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山河(探案)》堆云

138、第 138 章

　　火葬，乃是最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有的归宿。

　　或者，死者众多，尸体堆积，怕发疫症，这才集中焚烧。

　　如此不留全尸，乃是对死者最大的惩罚了。

　　宋晚知晓他们不会选择这一种办法，但还是要说出来。

　　毕竟一捧骨灰，与残破的烂肉相比，对于亲眷来说，还是前者更好接受一些。

　　最终，随风摇了摇头，问道：“用面粉做尸体，不会露馅吗？”

　　“不知你们何时启程回去？”宋晚不答反问。

　　随风看向云珏。

　　云珏道：“越快越好。”

　　默了默，他考虑到给尸体设饰需要时间，况且是三具尸体，便又补充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会先手书一封，派暗卫送去宫中。明日一早，整顿大军，再启程。”

　　“不知晓一夜的功夫，阮娘子可否将三具尸首设饰完毕。若是不成，我可先行出发，你等最迟不好超过晌午。”

　　云珩紧张的看着宋晚。

　　他从未听说过残破的尸体还可以补好，想必京都中人，无人知晓。

　　贺家兄妹也很是为宋晚捏了一把汗。

　　他们虽然知晓宋晚设饰手艺好，却并未亲眼见过。更何况是替无全尸的人补足身体，这在他们听来，更像是天方夜谭。

　　但他们也知晓，宋晚一向谨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宋晚沉思了片刻，道：“几位大人的尸体残破不全，若是全部用面粉来做，恐怕时间不够。若是辅助于稻草木头，外面裹上面粉晾干，在午时之前出发，应当可以满足。”

　　她对云珏道：“为了逼真，先需要大伯设法弄来几位大人穿过的衣裳鞋袜，我再与阮娘子商议如何做的更加相像一些。”

　　“这个我有。”随风连忙道，“当时我家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遇害之前，已将行囊准备好。那些东西我放在了后山的一个山洞中，其中就有官服，我这就去取。”

　　云珏朝宋晚微微点头：“今夜恐怕大家都不得休息，麻烦弟妹操劳一番。”

　　云珩听着这话，吓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

　　他心虚的不敢同云珏对视，生怕泄露了宋晚的秘密。

　　宋晚却是十分坦荡的模样：“大伯言重了。事宜诸多，不若我们分头行事。”

　　云珏应着，道：“我先去给陛下手书一封，言明此处情况。大家若是没事，可以留下帮衬阮娘子。”

　　“那我们留下帮帮阮娘子吧。”贺锦连忙说道。

　　云珩也想留下，没等说话，就被云珏拉走了：“此处的情况你最熟悉，你需要同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珩只能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被他拉走。

　　宋晚也不迟疑，叫千寻带着贺钦几人去寻糯米粉，和木头稻草和白布，这才假装去寻阮荷，带着贺锦回到客栈，将自己装扮成阮荷的模样。

　　好在翠娘也及时赶回来，三人这才一同去知州府上的停尸房。

　　彼时，众人已经将东西准备好，宋晚先叫他们按照比例将糯米粉调成浆糊，这才去将随风带回来的衣裳挂起来。

　　她想了想，问在场的众人：“有人对人体的骨骼很是熟悉吗？雕出大体轮廓即可，不用十分精细。”

　　有几个暗卫站了出来。

　　宋晚便道：“劳烦几位分工，分别用木头雕刻这三位大人的四肢和胸腔。”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若是可以，请设计榫桙结构，能将这些肢体拼接好，你们可以商量行事。若是不能，也不必勉强，我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拼接上。”

　　“这些，最多在一个半时辰内完成，可以吗？”

　　暗卫领命退下。

　　宋晚又去检查了浆糊，试了一下粘度和粘稠度，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他们停止搅拌。

　　然后，她才来到稻草堆旁，挑拣着合适的柔韧度。

　　贺钦几人也不闲着，那边忙完了就来这边帮忙。

　　宋晚瞧见贺钦几次瞧着自己，欲言又止，不免开口：“有话直说吧。”

　　“没什么。”贺钦见千寻看过来，挠了挠脑袋，小声道，“我只是想问问，这真的能行吗？之前没见过呢。”

　　不待宋晚回答，千寻立刻说道：“阮娘子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她可厉害了，你就且等着瞧吧！”

　　宋晚失笑，对贺钦俏皮的眨眨眼，道：“待会儿你就知晓了。”

　　贺钦只好不问了，埋头整理稻草。

　　暗卫的效率极高，很快就做出来一副骨架，甚至还将手指脚趾做了出来，且个个都能活动，很是逼真。

　　随风道：“这位是我家大人的尸骨，身量一样，阮娘子瞧瞧可还行？”

