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影莫夕

77、第 77 章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轻松，可是这背后得经历多少才能练出来。

　　少年的指尖微凉，可掌心温热，没一会儿，安星星就放松下来，任凭对方牵着自己。

　　楼百咬了咬唇，内心的真实情绪在安星星面前，他根本无法遮掩，“就觉得，凭什么啊！他俩要折腾，凭什么要连带我？我一个人还能活不了了吗？我就拼命的学，学课本，学考试，学挣钱。”

　　片刻，楼百才恢复冷静，有些自暴自弃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知道我爸那德行，还奢求那么多。”

　　安星星突然开口：“对。”

　　明显感受到肩上那人呼吸一顿，但安星星还是继续说，“对着一口枯井，你是不能奢求能打上一滴水。你不应该奢求别人，即使他是你爸。”

　　谁都靠不了，唯一的、也是最坚实的靠山，是自己。楼百和安星星都清楚的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我们都太年轻了。

　　“我知道，因为是父母，因为血液里流淌着类似的基因，所以没办法不在意对方，没办法彻底舍弃彼此。”

　　我理解你的挣扎，你的痛苦。

　　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

　　楼百：“安星星……”

　　安星星反握住楼百，像是要从掌心向对方传递力量：“我只能说，世界很大，爱你的人不只父母。”

　　“有些事情，我们做不到，就不必勉强。谁都有脆弱的一面。”

　　半晌，楼百才开口： “刚才突然想，我爸之前当我面写了遗嘱，要不然……”

　　安星星下意识拍了一下楼百，惊声道：“你疯了！”

　　楼百被打也不恼，依旧挨着安星星，轻笑一声，才开口：“想哪去了。我是说，要不然让他再写个什么协议不要再生一些乱七八糟的孩子了。”

　　安星星这才松口气，没回话。

　　自己确实，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楼百直起身，转了个身靠在了墙上，和安星星紧紧挨着：“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安星星才仰头做了个深呼吸，低声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

　　楼百侧过头，明明这里无风，他却一下子惊醒过来。

　　“我爸妈离婚了。”

　　楼百一愣，其实对于内容，他总觉得没什么奇怪，他惊讶的是，安星星居然主动对他说。

　　而安星星以为楼百在惊讶，便朝他安慰似地勾了勾唇角，“不是现在，是好早之前。”

　　“其实我就看出来了，初三的时候，他们总是吵架，我爸先是不回家，后来直接去了省外工作。”

　　“记不清什么时候了，我打扫房间，发现了他们的离婚证，只是，他们没告诉我。”

　　安星星看向前面的墙壁，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他们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以我自己跟踪了我爸，最近一年，才发现他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了。所以，我去找了她。”

　　楼百迅速回忆起一些不寻常之处：“是洗浴中心那个？还是，餐厅那个？”

　　安星星点点头：“是同一个人。”

　　“张阿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很开朗，其实她和我爸在一起，我没什么意见。”

　　安星星转头朝楼百皱了皱眉，“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爸妈面和心不和，是个人应该都能发现，他们只是在维持表面关系。”

　　安星星歪了歪脑袋，似乎对这个结论有所疑虑，“只是，自从我妈住院之后，他俩似乎关系又好转了。”

　　安星星低了低头，又抬起来，看向楼百，“这件事，我谁都没说过，他们假装没离婚，而我就假装不知道他们离婚。”

　　楼百看着安星星的眸子有些黑得不见底，像是惊讶，又像是在心疼。

　　安星星转开视线，耸耸肩：“你别这么看我。我其实都已经放下了，毕竟他们离婚不离婚，其实对我现在的生活都没影响。”

　　其实她说得也没错，安升不在家三年了，日子也这么过下来了。

　　片刻，见气氛低沉，安星星又玩笑道，“你都和我说了这么多，难道还不许我和你说这一件吗？”

　　楼百似乎今晚格外迟钝，摇了摇头：“没有。我说过，我挺高兴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事情的，只是……”

　　怕你难过。

　　“你藏了这么久，应该是做好准备永远不开口的，可是，你不用因为我说了很多，就……”

　　为了安慰我，自揭伤疤。

　　“不是的，”

　　安星星打断道，“我没有准备永远不说，只是，”

　　安星星又低下了脑袋，声音很轻，但却一字一句落在了楼百心上，“只是，我没找到能够让我做好准备、可以倾吐的对象。”

　　“所以——”

　　“啪！噼啪！”

