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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两世的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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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语脚步匆匆地朝云霄之上的琉璃殿奔去,一向沉稳的她神色间难得染上一抹焦急。正走着,她迎面遇上一墨绿锦袍的公子,她点头示意道:“苏公子。”
苏聿也点头笑道:“墨语姑娘。”话毕,他看向墨语手中那封用金箔贴着的加急信封,微微挑眉道:“你这是要去给你殿下送信?”
墨语点了点头道:“殿下嘱咐有事情一定要及时通知她,闭关的法阵运行时,会隔绝一切联系,殿下都无法感知。”
听完她的话,苏聿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但我曾在书上见过,修行时被打断很危险啊。”
墨语神色黯淡下来:“我也担心过,但是殿下既然这样吩咐一定有她的道理。”
苏聿看着她掩不住担心:“那怎么行,你是不了解你们家殿下,她只会强撑着什么都不说。这时候打断她最是危险,你也能着手处理,先看着办嘛。”
墨语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殿下对她说知意和苏聿都是她在凡间处理事情时遇到的朋友,虽然她不记得殿下什么时候有过这般交心的朋友,但是秉着不多问的原则她也没有多说。
几日观察,眼前这位苏公子看起来居然拿殿下当妹妹,她虽然觉得有些逾矩了,但是殿下看起来乐在其中,她觉得殿下难展这样的笑颜,苏公子一定是个不错的人。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先派人盯着神界,等殿下出关了再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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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大牢中,一阵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佩环声轻轻响起。
纤纤玉手捻起施法的手势,一层层水波隔绝大牢和外界的声音。她款款走向最深处的牢狱,脸上挂着一抹轻笑。
大牢深处,浓浓的血腥味似是浸入每一处砖瓦,从未散去。她微皱眉头,轻轻抬手捻起一个法术散去气味,微微停顿后径直朝里走去。
一片黑暗中,微微亮光映出了地上一团人影,人影没有因她的到来而发出任何动静,仿佛是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微光映着她娇媚的脸庞,只看见一抹轻笑挂在她脸上,她缓缓走近,待看清后有些嫌弃地“嘶”了一声。
一地的血迹,宁樾的黑色衣袍被血浸湿粘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被撕破的衣袍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伤口并没有愈合,仍有一丝丝血迹浸了出来。
她看着伤口微微一笑,果然,神帝果真废了他,支离破碎的筋脉如今是连愈合伤口都做不到了。
宁樾隐约察觉到有人来了,他想要看看来人是谁,却发现自己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无数伤口利刃般划开皮肉想要将他撕碎。
他尽力使自己分神不去感受伤口的疼痛,可一分神,脑海中闪过的是母神熟悉的笑容,是她的一字一句……
可是回不去了,他做不了什么使时间倒流,母神灰飞烟灭就是事实。
恨意在心底滋生,他没有像从前一般压抑着自己,任由情绪生根发芽……曾经还是太子之时,他知道高位之上最忌讳被情绪左右,个人情绪影响决断全局的能力,所以那时所有情绪都会被锁起来。
但现在他不在乎,他在应下神帝之时就已想明白,他们绝不会放过他,只是不知是何酷刑。如今的结局就是他想过的无数种中的一种,这样一来他就没法再给母神报仇了。
不过他已知足,逝去的人无法追回,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他如今能做的,唯有护宁瑈无忧……
阵阵酸涩在心底涌起,他想到那个素来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该是有多难受。可是她曾说想走遍六界,观览四海,作为哥哥他该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去过她所爱的生活……
在剧痛来袭前,脑海中闪过那些陪自己出生入死、誓死追随自己的部下,可事到如今他只能在心底无奈苦笑一声,跟着他真是太屈才了,他们不该止步于此。
本想睡过去缓解一下疼痛,模糊间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他在心底愣怔一瞬,疏浅……一抹绞痛绕心,他有些酸涩地想着……如今就是酆都大帝了,会很累吧……
想起她一向冷冰冰的面庞,剧痛之下竟然还让他有一丝笑意,其实也就是个小姑娘……就是生来担上这么重的责任,装模作样罢了。
神后将指尖轻轻点在他脖颈上,那紊乱的气息和破碎的筋脉让她指尖都是一颤,浑身被寒意包裹……真是毫不留情,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真下此重手,果然是帝王无情。
她柳眉微蹙,沉下一口气后转身离开,只留下大门嘎吱的轻响。
宁樾伏在地上,痛的倒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凉气,大门的轻响声再度响起,他意识模糊间想了想这时还会有什么人来。
宁瑈?神帝?元容与?
“哥哥。”一道有些阴郁的声音传来,宁樾勉强辨别着这个声音……居然是元祉,他和元祉这个弟弟交集并不多,他来做什么?
“我的太子殿下兄长,神界大牢滋味如何啊?曾经你送无数人来这里,如今换你了?”
宁樾没有做声,但他听出了这话中的意味,无数刀尖扎入皮肉,筋脉寸断的疼痛似被百蚁撕咬。沉默间,他回忆起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弟弟,不像元容与那般活泼,他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存在感。
“很痛吧?”元祉看着没有做声,眉头紧锁的宁樾,眼中有几分晦暗。
他顿了顿,自顾自地说道:“有些话,我今日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他看向牢狱的大门,斜斜睨了一眼宁樾。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哥哥做的很好?”他看向宁樾,突然冷笑一声道:“是啊,是做的很好。”
“从小到大,你都是大家口中那个天之骄子,你从小就能拿到兵权,你从小就能有父皇的偏爱,你从小就有个身为神后的母神罩着……”
他说着说着,猛的在空中一划,一把带着寒意的匕首划破黑暗,他“唰”的一声将匕首抵在宁樾的脖子上。
他情绪异常激动,匕首在宁樾脖颈上反复摩挲着,惨白的脖颈如纸般脆弱,被划出一条触目红痕,宁樾依然没有动静,活像一尊冰雕。
元祉看着满身是血的宁樾,突然放声笑起来,笑声回响在大牢中,诡异至极。
笑过之后,他似是想起什么,眼底恨意一涌而出,他将匕首一转,一只手死死掐住宁樾脖子:“你明明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还能那般不在乎?为什么?”
