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仙赴高台》昉夏

12、春和景明

　　“既然来了，姜少侠就替我走一趟吧，我还有要事在身。”看着沈长清一双澄澈的眸，眼中的真诚直眼底。

　　事态紧急，姜枕砚也不好在推辞。

　　抛出法宝乾坤袋，台上灵药尽收囊中，看着手里的乾坤袋，姜枕砚有些恍惚，他向来警惕非常，倒是沈长清，莫名让他心安，大抵是二人有缘吧。

　　他放好乾坤袋，收了收思绪道：“公子，药我拿走了，这就替灵山众人谢过公子大恩，至于这功德我会回禀师门。”姜枕砚笑嘻嘻的将乾坤袋收好。

　　沈长清难得一笑婉拒了：“我不过山间散修，只求逍遥自在，再说此药乃是狌狌一族历经万难才取得的解药，这功德，与我也是无缘。”他微微摇头。

　　且不说修道之人对功德一事十分看重，这长清公子供奉被毁，他到不以为意，想来他对仙族都无甚好感，自然也不会在意这功德落在何处。

　　只是这十几万功德随意送人，这哪里是只求逍遥自在，简直是‘壕无人性，无欲无求’啊？！

　　姜枕砚嘴角抽了抽，细想其实也知道沈长清这么做，是想让狌狌一族在各路门派那边多一些活命筹码。

　　他也知晓了自己是昆仑掌门的唯一弟子，说话多少也能占些份量。

　　可这解药竟然是狌狌一族所出，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那股不畅了：“为什么？”姜枕砚顿了顿继续问道:“这些人害得狌狌一族如此家破人亡，它们还···”

　　沈长清微叹了口气:“凡间所说热疫，其实是一个咒，这件事在仙界一直是个秘密，神通秘境远不止是一件法器那么简单。”沈长清似有若无的提了一句，见姜枕砚表情微变，继续说道：“以少侠在昆仑的地位，想知道这些东西，并不难。”

　　姜枕砚确实有耳闻，但他却有些心惊，这公子长清连这么封闭的信息都知道，他当真只是普通散修？！

　　“你何处得知？”疑心的看向沈长清，毕竟神通秘境的事，别说仙界，就是在昆仑，恐怕知道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没想到沈长清只是淡淡一笑，清润的眸澄澈透底看他：“这事早被散布了，且，我与狌王的交情，颇深！”后两个字咬的略重，姜枕砚愣愣的“啊”了一声！

　　他说的确实是，否则狌王失踪，他必不会在趟这趟浑水了。不过可这是机密啊喂！狌王你就这么容易就吐露给外族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暗道，姜枕砚心里思绪凌乱神色变了又变，沈长清走在前头没瞧见他此刻的神色，只道：“姜少侠，灵山的事就交给你了！”

　　姜枕砚到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抱拳正色道：“公子放心。”

　　“那便，就此别过了！”沈长清微颔首算是谢过，他深知此去山高水长，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他深知，这乱世的帷幕已然拉开，而他却不得不入局了！

　　姜枕砚看着那抹青白色逐渐走远，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怪异。

　　他摇摇头，甩开思绪，不再思考这股怪异从何而来，心底则是暗暗安慰道：许是敬佩长清公子为仁义而犯险！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乾坤袋，深深沉了口气：“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灵山的人还在等着解药救命，他不能在耽搁了。

　　随即便念诀御剑，往自家队伍赶去…

　　这边的沈长清却在不远处的崖停下，从这里看去，能隐约看见李家宅院，他眸中清冷，一时竟看不出是哀伤还是惋惜。

　　直到身后阿离的一声“公子”才将他唤回神来。长清回身，见阿离手中牵来个娃娃，约莫两三岁，粉雕玉琢，天真无邪，一双如水浸过的黑眸乌溜溜的四处张望。

　　长清瞧了一眼他怯生生的模样，只是看着离珠道：“阿离，教他磕头！”声音也不自觉的温和些许，不似方才那般清冷。

　　离珠倒是耐心，看着比自己矮半截儿的髫稚，心中又是怜爱，又是心疼。

　　那孩童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离珠的样子，在墓前跪拜磕头，离珠点好香火代他上了香。沈长清亲自点了柱香插进香炉，给去了的李家老小。