　　门外是爆竹声声，烟花齐放，楼百和安星星都被吸引了视线。

　　在时明时暗的楼道下，空气阴冷，但楼百和安星星的呼吸却是温热。

　　楼百转头朝安星星笑道：“星星，新年快乐。”

　　还有，谢谢你。

　　此时脑袋放空，安星星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和楼百牵着手。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作用，此时手心已经滚烫，鲜活了血液，一直流畅到达心脏。

　　“新年快乐。楼百。”

　　所以，谢谢你。

　　楼百之后没再去北城。

　　倒是楼百他爸，回阳城陪了楼百两天，才去了北城，美其名曰，发展事业，打通生意渠道。

　　叶希耀和应天骄知道后，当着楼百的面也没好说什么，只是去楼百家更频繁了，惹得最后楼百跑去南城呆了不少日子。

　　年一过，安星星就跟着安升回了老家。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唯一可以说奇怪的，就是安升总是背着安星星接电话。

　　好几次，安星星差点瞄见来电显示，安升立马夺过手机，跑出门口去接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一切。

　　回去的路上，安升又接了一通电话，和之前一样，还是下车背着安星星接的。

　　安星星看着窗外安升偶尔转头时脸上的笑容，立刻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好了，走吧。”

　　安升接完电话，神清气爽地回到了驾驶座，“我们出发！”

　　车子刚启动，安星星突然开口：“对不起。”

　　安升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后视镜里瞄见安星星正盯着自己，疑惑变成了奇怪：“啊？你说什么？干嘛道歉？”

　　安星星低着头，没看安升：“因为我，你不能带张阿姨回来过年。”

　　“害！没事，我们说好过年就各回各家。”

　　安升有些反应迟钝，片刻，才突然意识到安星星到底说了什么，慌张地抬头看了好几眼后视镜，“你，你知道了？”

　　安星星点了点头，侧头看向窗外：“嗯。早就知道了。”

　　“所以，”

　　安升一顿，半天才想起要说什么，“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安星星心里明镜似地：“我知道，高考之后再告诉我，不想让我分心。”

　　安升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去找过张美玉阿姨，她都和我说了。”

　　安星星怕他误会，紧接着又道，“是我让她别告诉你的。”

　　安升一直瞄着后视镜，安星星忍不住提醒，“专心开车，爸爸！”

　　见安升一直没说话，怕他担心，安星星笑道，“我真的没事！”

　　安升思考片刻：“那，你妈？”

　　自从上次黄美英住院后，安星星就生怕她有什么事，所以还是打算按照黄美英的预期，等高考之后“再知道”：“她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容易心情好一点，医生也说让她好好休养半年，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操心了。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爸爸，幸苦你了。”

　　安升没想到闺女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说的，内心一片讶然，半天才欣慰道：“星星，你真的长大了。”

　　从黄美英住院的时候，听见护士夸安星星能干，安升就知道，安星星不再是那个在他怀里牙牙学语的婴儿了。

　　只是，以前是演戏给安星星，现在是演戏给黄美英，角色似乎改变了，又似乎没变。

　　等回来，已经开学了，应天骄忙着准备考试，叶希耀被校长催着复习，楼百和安星星去参加了Q大的自招考试，期间也没再见面。

　　刷题、背书，高三的日子一如既往。

　　唯一的集体活动就是百日誓师大会了。（如果它算的话。）

　　展云桐看着刚从台上下来的楼百，忍不住赞道：“百哥！太帅了！太给我们一班争面子了！虽然发言都大差不差，怎么就是感觉你说起来特傲呢？”

　　楼百一脸理所应当：“这不是应该的吗？”

　　到了签名环节，大家一拥而上，幸而楼百作为学生代表已经签过字了。

　　这时候，他的名字周围已经被写了一圈了，安星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缺，小心翼翼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回到教室，板凳还没坐热乎，安星星和楼百就被老于喊了出去。

　　办公室其他老师还没回来，老于也就没藏着掖着：“听说你俩在一起了？”

　　安星星脸一红，慌张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楼百倒是一脸淡定，等安星星说完才开口：“还没呢。”

　　老于见两人这样子，接过水杯抿了口茶，宽慰道：“那就好。马上就高考了，你俩成绩都不差，别因为小事分心。高考才是重中之重。”

　　安星星急红了脸，力争道：“我们真的没有！”

　　楼百也道：“我们每天刷卷子都来不及，没功夫聊其他的。”

　　老于嗯了一声，不知道到底信没信：“这件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还有不到百天了，你俩安心准备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