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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没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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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秀才公,他的学识在镇上不是最好的,学生也不是很多,但是在城里也是小有名气。
说起来苏瑾还与陈夫子有一段巧缘。
那会儿苏瑾刚在村里安定下来,想着了解下这个地方的发展,就上书店来看看。
书店小二训练有素,也不嫌贫爱富,听了苏瑾的需求,就从角落里给他拿了一本县志。
苏瑾翻开看了看,字也是横竖撇捺写成,类似繁体。少许是认得的可大多还是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连蒙带猜或是认半边,联系前后文再结合书中简图,大致能猜到些意思。苏瑾只求了解这边的情况,也就没有多大要求。
正准备让小二结账,后面响起一个声音。
“这个后生,我看你像是个读书人,怎的要买这地方志?”陈曦看前面买书这年轻人像是读过书的,可是科举考试并不会涉及地方志内容,不免有些好奇就问了出来。
“阿叔,小子不曾读过书,只是有幸识得几个字。现下想要了解安宁县这边的人文,故而买的这个。”
“原是如此,那是我多问了。”
“不碍事的。”
见人没再多问,苏瑾也没做多想,让小二给结了帐。
店小二送走了上一个客人,赶紧的接待下一位: “陈夫子,这次您想要什么书籍。最近京城新运来的有两套与科举相关,可是要给您拿过来看看?”
原来是个夫子啊,难怪…为人师者总会替人多考虑几分,这人应该也是怕自己买错书吧。
正在纠结要把这金贵的书直接放背篓里,还是用布包上后再放背篓里的苏瑾突然有个想法:自己不读书科考,但是可以读书识字呀。
等陈曦买完书出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毕竟是要拿来教给学生去考科举的,难免要谨慎些,况且书还这般贵,多番挑选也是常理之中。
陈曦提着书从店里出来,就看到刚才买地方志的后生正坐在石墩上看书。苏瑾也看到陈夫子终于出来了,他忙起身迎过去。
“陈夫子,小子苏瑾冒昧了。”
“哦?何来冒昧一说?”
“原先不知您是夫子,多有不尊,还望您见谅。小子识字不多,刚才看了县志,不过百字识得的不足二十,就想向夫子您求学。”
“哈哈,你倒是实诚。那你求学是为识字,还是为着科考?”
“小子自知没有读书的天赋和勤奋,只求识字辨意就行。”
陈曦和着苏瑾说谈了一会儿,觉得这后生实诚也有趣,就让他每旬的休沐日来私塾识字、解惑。
不过后来苏瑾只去了几次私塾就遇到了苏恒,自从把苏恒送到私塾读书后,他就再没来过私塾。
陈夫子家在城东的一个巷道里,私塾就在巷道最里面,苏瑾到的时候,学子的朗朗读书声隐约从里面传出来。
苏瑾有些疑惑,夫子还没有回来,会是谁在教学呢?夫子的私塾不大,也就十余个学生,所有的教学工作也都是夫子一人完成。
“你是谁?怎的往这边来?”门房看苏瑾朝这边过来,那一身气质和穿着,想着他怕是来求学的农家子,也就出声问问。而且这里是巷子最里面了,一般也不会有人过来。
“你好,我是苏恒的家人。陈夫子他们可是考试回来了?”
“夫子早十余日前就已经回来了。”
“和着回来的,可还有这次去考试的学子?”
“那是自然,这会子都在书堂读书了,倒是你家苏恒还真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谢谢你。这位大哥,可否让我进去找下夫子。”夫子和所有学生都回来了,就苏恒没回,苏瑾心里有些不安。
“你等等啊,我先去问问夫子。”门房看苏瑾穿着虽不是富贵,但是与他说话都算客气,又是学生的家人,也就没有多做为难答应传话。
不过一柱香时间,门房就出来把苏瑾带去了陈夫子的小屋,这里是夫子在私塾见客的地方。
“夫子好,小子苏瑾许久没来了。”
“是啊,才来过三次就再没来了,这识字可是都让苏恒给教了去。坐吧,先喝些茶水。”
苏瑾听着夫子的调侃,靠着方桌的左边位置坐下。要是以前他大概会自嘲一下接话,可是现在他心情复杂,无心应付。
陈曦见人不似以前接话茬,就继续找话题: “苏恒怎的没跟着一起过来?”