　　做完这些，人间已是黄昏时分，离珠低眉顺眼的等着。天边一轮红日，映的暮霭沉沉，候鸟的长鸣划破云霄！

　　沈长清负手而立，半晌才道：“人生若寄憔悴有时。天道有春生秋杀，月坠花折。亦有山川不改春和景明。”

　　长清轻拂了孩童的发顶道：“如今春色甚好，师傅便赐字景明予你，你往日的劫，便也算过了吧！”

　　倘若未有屠门一难，又有那般博爱的父母，李昱日后定然也是位精彩绝伦的少年吧！

　　小景明听不懂，只是拉着师傅的小手紧了紧。这边的离珠心中一喜，心里知道公子这是打算收小昱儿为徒了。

　　她赶忙上前一步：“景明快给师傅磕头，谢师傅赐字。”李景明似懂非懂，但他也是摇摇晃晃的磕头跪拜，如此小童只觉好玩，并不知道这字赐下，他与过去光景便是一刀两断了。

　　长清挥挥衣袖，眉眼间有些疲色：“行了，礼节便到此为止。阿离，你带景明回去，勿要与族人冲撞，切忌。”

　　离珠抿着嘴半瞬知晓公子是要出远门了，恭敬回了话：“是，公子！”，说完又忍不住努努嘴，依依不舍的看着沈长清:“公子此行，万事小心。”

　　长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瞧她一眼“回去吧，教好景明，切勿骄纵。”

　　“是，公子放心。”离珠毕恭毕敬的答了话，而哽在喉咙的话，却怎么也没勇气说出口。

　　两人只站在原地目送那抹青衫背影幻为一缕白，消失在眼前。

　　离珠怜惜的摸了摸小景明的脑袋，回想起旧部屠杀李家第二日，听说李家遇难的她和公子赶到时，李家气数已尽，偌大的庭院无人收尸，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李夫人，她却奄奄一息。

　　当李夫人费劲指着身前的柜子时，离珠撬开柜子，入眼的便是里面昏睡过去的三岁孩童。

　　“公子……求您帮我儿找个人家……让他…活…”还没说完，那夫人便断了气儿…

　　离珠看了看公子严肃的脸色，又看了看柜子里昏睡过去的小萝卜头，咬咬牙便也跪下：“公子，求您收留他吧。”

　　长清看着低头不起的离珠，眼中神色万千。

　　半晌，微微叹了口气:“也罢，缘分如此，李家后人，理应由我照拂。”虽是这么说，但语气里又有几分悲凉。

　　那日以后，这小孩儿就和他们回了灵山，今日，是他第一次来李家坟冢。

　　可惜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还乐呵呵的给先人磕了头。

　　“景明，你以后学好公…你师父教的东西！”离珠摸了摸矮了她半截儿人的小脑袋，小景明噘嘴道：“阿离姐姐…我想我阿娘……找阿娘。”

　　他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就那么看着离珠，离珠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景明，你若学好你师父教授的东西，你才能知道你家人的去向，你懂吗？”

　　小景明噘嘴：“我的家人是不是都被坏人抓走了……我要好学武功才能把我阿娘救出来？”他坚定的握着肉乎乎的小拳头，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嗯……好！”离珠苦涩的笑了笑，却不得不这么说，她心里则是不停的对着小景明道歉。

　　很可能是因为给了他们解药的事情败露，才被魔族盯上，惨遭毒手！

　　公子嘴上不说，但离珠知晓公子是自责的…

　　“那我好好练武功……把那些坏人都打跑。”小景明义愤填膺的握着小拳头，肉乎乎的小脸皱在一起。

　　“好好好，到时候我们小景明就是大英雄啦！”

　　“哇～我也可以变成大英雄吗？”

　　“当然可以…”

　　“…”

　　离珠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这李家虽惨死，却也铸就了小景明的仙缘，凡人修道讲究境界，有些悟性佳，道法了得的修道者都不一定能成仙。

　　小景明有了公子的教导，入道是不难了，日后在勤之练之，兴许会有些机会修得正果。

　　这李家，想必也是修得几世福份，才有此机遇，这么想，离珠却也觉得心头安了几分。

　　公子测过小景明的生辰八字，说他父母缘薄！

　　原来竟是这样的天人永隔！