　　宋晚点点头：“这么短的时间能做成这样，已经是极好了。接下来还要劳烦几位再准备另外两位大人的尸骨，我和他们先去给姜大人设饰。”

　　随风紧张的点点头，没有多问，道了谢，便又加入了暗卫的队伍。

　　在骨骼做出来之前，随风是没有想到宋晚会安排的如此妥当的。

　　他担心用稻草和面粉做出来的人太假，会被人一眼瞧出来。又想着尸体都是装在衣裳里，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但是看到现在，他已经知晓，“阮荷”不会为了赶时间就随便应付了事，而是真的想将尸首修整好。

　　不管是真心想做这件事，还是为了在云珏兄弟面前卖个好，更甚者就是为了名利，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三位大人将会体体面面的回到京都！

　　宋晚叫贺钦和千寻将骨架立在庭院中，替他们穿上中衣，这才叫他们将骨架绑在原来挂衣裳的柱子上。

　　宋晚琢磨着数量，往骨架上添置稻草，加上预留出的涂抹糯米的空闲，试了两次便掌握了数量，动作快了起来。

　　为了保持尸体的灵活度，她特意没有在骨骼拼接处缠绕稻草。

　　先用稻草将腹腔填满，又在外面缠了一层稻草，腹腔中预留出一块位置，将碎尸块填了进去。

　　宋晚这才用白布将上半身紧紧的缠起来，方便待会儿涂抹糯米定型。

　　她如法炮制下肢，就简单了许多，很快就将一具尸体整理完毕。

　　借着昏暗的夜色远远的看过去，只当那是一具无头尸体。

　　宋晚觉得差不多了，又将方才给骨架穿上的上衣脱下来，细细的用糯米涂抹上。

　　翠娘知晓这一步的关键，也不敢托大帮忙。

　　见第二副骨架已经做好，便自请先去给第二副骨架缠稻草。

　　大家齐心协力，终于在天空露出鱼肚白之时，将三具尸体的身子做好了。

　　此时，第一具尸体已经干透。

　　宋晚不想耽误时间，寻来随风，问明了姜钰大人的肤色，细细的用草本调了汁水，调出随风满意的颜色，这才给尸首上色。

　　进行到这一步，随风已经对宋晚充满了敬意。

　　不仅是因为她的手艺之精妙，更是因为她精益求精的态度。

　　待上色完成，人工将涂上的汁水风干。

　　宋晚又叫他们替“尸首”依次穿好衣衫鞋袜，这才招呼千寻和贺钦将人放入昨夜云珏特意着人送来的棺材中。

　　她亲自去停尸房中，过了不多时，便将姜钰的头颅捧了出来。

　　随风看到已经被整理妥当的自家主子的头颅，眼眶顿时一红，“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宋晚虔诚的捧着头颅，来到棺材前。

　　之前，她就在尸体的脖颈处预留了一节拇指粗细的木头，长约一掌，用来连接头颅。

　　此时，她将头颅放上，将将好严丝合缝。

　　随风这才看出来，她就连脖颈处伤痕的处理，都做好了吻合头颅的痕迹。

　　再无话可说，他朝着棺材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是为了送姜钰，也是感恩宋晚。

　　待云珩和云珏带着京都派来暂时接管黄州城的官员过来时，三具尸体已经在棺材中停放妥当。

　　而宋晚早就在他们过来之前，借口太过劳累而离开。

　　待看到棺材中的景象时，云珩有些恍惚。

　　仿佛前几日他亲眼瞧见的那些碎尸烂肉，不过是他做的一场噩梦。眼前的，才是真的几位大人的尸首。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黄州城时，三位大人的亲眷已经守在城门口。

　　远远的看到白幡扬起，自清晨抱有的那一丝侥幸荡然无存，纷纷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孝服穿上，迎了上去。

　　京都城中的百姓也不免跟着悲从中来，不发一言的跟着三府上的人迎了过去。

　　因着几人还要进宫去复命，三府上的人也要回去布置灵堂，两队人马寒暄两句，便各自离开。

　　乍一看尸首，三府上的亲眷皆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

　　到了深夜，夫人们想要亲自替夫君们净手时，看到帕子上沾染上的黄色汁水，才发觉出不对来。

　　左思右想，夫人们不动声色，待埋了尸首，便迫不及待的互相递了帖子。

　　经姜夫人的口，他们这才知晓他们的夫君原本只剩一颗头颅和几块碎尸，是“阮荷”将其设饰完整，留了体面。

　　翌日，五柳巷的大门被敲响，翠娘打开大门并不见人影，只见地上有三个包裹，上面放着一封信，上书“阮娘子亲启”。

　　宋晚接到翠娘递过来的信时，正在府上接待贺锦，云玥也陪在一侧。

　　贺锦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苦着脸说道：“皎皎姐姐，宝珠妹妹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