听夫子提起苏恒这意思,他是不知道苏恒还没有回来,苏瑾更是不安,赶紧问人: “小子这次过来,正是看苏恒迟迟没有归家,过来问问情况。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嗯?苏恒他还没回来吗?”
看到苏瑾不似作假的担心,陈曦继续道。
“县考完,我们原本是约好了一起回来的,苏恒说要看了成绩再回,就落后了我们。可如今报信的人都来过了,怎的会还没有归家?”
“夫子,这县考一般多久出成绩?”
“寻常来说,考完后十日内就会贴榜,贴榜后报信人就会往各处送消息。我们离开时苏恒还在,也就没有请报信人。可学堂大约六日前却收到信报,我们一直以为是苏恒让人送来的。”
“那报信的,除了送成绩,可还留了什么口信吗?”苏瑾有些着急了,夫子才说完就紧跟着发问。
“没有。你也莫要着急。苏恒让人送来喜报,那孩子大约是无碍的。且那孩子总是比同龄人沉稳些,不会有事的,想来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苏恒日常就是比一众学子沉稳,有时候想事情都比他这个夫子周全,因此陈曦倒是不怎么担心。
可是在苏瑾看来,那就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在现代这年纪都还没上高中了,他很担心他的安全。
“夫子,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
“这你放心,我们县老爷管制这两年,从来不曾有过匪徒。城镇到县里这一路也有走行商的常走,苏恒定然不会有事的。”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明日往县里同期那里递封书信,帮你打听打听。”
“有劳夫子了。”
在陈夫子不断的安慰中,苏瑾又与他聊了些家常话才告辞。
从来不曾得到过和得到过又失去的心情果然是不一样的。
从夫子家到城门口,苏瑾心绪很乱,也想了很多。
“苏瑾,没事的。古代十四岁都可以成亲了,苏恒他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苏瑾,人要是不回来,你又能怎样呢。”
“苏瑾,你怎么就忘了苏恒的来历呢。他一开始就隐瞒了身份,现在不回来也是正常啊。”
“苏瑾,你又是一个人了。就算在一个户口上又怎么样,该走的还是会走。”
“苏瑾,你就是个无根的。无论在哪个世界,你都是没有来处没有归属的,你还要渴望什么呢?”
“苏瑾,一个人真的有意思吗?以前你还有孤儿院的孩子,现在呢?唯一的被你视做家人的弟弟也离开了。”
“苏瑾,你立业安家的梦就是泡沫…你根本就不可能有家的。”
“苏瑾…”
“苏瑾,苏瑾,你怎么啦?都叫你好一会儿了,怎么都不理人呢。”顾清有些生气,这人以前都好好的,今日怎的喊的好几声都不应了。
“瑾小子,你这是冷着了,冻憨了?”
恍惚了好一会儿,苏瑾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顾清和顾大娘。
“顾姨,顾清,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瑾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哽,脸上的笑也很难看。
“在这里当然是等牛车了。你这孩子,今日这是怎么啦?可是生病了?脸色瞧着这么不好。”
“没有,顾姨,我没事。大概是站这里太久了,有些冻着了。”
面对顾姨真切的关心,苏瑾很想说自己现在有些难受、很难受。可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关爱的人,又怎么会主动去表达自己的感受呢。
“上次就让你出门多穿些。老人家都说了冬冷皮、春冷骨。这会子正是入春的时节,更要把身子暖着。这要是染了风寒,看你怎么办,屋里都没个人给你熬药的。”
顾姨的话语听着都是指责,可是苏瑾只觉得暖心,从来没有人如长辈般这么叮嘱他。
“顾姨,我晓得的。”
“晓得了就要照做嘛,你看清哥儿这不就裹得严实。”
苏瑾往顾清看去,可不是嘛。
顾清身上还裹着冬日里的棉衣棉裤,头上包了一块暗红色的棉布巾。不过这次好歹是漏出了全脸,一双眼睛还咕噜噜地瞪着顾姨,整个人看似笨拙却又灵动。
看着顾清这样子,苏瑾低落的心情有了些回升。
是啊,生命就应该是这样的鲜活,而不是自己这样的死气沉沉。
赵叔的牛车刚好过来,等车的好几个村民一骨碌的跑过去放东西、抢位置坐。顾清看苏瑾还像刚才那般呆愣愣的,就趁乱给人往牛车那边使劲推了一把。
苏瑾原本还在震惊大家抢位置的画面都快赶上抢公交了,不知道是谁狠狠推了自己一下,不过这也让他在板车上有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