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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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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欢后面认为她爸说得对,人的一生会有数不清的人情要送,当然只是送当然是不行的,还得记住那些是要还的——但世人至少在孩子时期的时候应该多加予以包容。
但对当时快满七岁的李家欢来说,哪怕李国荣和他说了朋友之间是没有所谓的“人情”,她也依然秉持着既然知道了一件事就要做点什么的理念来告诉周围的伙伴“她记住了”。
事实证明,李家欢不仅记住了,还记得很牢。
除了第一次的原因,还存在着其它因素让周围的人都对邓小超搬家后过的第一个生日记忆犹新。
五九尽时山更好,涧泉云鸟自春声。
零二年腊月二十五,五九天,也就是邓小超的生日。
前一晚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整的小雨,到了早上,雨幕仍是黏糊糊的。
她早早的就和邓小超一起去了学校,和之前担忧的不一样,家欢的期末成绩并没有因为她想象的那样差,也没有人刻意去提考试过程中发生的小意外,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具体表现在她得了一张“优秀学生”的奖状。
李家欢站在阳台往外看去。河畔两岸有几个搬着小马扎在钓鱼的人,距离不算近,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人的面孔。
河水遇到急处发出“轰啦”的声响,一直流不停的河水于是一直发出“轰啦、轰啦……轰啦”的声响。
自然界的白噪音在这个早晨拥有更加催人睡着的魔力,李家欢盯着河面,盯着那些钓鱼的人们,看见有一个人把杆一提,检查完鱼钩后又豪爽一扔——估计是没有钓到。
她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它们还会回来吗?”
那些一直不停往前流动的河水,它们要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如果没有李国荣的打断,世界上也许会出现一个年龄最小的哲学家。
李国荣走近拍了一下李家欢的肩膀:“你在这里发呆?”
“啊?”李家欢不知道说什么。
“没精神?”李国荣关心道,“晚上没睡好?”
“有人在钓鱼。”李家欢答非所问。
李国荣顺着家欢的视线看过去:“钓鱼?钓鱼好啊,我以前也钓鱼,跟着朋友一起。”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家欢继续说:“我以前用的工具都是自己做的,也不知道被你爷奶扔了没。”
父女俩就这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不是回来就说了你要到邓小超屋头去吗?怎么不去啊?”李国荣打了个哈欠问。
邓小超一家在这个小镇没有什么亲戚,那时候小镇上的人们有一个普遍的观点说法——“小孩子没有生日”。家里有即将整生整寿的老人,一些孝顺的子女可能会提前准备、请人办寿宴。
但小孩嘛,过生日基本上都是被家长用一碗挂面给打发了的——西南省份很少有家庭会做传统意义上的长寿面,好一点的还会给他们煎个鸡蛋。
像邓小超父母这样邀请孩子朋友来家里玩的并不算多,除了离得近的李家欢和覃胜,还有几个和邓小超一个班上的同学。
“是下午。”
李家欢只觉得今天早上的时间格外的漫长,好像她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把她拽着,拽着不让她走。她有点不耐烦,不明白河边的人是怎么能一个人坐在那里。
穿着蓑衣、拿着杆、放个桶——就这么坐着,那么久,他们不会就这样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吧?
她的小脑瓜想不出什么问题的答案,只能静静地等待。
于是她等啊等,等着等着心情变得越来越开心,她开始变得迫不及待,前面似乎有一朵迎风摇曳的炙热玫瑰。
她揣着一个小包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全然没听见父母在后方的嘱咐——“小心点啊!”
迅速地跑到对面楼下,她并没有敲门——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机会。邓小超的家门大开,欢迎即将到来的客人。
李家欢不是第一次来邓小超家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客厅里的隔断给惊呆了——有好多好多排得密密麻麻她看不懂的书。
他们家的户型和家欢家的有一点不一样,具体体现在邓小超客厅向外的方向有一个很宽很长的阳台,开门直接看到客厅这一点倒是和她家一样的。
李家欢接过文礼递过来的鞋套穿上,礼貌道谢,然后冲着今天的主人公说:“生日快乐哇,邓小超!”
客厅里,邓小超被覃胜和其他一些人围在客厅中间,吵闹又急切,他没有听见李家欢的话。
“他小姨给他买了一个CD机,正稀罕呢”
CD机?那是什么?