宁樾已经被疼痛淹没,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痛的出幻觉了。下一瞬,一只冰冷的手锁住他喉咙将他猛的往墙上一撞,铁链和骨头与墙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他闷哼一声,唇角渗出血迹。
元祉看着软绵绵瘫在地上的宁樾,狰狞着笑道:“我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你得来的那般轻松,可你偏偏还不在意……”
恍惚间,宁樾琢磨着他说的不在意是何意,就听着近乎疯狂的声音继续道:“就因为你的存在,我母神她责怪我们兄弟俩不知道多少回,凭什么,都是神帝血脉,凭什么你就这般风光,而我们就是衬托你的存在……”
他冷哼一声:“宁樾,你明明就是个低贱魔族血脉的混血种,凭什么!”
宁樾阂着眼,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只觉得心底一阵寒意。从前,他担心这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多少会有些不平衡,所以每当神帝教授他剑法后,他都回来偷偷教给他们俩,每当军功奖励下来后,让宁瑈挑完喜欢的就让他俩挑……
小时候他们的关系也算兄弟和睦,他怎就没看出来藏着这般心思……哪怕隐约有些察觉,他也不会觉得他们真心置自己于死地。
元祉看着他,握紧手中匕首,几近疯狂地低吼:“为什么啊宁樾,你都拥有了这些,为什么就不愿意重振神界呢?换作我拥有这一切,这六界都握在我手中……”
阴湿的牢狱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半晌,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吃力道:“本就……不对。”
话音落下,牢狱又陷入一阵沉默,元祉定定地看着他,止不住点头:“真是……废物……”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突然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罢,他还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樾:“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六界皆知,先太子殿下为一己私欲解了恶灵封印……过不了几天,你就要被六界审判了。”
说完,他轻哼一声,放低声音道:“虽然……那个真正的你不会死在那里。”
宁樾断断续续间听见了什么为一己自私解了封印……六界审判,荒谬感涌上心头,这几日波折不断,他明白了他们的打算,给六界一个杀他的理由。
人心难测不过如此……
他没有听见元祉小声嘀咕的那一句,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地晕过去了。
元祉目光幽远地看向那似有亮光的地方,忽的想起来什么,一把掐住宁樾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他死死盯着宁樾:“差点忘了,有桩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宁樾昏沉中只觉得一股力量锁在自己脖颈上,他忍住疼痛,微微睁开眼睛看看元祉在做什么。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元祉模糊的脸庞,和那透着杀气的猩红双眼。脖颈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像是要将他脖颈生生扭断。
元祉在陷入一段回忆后猛的清醒过来,他看着微微睁开眼睛的宁樾,突然面目狰狞地笑起来。
“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我一定亲手奉还。”
他将匕首转了一圈,刀尖寒光一闪,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刀从宁樾双目上划过。
霎时,宁樾闷哼一声,血雾模糊了双眼,疼痛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元祉这是作何?
他怎可能对他做这种事情……
元祉冷笑一声:“你还曾经把我的眼睛挖出来,还说要欣赏,今天我也来欣赏下你的。”
话音刚落下,他猛地将匕首挽了两个花,他将匕首狠狠扎在地上,随手扔出来两颗带着血的眼珠。
在各种疼痛交织下,宁樾只觉得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痛,他下意识想伸手捂住眼睛缓解疼痛,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好似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被各种痛来回蹂躏,已没有任何反应。元祉看着他,轻笑一声,他掐住宁樾脖颈像扔阿猫阿狗一样往旁一扔,目光悠远地看向前方。
让他再想想曾经那个跟疯子一样的宁樾是怎么折磨他的,可忽然间一些回忆掠过脑海。
眼瞳猩红的宁樾坐在高座之上,嘴角挂着瘆人的笑容,他微微前倾身子,单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幽幽道:“你怎么对待宁瑈的,我就百般奉还。”
想到这里,他猛地闭上双眼,不再去想那些他两世难忘的回忆。
只是说到这个,宁瑈……他当时怎么解决她的来着……
尽管当初神帝心软放过了他这个女儿,他为了斩草除根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的妹妹。
……那日,他将宁瑈抓入大牢……过了这么久都记得不太清了,他只记得宁瑈用那一双令人怜爱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恶心,就下令让人剜了她的双眼……
后来,好像他捅碎了宁瑈的内丹,但没完全碎,留有一口气的时候他也让她物尽其用,扔到军中让他的下属好好享受了一番……
他不管,这就是他们兄妹罪有应得。
想到这里,他眼中露出一抹凶光,他在手上幻化出一块火灵石,用灵力催动,瞬间燃起一片火海。
他看着火海有些愤懑地想着,凭什么他宁樾就能将火炼化,而他只能借助这灵石。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宁樾也是废人一个了……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弧度。
他将火灵石放在宁樾身旁,瞬间,满身是血的宁樾被火海吞没。做完这一切,他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牢。
全身一阵火辣辣地痛,他知道元祉做了什么,但此时他早已了无生欲,所求不过是赌一把神帝会放过宁瑈,仅此而已……
被火灼烧的痛和经脉寸断的痛是截然不同的,火舌蔓延全身,一遍遍在疼痛中晕死过去,又一遍遍在烈火的舔舐下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