　　这次黛玉过来小住，便私毫不给黛玉面子，早年明面上她还摆出的慈爱样子，如今也全然没了。

　　荣国府到底是黛玉住了几年的地方，处处熟悉，有三春相伴，日子过的也快。住了五六天之后，黛玉便要家去。

　　贾母苦留，黛玉笑着说：“老太太，我家到府上，也不过坐半个时辰的马车便到了。我回家去住一两天，到时再过来就是了。”
　　王熙凤倒是帮着黛玉说话：“便是她自己不来，到时我再派人去接，要是接不来，到时将她们都送去，看她来不来。”她手指着三春，惹得贾母也笑了。

　　贾母：“哪有这样接人的法子。”不过的确就没有再坚持，只是嘱咐黛玉，回去住两天，便过来。

　　湘云自然没打算去送黛玉的，她也不是主人家，不过王熙凤亲自送黛玉出去，三春与宝玉都去了，她落单，反而不好，于是也跟着送去二门上。看王熙凤又是好一通嘱咐，心里暗暗称奇，回头在绛云轩，只三春与宝玉在，便忍不住问了出来：“方才凤姐姐送林姐姐，可真是，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探春几人倒是知道原因，不过那事是不好对外人说的，于是探春岔开了话题：“如今二嫂子当家，又年长，林姐姐过来做客，林大姐姐送陵去了，林家又无人，她多嘱咐几句，本也是应该的。”转而问起宝玉：“昨儿老爷叫你去园子里，可是要你取名题诗？”

　　宝玉点头，想起昨日进园子，看到的几处好景，忙跟大家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