李家欢好奇地走过去,她看见邓小超他们趴在茶几上摆弄一个比他两个手掌都要大的一个十分方正的黑色匣子。
黑匣子中间有一个盖子可以打开,几个孩子搬开又关闭玩得相当起劲。
文礼看不下去了,她把CD机拿过来,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来一个中间有孔的圆盘放了进去,关闭盖子,插上一根白色的线,按下一个按钮,然后把CD机递给了邓小超。
李家欢看着那个根白色的线在长度大概有一半以上后就分成了两股,每股的尽头都有一个和蝌蚪形状很像的东西,其中一股的中间有一个很小的条形东西。
听邓小超的妈妈说,那根线叫耳机,可以放在耳朵里,然后就能听到声音。
周围的人都很好奇,争先恐后的都要试一试,文礼给他们调好合适的声音,叮嘱不可以私自把声音调高,不然对耳朵不好,然后就离开去厨房给他们准备吃的。
老师的话对小孩子来说是很有信服力的,于是他们小心的不去碰控制音量的按键,然后两个人分享着一根耳机,静静的去听它能告诉自己什么。
“这是什么啊?”有一个人问。
“我妈妈喜欢的歌,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邓小超回答。
覃胜在一旁催促:“好了没好了没,给我听听。”
邓小超旁边那个男生看了覃胜一样,大方地把自己占的那根给了覃胜,覃胜拿过来塞进自己的耳里,听了一会,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首歌的”。
他皱着眉做沉思状,然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覃胜把耳机拿出来,吹了吹,然后递给了一直在他旁边的李家欢,郑重地对他们说:“不过我肯定听过!”
李家欢接过来,看了看被放在白色茶几上的黑色CD机,突出又特别,她静静地去听耳机里放出来的乐声——李家欢后背一激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耳朵第一次接收陌生的东西,也可能是因为乐声。
覃胜没说错,他听过这首歌。不过李家欢只知道他们在那里听过这首歌,但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她说:“这首歌好像是学校旁边的照相馆里经常放的。”
“我想起来了”邓小超说,“是黄家驹的《光辉岁月》!”
“是不是那个……”有一个人想了想,然后唱了出来:“可否,不分肤色滴,该行,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跌~”
“哈哈哈哈!!!!”
童音稚嫩,他又刻意地去学粤语的发音,唱出来曲不成调,引得周围的一圈人捧腹大笑!
唱歌的男生跺了跺脚,红了脸,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周围的人看着他的样子,笑得更加不留情。
“不是我说,哈哈哈孙越你声音细的跟个女孩子似的,哈哈哈,就跟太监似的!”一个比较高一点的男生搭在孙越的肩上,放肆地嘲笑。
“不对不对,海军不对,不但声音像,名字也像,哈哈哈,月月~”
“你们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文礼给他们洗了水果切成小块端了出来。
文礼一出来,这群男孩儿的笑声立马收敛了许多。
“我们在说这歌真好听”被叫做海军的男生积极地回答。
“是吗?”文礼一笑,说,“我也觉得好听。”
“文姨”覃胜说,“邓小超的爸爸嘞,怎么没看到啊?”
“他去拿蛋糕了,等下回来。”
蛋糕!!!他们坐不住了,要知道,小镇里几乎没有一个孩子能够拒绝好看又好吃的蛋糕!
“耶!蛋糕蛋糕!!”
“停一下,停一下!”文礼好笑地止住兴奋的小家伙,“先说好啊,晚饭还是要吃的。”
“好!”
不一会儿,邓源磊就左手提着一个比较大的蛋糕盒、右手拎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门口,他一出现,连门都还没进就看见一群小鬼围在儿子身边伸长了脖子看着他手的东西。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提了提右手拎的塑料袋儿,笑着说,“儿子,来,把这些吃的分给你的朋友们。”
邓小超挺直了背,压着步子向自己父亲走去,接过递过来的东西,转身笑着走向伙伴。他把在茶几上的CD机放在下面的抽屉里,然后把塑料袋放在上面。
塑料袋是透明的,里面装的东西不用人说也能看得清——是纸托蛋糕!邓源磊拿蛋糕的时候顺便称了几斤的纸托蛋糕做招待的东西。
邓小超再次被围住,他打开了袋子,把口敞开,示意大家自己拿。他们可没有邓小超的这份气定神闲,当即伸出小手哄抢。
文礼站在厨房口,不赞成地看着丈夫。邓源磊把蛋糕放在案板上,无所谓地说:“哎呀,孩子们,他们高兴不就行了。”
“等会该不乐意吃饭了。”
“又不是天天都这样。”
“你应该庆幸我做的饭少,不然全喂给你!”
邓源磊搂过文礼,说:“行啊,我就乐意吃你喂的。”
“德行,一天天装的人模狗样。”
“又不在你面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